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的门隔音不好，即使丁幻关了门，母子的声音仍透过墙壁隐隐传出。
丁幻压低了声音，斥责男孩的语气充满了无奈与妥协，怪孩子调皮捣蛋的意味：“不是说了不要乱说话吗？”
“我不是在外面说呀？”男孩天真不甘的童音比丁幻大多了，怒气冲冲的，“我是在家说的！”
“好好好，下次宝宝记得，在别人面前也不可以！”丁幻赶忙哄他。
“不太聪明的样子。”商石耸肩回身，准备下楼发现楼梯道有一男人站在上边。
贺秦玉情绪不高地打招呼：“蒋叔叔。”
蒋锐志晚一步到这，没听见之前他们和丁幻的对话。对于家长会上常被表扬的贺秦玉，他有深刻印象，“是秦玉啊，你来找雅雅的话……”
“我知道蒋雅雅的事。”贺秦玉说，一瞬不瞬地看着蒋锐志的脸色，“我查到一点消息，蒋雅雅没有虐猫，那是别人造谣的。”
蒋锐志似有意外，“是这样？”意识到自己没下文不好，蒋锐志补充道，“雅雅这孩子，性子太孤僻了，要是她肯和我们讲讲……”
蒋锐志说到这，惋惜的目光征求地扫向对面两个少年，试图把他们代入自己的情绪里——却见贺秦玉悲哀地看着自己，另一位则饶有兴趣，像过路的看客等戏子继续表演下去。
蒋锐志顿了顿，把打好的腹稿说完，叹气一声，“说这些也没用，雅雅已经下葬了，我们能做的就是不再打扰她死后安宁。”
走出居民楼，天色已经彻底黑下。街道的路灯被行道树遮了一半，打下的光影错漏昏暗，连地面都照得不甚清晰。
沙沙啦啦的动静从没有灯的小巷传出，伴随一点咀嚼咬碎骨头的脆响，原是一条流浪狗扒拉垃圾桶翻找食物。
背对老式居民楼走出很远，两人等车之时，贺秦玉说：“他不过把丁幻的话润色了一遍。”
蒋锐志的口才比丁幻好点儿，没有匆忙急着赶人，客客气气地表达“深究下去没有用还打扰我们家”的意思。但都一个样，蒋雅雅父母都不希望有人继续探查这事。
迫不及待地，把蒋雅雅的事情按死似的。
网暴是蒋雅雅自杀的主要因素，但把蒋雅雅推上绝望深渊的，是家庭里长时间的忽视、不公平的对待。
“蒋雅雅说，她必须考最好的成绩，上市里重点高中。”贺秦玉声音轻得发虚，“否则家里不让她继续上学。”
——不然我就要去打工啦，或者回老家。
蒋雅雅说这话时带着玩笑的语气，贺秦玉还能回想那张微胖的圆脸漾起的可爱笑容。
当时的贺秦玉没细想过回老家的真正含义。回首一看，和他一起读小学的女同学有的初中都没读完，便“回了老家”，当了没有证的新娘，成了十几岁的母亲。
在知识教育不发达的农村，处处是这样少女的影子。
“下次和她们说，可以报警。”相较于情绪悲恸的贺秦玉，商石像听了陈旧话本一样波澜无惊。
贺秦玉等了好久，才轻轻问：“如果没有用呢？”
“投诉电话，一层一层往上打。”商石说着顿了一下，“寻求帮助，找不到帮助就靠自己——总是能够解决的。”
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语气……
沉闷难受的情绪压抑得久了，贺秦玉下意识想反驳他：“你说得轻松。”
一时没有得到回应。
商石站在站台下，路灯光映不到他的脸。他的眸色黑沉得与夜晚融为一体，不悲不喜地看着贺秦玉，又像透过他在看着谁。
贺秦玉感到世界蓦然一静，紧接着像老旧的电视机花屏时的刺耳噪音，持续了两秒，随后断断续续地传出几个字——“……主，任务，惩罚。”
贺秦玉：……？
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认为这声音来自附近居民楼的电视。
又过了好几秒，嘈杂的噪音结束，商石的回答传了过来：“你觉得是就是吧。”
贺秦玉反应过来他在回答前面的话。无意与商石争吵，贺秦玉换了个话题：“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声音？”
刚刚那一怼让商石发脾气，贺秦玉再和他聊，都没得到别的回应。
“你说得轻松。”
【系统公告：宿主采取投机取巧手段完成悬赏任务，有悖该任务发布初衷。鉴于此前为系统算法错误，故扣除本次悬赏任务奖励，不予惩罚。】
贺秦玉的话和系统音前后出现，商石一晚上的好心情就此告终。
【锵锵锵锵！我又回来啦，消失了一晚宿主有没有想我？】系统兴奋地碎碎念，之前害怕商石的数据赘余都被它打包送进回收站清空了似的，【系统的惩罚功能总算维护完毕了，宿主，你要是再消极做任务，会被我惩罚的啦！】
【当然，我们系统是很人性化的，宿主可以选用积分来抵消任务惩罚。如果消耗积分免去任务，宿主你的积分就更岌岌可危啦~】
商石问：【我有多少积分？】
系统报数：【178】
【还没我身高。】
【重点在这里吗，重点在宿主你连低品质的道具都买不起啊喂！里面的道具可以永久加强你自身属性，还能带到下一个世界里的！——难道你不在意商城了吗！】
商石说：“你觉得是就是吧。”
接下来两天商石让贺秦玉等他消息，把贺秦玉赶了回家。另一边商石忙活自己创业的事，每天日常任务都放空，毫无顾忌地挥霍他攒下的积分，整得系统牙痒痒——如果系统有牙的话。
系统带回来的惩罚机制非但没提高商石的任务积极性，反而连他每天敷衍一下日常的敷衍都没了。系统的数据气到乱码，留下句“等总系统维护完毕你就知道严重性了”再次沉寂回去，不知道打算再来什么招。
商石无甚所谓，不如说他还等着总系统修好，好让他质问一番快穿局里的人——自己准备养老却被丢来小世界做任务的帐还没算呢。
就这样平平无奇的日子过来两天，发帖人自己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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