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的动作一开始很轻,似乎不想让里面的人察觉。
咔哒——锁头被螺丝牢牢地钉在木板上,并没有轻易脱落。
很快来人便发现,自己并不能如预料般将门打开,动作一下子粗暴了起来。
乐悠浑身都僵住了,她抱住毛巾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门上的锁。那一片小小的金属锁片,正在为她抵挡着门外不知名的生物。
浴室距离木屋有一定的距离,如果大声呼救的话,正放着音乐的大家是听不见的。
在这孤立无援的寂静中,乐悠听到一声低沉而又熟悉的嗥叫,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门外站着的,正是路上攻击过汽车的那个黑影!
哒、哒、咚、咚……
敲门声逐渐变成了撞门,小小的木门在外力的猛烈撞击下有些摇摇晃晃的,却仍紧紧地嵌在门框里。
约莫过了五分钟,撞门声才渐渐停下了。
看来那东西放弃了。
乐悠听到笃笃笃的脚步声,慢慢地远去。
她赶紧擦干身体套上衣服。
出门前,她透过门缝看了又看,直到完全肯定那东西是真的走远了而不是站在门外守株待兔的时候,才轻轻地将木门拉开了一条缝。
银色的月光倾斜了一地,门外的泥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浅不一的足迹,蜿蜒着朝着门口伸展开去。
乐悠蹲下身子,吸了吸鼻子:她似乎嗅到了一股隐隐约约的铁锈味道,混合着泥土和血液的腥臭。
虽然农场里的空气时不时会有一些动物的味道,但是面前这味道,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她用毛巾捂住口鼻,妄图过滤掉一些臭味。
然后盯着那一排足迹,疑惑地看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并不能识别这到底是个什么生物的脚印。
地上的印迹是椭圆形状,前面有个类似三角形的分叉。排列得很乱,看得出它走路不是很稳当……可能是被乐悠那一铁锹拍出来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即便如此,也要进到农场里来攻击我们吗……
乐悠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绝对不能低估这个生物。
旷远的夜空里忽然刮过来一阵邪风,乐悠敏锐地闻到,风里似乎又带来了一丝丝铁锈的气味。
她记起,两回遭遇这个生物,都在空气里闻到了铁锈的味道。
不妙,可能这东西又回来了。
她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匆匆用手机照下了地上的那一堆脚印之后,她便一股脑儿地抱起自己所有的东西,逃似的朝着木屋奔去。
木屋里的派对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客厅里留了一盏小小的壁灯,只有lizzy和那个穿着波西米亚长裙的女生还坐在客厅里。
收音机不知是没有信号还是没有电了,断断续续地放着歌。地上一片狼藉,食物包装盒、饮料的糖渍洒了一地,发出甜腻到令人反胃的气味。
乐悠被刚才那一遭弄得有些神经敏感。她先把东西放回自己的房间,又检查了一遍窗户门栓后,才重新回到了客厅里。
lizzy和那个女生坐在长桌边聊着天,见乐悠来了,立刻为两人介绍道:“这是菲妮,这是乐乐。”
乐悠虽然很疲惫,但还是打起精神,感激地冲着菲妮笑了笑:“来的时候在车上,谢谢你抱住我的腿。”
“不必客气,大家互相帮助应该的。只是你旁边的那个女生慌了神而已。”菲妮说着,递过来一个大大的餐盘。
她们给她留了点儿食物,黑椒牛柳味的意大利面,和一盒圆形的炸鸡块。
距离乐悠上一次进食已经过去了六个多小时,此刻见到色泽诱人的食物,肚子立刻咕咕地叫了起来。
然而她却无心吃饭,而是对着lizzy和菲妮,神情严肃地将刚才浴室里发生的事快速说了一遍。
“在你开车去巡视农场的时候,我就已经回来了。”lizzy听完后陷入了沉思,“后来好像就没有人再去过浴室,都在客厅里喝酒跳舞。”
菲妮似乎有些怕冷的样子,双手抱膝,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卷发乖顺地垂下来,盖住她的手臂。
菲妮开口分析道:“也就是说,那东西知道要打开外面一个淋浴开关,引导乐乐去用最里面的隔间洗澡,如此一来,乐乐便违反了规则——然后,它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进行偷袭了。我说,这东西有着不亚于人类的智慧。”
“是啊,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lizzy喃喃地说道,“说实在的,来的路上,天太黑了,我压根儿没有看清它的模样。”
乐悠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拿出手机,向两人展示自己刚刚拍到的脚印:“这就是那东西在浴室外面留下的足迹,”
虽然光线不是很清晰,但还是隐约可见地上那黑乎乎的轮廓。
“等等,这脚印,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菲妮在得到乐悠的同意后,接过手机放大了画面,“虽然看上去没有这么大,但应该是个我们都熟悉的动物……是什么呢……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乐悠看到菲妮在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便立刻宽慰道:“没关系的,这怪物就算和我们熟悉的动物很相似,但肯定也已经变异了,就算见到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是啊,”lizzy跟着说道,“而且现在已经太晚了,我们大家都累了,要不先回去休息吧,养好精神才能更好地应付明天的任务呀。”
听到两人这么说,菲妮也放弃了,妥协地点了点头。
正当三人准备起身回房间休息的时候,“笃、笃、笃,”木屋的大门被敲响了。
三人都吃了一惊,然后面面相觑:一个小时前,所有的人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这期间菲妮和lizzy也一直待在客厅里,没见到有人出去。
那么,现在在外面敲门的,到底是谁?
