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上下皆是热情好客之人,尤其得知我同真武一样,是个有灵脉的修真一辈。不仅招待我住了下来,更是顿顿款待。
陆父是当朝的文官,清正廉明,耿介大义。陆母一介女辈却也颇具才情,虽年纪已长但可见年轻时是个大美人。尤其是一双含情眼,和阿垣尤其相似,不愧是这一世的母子。
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阿垣体会了一世如此美满的人生。
虽然阿垣一直温暖良善,鲜少提及自己在妖族的过去。但既为半妖,结合初见时的狼狈之态来看,他从前过的肯定也不会太好。
此时看着,他无忧无虑的在树下舞着刀。聚精会神,身姿如玉。竟然觉得当时归然说的很对,轮回的意义,不就是清空,再重来吗。所有遗憾和悲痛总会有终结,然后再放下一切从头来过。
真武突然把头伸过来:“帝座,我哥怎么没同你一起下来?”
我白他一眼:“都说了不要喊我帝座,你就不怕惹人怀疑吗。”
“哦。”
“真文前去东海斩杀镇海妖去了。”
真武问:“我哥一人前去的吗?”
“应该是吧。区区镇海妖而已,难道你也觉得真文够呛?”我反问他。
真武摇摇头:“那倒不是,虽然前些日子去修补封印之时他费了不少灵力,但应该还是能应付得来。不过怕是要多打上几个来回了。”话音落下似乎反应过来,又道:“也觉得真文…还有其他人反对过我哥此行吗?”
我点头:“对啊,宿未反应很大。”
真武蹙眉,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不过以他的智商,是思考不出什么名堂的。我开口道:“真文说,宿未怕他得了此功德。”
真武摇头:“不可能,宿未不是那种人。”
“你们两兄弟,共用一张脸,怎么还两幅面孔呢。”我无语。
“宿未是为了我哥,可以连性命都不要的人。”真武轻声说道,面上无比坚定。
我突然有一些愣神。
良久我说:“那,你也启程去东海看看吧。”
真武看看我,又看看那边的阿垣,道:“可是我哥说,让我保护好阿垣。他以半妖之力在人间渡劫,必不会有好的命数。如他折损,帝座…你怕是会很难过。”
我也看着阿垣,这些我怎么不知道。可是命数什么的,能恍住阿垣,恍住真文真武,怎么能恍住我这个仙帝。
“命运如何,我又何惧。”我同真武说道:“你只管去好了。”
真武当日便同陆家辞了行,并把陆垣认真的交托给我这个师姐。
还认真的跟我辞行:“那徒儿,我就先走了。”
我面上恭谦,心里却是翻了结实的白眼。
同阿垣度过了月余闲散的时光,感觉把渡劫快整成了度假的感觉。这一日阿垣起来没有练功,而是兴致勃勃的拉着我。
“师姐,明日是十月初一,我们全家都要去山上的奉神殿上香,师姐也一起去,如何?”
我点点头。
路上,阿垣与我同乘一辆马车。
一向到哪都是一套传送术的我,也是难得坐马车。有些稀奇的探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阿垣道:“虽然奉神殿到处都有,但我们列城山这一座可是最大的。连皇上皇后都常常来上香的。我想即使是师姐曾游历天下,肯定也不曾见过这番场景,所以特地带师姐来看。”
我点头,抬头望山上看去,确实老远就可以看见黄红配色的庙宇,矗立在山间。更有袅袅轻烟不停盘绕其间,可见香火有多鼎盛。
越往山上去,风景越发美好。
到了半山腰就要停下,步行而上了。还未走出多远,阿垣便回过头冲我道:“师姐若是觉得累,可以拉住我的手。”
我轻笑摇头。
他有些失落道:“也对,师姐是修仙之人。”
到了殿内,入目便是两座高大的神像。
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应该便是这里奉的两位天神,创世之神父神,以及治世之神沧月。也就是我。
世人是并不会真的见到神衹的。大约都是人们心中理想化的样子,口口相传之下,也有了一些具体的形象出来。
那男相着轻甲,持巨剑,威武不凡,睥睨众生。而那女相披白纱,轻垂眼眸,怜悯天下。
我抬头望着出神。
心道世人心中的我原本是这个模样。
一旁阿垣轻轻扯动我的衣袖,示意我同前面的人一起跪下来祈福。
我跪下,闭上眼。
一幕幕往事突然清晰起来,同父神一起打过的架,一起月下畅饮。以及父神说,你总会找到你的答案。
我想我好像知道了一点点答案。
出了正殿,阿垣并不急着回去,而是拉着我一路往后山去。
便看到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纸条。我转头问阿垣:“这是什么?这棵树会结纸条吗?”
