马斯南路二十七号的小洋房内,听到敲门声,喜伯如往常一样,起身开门;他刚抬手准备接过沈璁脱下的外套,对方却风一样从他身边“刮”了过去,快到他连人都没瞧清。
“诶!少爷——”
他追在后面喊了几声,沈璁完全没有反应,大步走向放在客厅角落里的电话机。
“怎么了这是……”他小声嘀咕道。
这么多年了,他还没见过沈璁这副风风火火的样子,衣服不脱,鞋子不换,就这么火急火燎地往屋里冲,喊也喊不答应。
要知道,虽然窦凤娘没什么文化,但从小到大,她对儿子的管教都很严格,尤其是日常的一些生活习惯;之前沈璁为数不多的几次酒醉,就算被人架着送回家,他也会习惯性地在门口等着喜伯给自己脱衣服,换鞋,然后再进门——
这些母亲对他的教育,早就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今天这是怎么了……”
见沈璁径直冲进屋里,拿起了电话,喜伯也不敢打扰,只能在一旁小声地又念叨了一遍。
正好这时,一路紧赶慢赶还差点追不上沈璁的保镖也进了门;他看见自家少爷已经平安进屋,正要松口气离开,却被门边的喜伯一把拽住。
“怎么了?”喜伯着急地问道:“你们在外面遇着什么人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什么也没有啊……”
保镖也是一脸懵逼,把沈璁一路默默走到百乐门,站在门口吹了一个多小时冷风,抽掉一整包香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之后我趁着递烟的功夫,才找到机会提醒了少爷两句,说百乐门过年不开;那会少爷看着都还算是正常的,愣了几秒钟就说要回家。”
“那之后呢?”喜伯接着问道:“是回家路上遇上事儿了?”
“也没有……但少爷好像……不太认识回家的路……”保镖为难道:“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因为平常都坐车,没留意认路……”
“少爷说着回家,又往反方向走,我就嘀咕了两句,也没敢大声……”
再然后,沈璁停下来呆立了许久,然后突然转身往马斯南路的方向走,脚程快得连保镖都差点跟不上。
就在两人在犯嘀咕时,屋里沈璁的电话已经接通了。
“您好。”沈璁的声音听上去倒还是很冷静,“请帮我找一下孔立文少爷。”
“我就是!你谁啊?”
搞定新厂的事总算让孔立文这个年在家过得很“露脸”,他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喝得舌头都大了,本就比较“贫瘠”的脑子也不太清醒。
但很快,沈璁就用两个字帮他醒了酒。
“沈璁。”
“沈、沈、沈……七少爷!?”孔立文吓得差点没拿稳电话听筒,哆哆嗦嗦半天才接着道:“新、新年好啊,七少爷……有、有什么事儿吗……您尽管吩咐!”
“上次市郊别墅里那几个小男孩儿,哪儿来的?”沈璁沉声道。
“我……买的啊……”孔立文犹豫道。
隔着话筒,他也能感受到笼罩着沈璁的低气压,但一直不够用的脑子被酒精泡过后更加“捉襟见肘”,他实在听不出沈璁的话里到底有什么深意,一顿胡乱猜测差点把自己吓死。
“不是,七少爷,真是我买的,都签了卖身契的,‘干净’着呢,天地良心!我怎么敢糊弄你啊!是不是有人跟你打了小报告?我真没——”
“现在呢?”沈璁懒得搭理孔立文酒后的胡话,直截了当地打断道:“人在哪儿?”
“就、就在上次那栋别墅里养着呢……”孔立文摸不着头脑,只能老老实实道:“我可没敢碰啊,七少爷!你也知道,我爹他现在那个样子,我也不敢带回家啊,怕再给老头气走了——”
“送过来。”沈璁冷冷道:“随便挑一个,送来我家。”
“……啊?”这次孔立文彻底傻眼了。
虽然平时沈璁不住在沈公馆,但这大除夕的,他总要回家吧?
虽然之前沈克山对儿子在外面的风流债一直不大理会,但也不至于这么开明吧?
现在当着老爷子的面,把人往家里送,到时候真闹出什么不愉快来,算沈璁自己的,还是算他孔立文的?
孔立文惴惴不安地琢磨着,他不知道沈家这父子俩唱的是哪一出,但他很清楚,这爷俩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就在他左右为难时,沈璁倒是替他打消了顾虑。
“马斯南路。”
冷冷地丢下四个字后,沈璁很快挂掉了电话。
刚才在百乐门的附近被人提醒,自己居然走错了回家的方向后,他愣了许久,也困惑了许久,然后终于想明白了。
每当心情烦躁的时候,他想要放松,想要发泄,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裴筱;心情越是糟糕,他对裴筱的渴望就越是强烈……
这是因为,裴筱的确是一个很完美的床伴。
他可以接受,也必须承认,裴筱是他见过的那么多人里面,最惊艳的一个,但他不能允许裴筱总是最特殊的一个,好像完全不可取代。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薄情寡恩,他的阴险狠辣,都太像沈克山了,但他不想成为第二个沈克山。
过去这两三个月里,他已经为裴筱破例了太多次,不能再这样无休无止地纠缠下去。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在尝过裴筱的“滋味”后,他很久没有再碰过别人了,一定是因为这样,所以在需要的时候,他想到的才会总是裴筱。
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他确信,
现在,他就要证明这一点。
“少爷……”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喜伯看到沈璁挂掉电话后,手还一直捏着听筒,怔怔地站着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到底怎么了?”
沈璁猛地回神,无力地摆了摆手,“没事。”
“那……该去给太太上香了……”喜伯试探道:“你跟我一起去吧?”
“不了。”他深吸一口气,“你去吧。”
跟眼下的心情和状态无关,沈璁一直都很少踏入窦凤娘的房间,所以喜伯也没有勉强,安慰了两句后,便把空间留给了沈璁,端着事先准备好的供品上楼去了。
看着喜伯的背影,沈璁很快开门走出了小楼。
倒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忌讳,他只是不想在喜伯上香的时候,打扰了母亲。
黑色的凯迪拉克内,沈璁端坐在后排,阖眼假寐。
没一会,另一辆轿车在小院的铁门外停下,一个身穿旗袍的年轻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乍一看身姿曼妙,但若仔细些也能瞧出来,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少年。
他被看门的大爷引着往里走,在经过停在一旁的凯迪拉克时,车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啊!”少年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车里坐着的居然是沈璁,忙结结巴巴地行礼道:“沈、沈……七少爷……”
也无怪少年惊讶,毕竟任谁也很难想到,有人会在除夕的大半夜,放着面前舒服的小别墅不回,偏要蹲在冷兮兮的车里。
但沈璁明显也没有要给出解释的意思,他依然闭着眼睛,只沉声道:“上车。”
少年上车后,司机便识相地下去了,还走开了很远;车里很快只剩下唯二的两个人,沈璁还是闭眼靠在手工的皮质座椅上,就像睡着了似的,把刚上车的少年晾在一边。
“七少爷……”少年局促地试探道:“您……不进屋去吗?”
“嗯。”沈璁懒懒地掀开的眼缝,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少年。
白皙,干净,年轻,漂亮,纤细。
虽然没什么印象,但也没什么毛病。
没关系,都一样。
沈璁想着,伸手抬起少年的下巴,“就在这儿,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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