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游弋白的问题,林丹妮半晌接不上话。
她颇为心惊,表面上却强装镇定地倒推记忆,回忆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引起了游弋白的怀疑。
“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她自认为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她没什么错漏,况且真得咬文嚼字起来,他俩确实没有在现实生活中有过真人接触,没必要心虚。
话虽如此,林丹妮还是避开了对方的视线。这时江诗叶正好给她递来木碗,她顺势脱开手,跑上前给自己盛起了晚饭。
游弋白的表情没什么大变化,在她对面坐下:“那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总感觉林小姐好像对我很熟悉。”
林丹妮搅和菜汤的手一顿:“……”
这算什么,男人的第六感吗?
一旁的包乐对于他们二人间历史渊源的问题并不知情,但听游弋白这么说,他嘴里忙中偷闲也要评价一句。
“白哥,你这是想泡林小姐?”
“……”
什么泡不泡的,林丹妮和游弋白都沉默了。
然而自诩经验丰富的包乐没有注意到这点,还以为游弋白突然说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是想主动出击,进一步拉近和林丹妮的关系。
出于好心,他劝告道:“不是我说,现在不兴这么套近乎的,太普信了,要不得。”
游弋白自信不自信林丹妮不知道,但他这人哪儿哪儿都和普通沾不上边,不知道包乐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于是林丹妮就想替游弋白澄清一下。
“咳…”
还没来得及发言,就见对面笑容加深的游弋白状若虚心地请教:“那包大叔您这边是有什么建议呢?”
包大叔侃侃而谈。
谈到兴起,被游弋白不时配合一句的吹捧冲昏了头脑,最终在饭后乐颠颠地跑去湖边刷锅洗碗……
林丹妮目送包乐远去,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事情是怎么突然奇怪地发展到这一步的。
而当她回头再看游弋白那张和善的笑脸时,她终于确信,包乐是被眼前这人“花言巧语”哄去干活的。
更让人同情的是,包乐本人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不对,还有种被人卖了却跟着数钱的傻得意劲。
果然,林丹妮觉得自己肯定是看书看落了什么信息,游弋白确实和她印象里纯良的表象不同。
她的直觉提醒她,最好不要和一个白切黑作对。
“游先生。”林丹妮砸了砸嘴,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和我想的有点不同。”
“好巧。”
游弋白对此并不意外,透亮的眼里仍旧如深水般平静。他对林丹妮点了点头,笑道,“我对林小姐也十分好奇。”
……
他和她说的是一回事吗?
夜色渐浓,营地昏黄零星的灯光让这个没有电子设备可供消遣的夜晚变得安静纯粹,连日的奔命和提心吊胆在几人放松的时候就全变作困意来得凶猛。
不用多久,几人房间的灯光就相继熄灭了。
又过了几个小时,在寂静的月光下,才终于有一块杂草丛轻微地摇晃了一下。
草尖上无声地爬过一只小瓢虫。
在它旁边有一块巨大的黑影,至少在天还有些余亮的时候就一动不动的藏在这里了。
这时,这块阴影忽然动了起来,其中一块笔直地从小瓢虫的上方盖了下来,“啪嚓”一声,小虫被碾死在一只沾满泥垢的大手下。
这手原本就粗壮黝黑,手臂上还蹭着深深浅浅的泥印,一道道触目的血痕从他的肩膀处一路蜿蜒至手肘,颜色有深有浅,出血的伤口也已经凝结。
或许是先前那声音太细小,手的主人并没有注意到被他压碎的虫尸。
他也没有去清理掌心的异物,只是扶着粗糙的圆木墙悄无声息地从角落的黑暗中站起了身。
月光照在他惨白无血色的脸上,分割出几块阴影。唯一反射着光的眼睛看起来麻木且冰冷。
营地围墙里没人别人,他就像游荡在外的午夜幽灵,沿着墙根一步一步地从屋后挪出,缓缓探出头贴上了一旁紧闭着的玻璃窗。
为了看得更清楚,来人还将手掌拱起贴在头顶挡光,好让他偷窥的视线更加集中。他的眼珠木然地转动,费劲试图从细长的窗帘缝隙里向屋内探看。
可是窗帘虽然只是单薄透光的纱质帘,但依旧如一团薄雾,笼罩着本就昏暗的房间。
“吱——”
皮肉擦过玻璃发出一段小小的阻声,惊醒了屋内不远处向来睡眠很浅的温蓝。
他睁开眼,看到窗外投入一条长长的影子正小幅的晃动,刚想起身察看躺在另一张床上的管鹏,下一刻身体就有如电流袭过,让他不得不僵硬地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有人!
透过倒映在木墙上的影子,温蓝清楚地意识到在他头顶斜上方的窗户外,趴着一个人。
他看着墙上那人的影子动也不动,好似始终站在原地,维持着双手抱头的古怪姿势,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林丹妮不是说大门一关,其他人都不能进入营地的吗?
这大半夜的,难道是谁不睡觉在梦游?
这样的疑惑让温蓝困倦的大脑渐渐清醒过来,他一边眯起眼睛适应着黑暗,一边控制自己蹭着枕头一寸、一寸地挪动着头部,想要去看窗外的人。
可当他抬起头时,温蓝突然就感觉到血液“腾”地冲击着他的耳膜,意料之外的惊吓让他的后背一阵发烫。
——一双冷然的三角眼正正好好与他对上视线,在微微敞开的窗帘夹缝中,温蓝还看见了他那张挤压在玻璃上的脸!
“!”
温蓝猛地咬住舌尖,阻止自己发出惊吓的声音,在心里爆粗。
这人谁?