阿垣笑:“这是一棵灵树呢,听说把平安符挂在这里,就能平安一世呢。”
说完便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两个红色的平安符来。
原来这就是树上纸条的由来啊。
凡人真是天真,要是一纸符咒也能护佑平安,那这么多人平安都挂在这里,岂不是把树都压垮了。
但我仍是顺着阿垣的意,踮起脚将手中平安符挂上去。无奈树枝太高了些,无论我举得多用力,还是稍差一截。
指尖正蓄了点灵力,想使点小伎俩,却见阿垣轻轻把树枝拉低了些。
我转头看过去,原来阿垣已经是比我高出这么多的少年。
命运兜兜转转,我们始终没变。
愣神间,阿垣低声提醒我:“师姐,你在想什么。”
我连忙摇头,把手中的平安符顺势挂了上去。
下山途中,阿垣同我喋喋不休。
“师姐,你们既是修仙之辈,应当见过不少神仙吧?父神早已身灭,那沧月仙帝呢?师父以前说他经常见到沧月仙帝,你有见过吗。”
“有幸见过呢。”我点头。
阿垣又问:“哦,那刚刚殿中的神像刻的像吗?”
我诚实回答:“不像。”
我哪有那么温柔。
“那应该是什么样子?”阿垣很是好奇。
我想了一下:“大约是个同我一样普普通通的美女吧!”
“哦,竟然如此厉害,还这么好看吗?”
夸的我一阵脸红。……
还没走到山腰处停马车的位置,便远远听到嘈杂的打斗声,还有一些呼救声。
“糟了。”好像是先行下山的陆家其他人,我赶紧飞奔过去。
阿垣也听到了,紧跟在我身后。
果然一些蒙面人正在同陆家仅剩的家丁们缠斗。地下也已经躺了些受伤的人。
我赶紧召出流光,加入进去。
几下击退了那些蒙面人,转头看马车里的陆父陆母安好。赶紧冲管家道:“带他们先走。”
毕竟刀剑无眼。
管家连忙点头,在我的掩护下急忙驾车而去。
突然一道术法击来,我挥剑接下。没想到这些人中居然还有有灵脉的。
同我来说,自然是不算什么,但在人间,不宜伤过多性命,我出力亦十分小心。
打斗中,忽然听到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师姐小心!”
原是阿垣持随月刀也加入了战局。
我问他:“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走?怎么还回来了?”
他回答:“我看他们已经走远了,担心师姐一个人无法应付。”
这个傻瓜,怪我平时藏得太深了吗,这些怎么可能无法应付。
算了,他是阿垣。是知道我有多厉害,仍然次次冲在我身前的阿垣。
这样想着,下手也不再客气。
几下便结束了战斗。
阿垣认真的检查了我确实没有伤到,感叹道:“师姐竟然如此厉害。”这才去拉了马车过来。
没了车夫,我只能投了几分灵力。此刻同阿垣坐在马车里,我问道:“阿垣,你可知这会都是什么人?”
阿垣思考了一下,摇摇头回答:“不知。不过父亲他耿介刚正,在朝中多有得罪的人,应该就是这些人派来的杀手。”
原本我以为只是山贼,如今想来也是,奉神殿来往频繁,怎么会有山贼。何况都是来祈福上香的,又能随身携带多少金银细软。那这样说来朝中的人,竟也有有灵脉的。如今修真之辈确是要好好管管了。
突然间,前头的马一阵嘶吼,马车也跟着颠簸起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整个马车就翻滚而去。
阿垣喊了一声小心,努力起身牢牢将我圈在了怀中。
不知打了几个滚,才在我的术法下停了下来。我赶紧从阿垣怀里钻出来,看着他。“你没事吧阿垣?”
他被磕到了头,有血从发缝里流下来。却不自知的摇摇头,缓了一下开口道:“阿月,你没事吧。”
阿月?
我看着他。
“阿垣?”
我摇摇头:“我没事的阿垣我没事。”
他伸手抚了下我的发道:“那就好。”
说完,便晕了过去。
好在回了府里,请过了大夫说并没有什么大事。
此刻阿垣也已经醒了。
我将怀中的锦囊解开,掏出两枚红绳结成的同心结来。将其中一只系在了阿垣腕上,说:“阿垣,以后你要找我,只要闭上眼睛喊我的名字就可以。就像你刚刚喊的,阿月。”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我:“阿月……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又好像记起了很多事。”
我摇摇头:“没关系的,阿垣,记不记得都没关系。我们不还有以后吗。”
是的,阿垣,记不记得都没关系。
我握紧了手中的洗髓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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