lizzy示意大家不要说话,然后伸手关掉了唯一亮着的那一盏壁灯。
黑暗一下子笼罩了整间屋子。
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视觉之后,嗅觉和听觉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了。
在这一片紧张的死寂中,木门再次被敲了三下。
然后,一个甜美的声音响了起来:“哈罗?里面有人吗?可以帮我开个门吗?”
乐悠听到lizzy和菲妮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三人脑中现在都是一样的想法:门外的这个声音,怎么会是苏珊?!
沉默了几秒后,lizzy开了口,声音沉稳平静:“苏珊?你怎么会在外面?”
苏珊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慵懒,似乎是被人从睡梦中吵醒的:“我睡得好好的,忽然发现自己的窗户开了。我那间屋子的窗户是朝外推的那种,只有爬出来才能把它关上——我也真是迷糊了,没想到窗户关了以后我就进不去了,这不,只有绕到前门来了,幸好你们都还没睡呀。”
乐悠吸了吸鼻子,果然,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铁锈味又出现了。
她握住了lizzy和菲妮的手,示意她们有古怪。
“那怪物一定没想到,自己已经发现了它出现的规律。”乐悠想道,“气味是最难掩饰的。每当它出现的时候,这股子铁锈味便就已经暴露了它的踪迹。所以,门外的不是真正的苏珊。”
幸运的是,看起来木屋有什么隐形的屏障可以将那怪物隔绝在外。
敲门声还在不断地继续。
乐悠低声地把铁锈味和怪物出现的联系告诉了其他二人。
就在三人摸索着想静静地回房间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尖叫。
“啊——!”
声音短促而惊慌,听起来像是苏珊受了不小的惊吓。
紧接着,敲门声变得又重又急,苏珊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求求你们了,给我开一下门好吗?我、我好像看到院子外面有一个黑影……它在慢慢地走过来……”
乐悠的脚步停下了,她不得不重新审视现在的情况:
虽然说空气中已经出现了一股越来越重的铁锈味,但是如果门外的人说的是真的,产生气味的怪物在朝着这里不断地靠近……这样也能够解释空气中出现铁锈味的原因。
乐悠犹豫了,如果门外的人真的是苏珊,那么自己现在岂不是在见死不救?
“我真的是苏珊,”门外的人已经带上了一点哭腔,“求求你们,要我怎么样证明?荔枝,我刚才不是还为你们调了长岛冰茶吗?如果我是怪物,我是不会知道你们喝了什么的。”
三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呆呆地立在黑暗里。
这时,乐悠猛地想起麦克大叔的信里有这么一条内容:天黑以后,请不要邀请任何人或动物进入小屋,那东西很狡猾。
那东西很狡猾……是啊,在没有百分百确定门外是真的苏苏珊之前,乐悠绝对不会拿一屋子的人的安全来冒险。
但问题是……如何确定呢?
就在这时,菲妮不知道被哪里的台阶给绊了一下。因为她们的手紧紧地抓在一起,所以此刻三人乱七八糟地摔作了一团。
“抱歉,”lizzy懊恼地说,“我不该把灯全部关掉的。”
灯?
乐悠想到了那一整排的电灯开关,忽然有了主意。
她迅速地站起身,小声地问:“荔枝,你还记得控制门廊的灯是哪一个开关么?”
“嘶好痛……”lizzy摸着自己被撞到的手肘,想了想,十分肯定地说:“第一排的第一个,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我第一个关掉的开关……你要做什么?”
乐悠没有回答她,凭着印象摸黑跑到了开关边上。
手指触碰到了一排冰凉的金属外壳,第二排、第一排……
她摸到了最左上角,然后轻轻地一按。
走廊上的路灯立刻亮了起来,把正在敲门的那个身影,映到了门旁的窗户上。
lizzy和菲妮都忍不住低声地惊呼起来。
这是一团庞大的黑影。
依稀可见一个头上长着尖尖的山羊角、却像人一样站立着的东西,正在用它的前蹄,疯狂地砸着门。
空气中的铁锈味更重了。乐悠忽然反应过来:这所谓的铁锈味,不正是血的腥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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