视线里这张让人惊吓的丑陋面孔正因为逆光而陷在黑暗之中,蒜瓣似的鼻头塌塌地贴在温蓝眼前的玻璃窗上,伴随着那人的一呼一吸,热流还在他鼻子下的玻璃上糊上了一小团水汽。
看他费力窥视的样子,似乎想把自己的整张脸都塞进窗缝之中。
可他脸上瞪大的眼珠却森森折射着冷光,快要突出的眼球死死地向着温蓝的方向瞥去,透过缝隙往里直勾勾地盯着,让温蓝差一点就要岔过气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温蓝本身躺在影子中的缘故,窗外那人并没有真正注意到温蓝已经苏醒,只是仍在窗外逗留着,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从那里离开了。
等那道鬼祟的影子彻底消失在墙壁上,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敢动弹的温蓝这才一下松懈了下来,揉了揉酸胀的手臂肌肉。但这松弛只有一瞬,他很快反应过来外面这个不明人士的闯入并非什么好事。
担心楼上的三人,温蓝抓紧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打算先去悄悄看看这个陌生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与此同时的二楼,林丹妮也并未入睡。
在一墙之隔的江诗叶的梦呓和包乐震天响的呼噜声中,她始终翻来覆去。
她枕着的新枕头是蓬松柔软的,身下躺着的被褥也很干燥舒适,晚上入睡前她还用水擦洗过身体,就连肚子也是饱腹的状态,可以说这样的条件相比较大多数居无定所的难民来说已经是高配了。
饶是如此,她的心里还是有隐隐的烦躁。
从早上刷出“尖刺陷阱”图纸开始,她就一直想着下一步是不是要先安排上营地外围的防御设施。毕竟在她学习了拒马图纸之后,系统就开始主动给她更新了相关图纸,或许就是在暗示她要积极为营地将来可能遭遇的攻击和危险未雨绸缪?
但他们这里位置算是隐秘,不太可能遭遇大数量的尸群或者吸引变异体什么的
还是说,危险不仅仅来源于此?出了新手保护期之后还会有别的情况发生?
越想脑子越活跃,林丹妮干脆坐起来无聊地刷起了系统面板,并且在脑海里安排着天亮后的施工计划表。正掐着经验值计算自己还有多少图纸可解锁,却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小串轻微的磕碰声,像是有人在厨房那块走动。
包乐和江诗叶都还在睡觉,管鹏在晚饭后虽然清醒了片刻,但脚不方便走动,所以也不太可能是他。那么,这个点还在楼下的,只能是游弋白或者温蓝了。
穿上外套,林丹妮犹豫了一下,同时也背上了背包。
哪怕是一直待在营地内,她也要养成背包不离身的习惯。否则以后要是遇到什么情况,身边没有素材和空间,她的系统也就失去了大半作用。
林丹妮推开门走上露台往下看去,果然在楼下看见了杵着不动的温蓝的背影。她刚想开口询问他在做什么,眼睛忽然瞄到旁边的遮雨棚下一块倾倒下来的黄色灯光。
灯光忽闪忽闪,像是有人在悉悉索索地做着什么。于是她好奇地扶着栏杆蹲下身,想要看清温蓝此时定睛在看的东西。
而随着她视线的下移,一个猫着腰弓着背蹲在地上的身影也同时显露了出来。
这个陌生人正蹲在冰箱前狼吞虎咽地啃着一颗苹果。他吃的很急,却也知道克制地尽量避免发出声音,在他脚边的地上,还摆着几个没开封的午餐肉罐头,看上去是准备打包带走的。
大门被撬开了?
这是林丹妮看到这人的第一反应,也在第一时间抬头看了看前方完好无损的铁门,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进入营地的。
“你是谁。”
温蓝伸出手戒备,蓦地冷冰冰开口问。
他的声音惊动了冰箱前的人,让对方立时停止了动作。
见状,林丹妮也急匆匆地冲下楼梯跑到温蓝身边,她顺手敲了敲身后游弋白房间的窗子提醒他。随后才在温蓝诧异的眼神中朝那个背对他们的男人接连发问:“你在我们的营地做什么?你怎么进来的?”
不速之客好半响才缓缓转过身,他下意识举起的手松开,吃剩的果核就“啪”地掉落在地上。
在冰箱灯的照射下,男人抬起一张坑坑洼洼的脸,脸上阴冷的表情让林丹妮心里一跳。
他的头发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沾上了,成块成块地黏在一起。肩膀上的衣服更是不知道受了什么磨难,被撕扯得裂开一条大缝,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还有几道醒目的血痕,像是被抓伤后,血迹顺着手臂流下来之后干了的印记。
林丹妮很快回想起早晨在路牌下看到的那几滴血,很难不将二者联系起来。
她有些发懵,听旁边的温蓝一下子警惕地问:“你被丧尸抓伤了?”
可这人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吞下嘴里的食物后,反而趁着这个间隙飞速地捞起地上的罐头往营地外冲去。
只是还没等他弄明白怎么将铁门打开,他就被随后赶来的游弋白拦了下来。
“等等。”游弋白堵住了他的退路,抬起棒球棍抵在那人的胸口前,棍棒上的尖刺还留有暗色的血迹,让本来还想撞开他的男人犹疑地后退了一步,“咚”地靠在了大门上。
他的神色冷漠,似乎是不满被半夜打扰,语气听起来也就没有平日的温和,“把东西放下。”
然而让靠近的林丹妮没有想到的是,不知道是不是眼看自己逃不出去,这个原本长相不善,表情慌张的男人突然一改神色,在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抱着罐头直接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别动手别动手!对不起…我、我实在太饿了。”
他垂着脸,声线是有些粗旷颤抖的,只是林丹妮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表演。
他对着一直拿球棍指着他的游弋白乞求道:“我还有老婆孩子,他们、他们都好几天没吃饭了!求求你们,好心让我拿一点吧!”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