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书院的名次几天也没什么大的变动,姐姐忽上忽下地像个杂耍的猴,女柳先生倒是稳固,不是状元就是榜眼,青锁姑娘一会儿列在探花之位,有时候又被映山给替了下去,有时候又换成映月楼甚至是寒烟馆、冷树堂的姑娘,差别在于,如果一时败给映山,她毫无怨言,不过偶然路上碰到翻个白眼说上几句风凉话。如果是那冷风窖的几位姑娘上了位,她便马不停蹄地冲到人家门前破口大骂,诸如倒贴、背地里勾当之类的话。

    姐姐倚在窗边看着海棠树笑着说,“你们都不用去看榜,每日看看青锁姑娘去骂了谁,就知道今天是怎样的情形。”

    我不甘,“姐姐,这牡丹坊知道你喜欢青林,这么心怀不轨地做出这么些动作来。你也不收拾她一下,你是怕琉璃光吗?”

    姐姐说,“我虽然怕琉璃光,但并不认为蔷薇嫂子知道青林的渊源,你没听文三娘听来的风言吗,她都快把青林府上的家底给掏空了。这么一个欺软怕硬的人,怎么敢这么对琉璃光的弟子?她做的那些手脚,不过是讨厌我罢了。一个妇人的小肚鸡肠能起多大的气候?”

    我问,“青林下凡历练一番,兴许这蔷薇嫂子正是他的劫数呢?”

    姐姐冷笑声说,“那这劫数未免也太俗了。”

    我又问,“那你该怎么办呢?眼看这花魁大赛也快结束了,牡丹坊前前后后闹出了这么多动静,还有别的花阁,也是花样百出的闹。只有咱们,弄得跟两袖清风的清水衙门似的。”

    姐姐笑着说,“再容我想两天,最后保证一击!”

    这人间算是把姐姐的耐心和性子都给磨平了,换做以前在崆峒山,哪里出了什么事,直接飞过去摆平,倒是现在,墨迹地像是这江南浓糯的天气一般。

    又是一日下午,几个人发懒,坐在门口嗑起了瓜子,不知嬉闹了多久,看到一顶粉红的轿子向这边走来。映山笑着说,“哟,这下热闹了,有的嘴皮子斗了,说不定还能打一架呢。”

    这话只让人精疲力尽,我心想还有完没完,这巫山巷一出出的闹剧,比戏台子搭得还快些,便问,“这是怎么说?”

    岩桂看了眼,靠近说,“这是清客的轿子。”

    这巫山巷的人名花红柳绿应接不暇,我隐约记得这人之前在海棠阁,突然间居然忘了,“清客是谁?”

    映山觉得好笑,“珠姑娘前几日还提到了她,今儿居然又忘了。那时候文三娘下狱,不就是拜她所赐嘛,得亏珠姑娘你当时还恨得牙痒痒,巴不得马上冲去顾府把她给撕了呢。”

    我问,“那此刻,她来干嘛呢?”

    映山和岩桂整齐地摇摇头,三个人眼巴巴地坐着,静待好戏一场,本以为轿子会落在海棠阁门口,结果停在巫山书院,轿子上走下一个文静清雅的小姐,像是饱读诗书还未出阁的小姐,鹅蛋般一脸的娇嫩,她放下二十两银子说,“这银子都是买牡丹坊女柳先生的票,落款就留我家老爷的名字。”

    映山站起身说,“姑娘们,咱们找茬去了!”

    我没想到这个遭人唾弃的清客竟这副模样,岩桂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在我耳边悄悄地说,“珠姑娘你别被她这副纯洁样子给骗了,她啃过的男人比你啃过的麻辣兔头都多。”

    吓得我一哆嗦。

    说完拉着我跟着映山上前,清客感到这边的敌意,也不躲事,看着映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怎么了?顾府没饭吃,跑来巫山巷要饭了吗?”

    清客讥笑一声,嘴角延伸至耳根露出一脸狐媚,这个表情一下打破了她全部的清纯,确实都是假象,她说,“没看我是来替我家老爷给女柳先生投票的吗?这么久没见,映山姐姐的耳朵都不好使了。要是老了做不动了,不用死皮赖脸地赖在海棠阁,也难为人家来了个新老板还要亲自上阵,给你们贴补家用换裹裆布呢?”

    看样子虽然她不在巫山巷,一点消息都没漏。

    映山也不示弱,“哟,这么多天没见,想来顾家上上下下的伙计可够操劳的,这把你折腾的,这小脸都干成了丝瓜络,我就不明白了,你不是嫁给顾公子吗?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家的男人们都要你来伺候呢。”

    岩桂也在旁边打帮腔,“映山你别瞎说,当初清客在海棠阁不就主打物美价廉吗?一个赏花之夜卖了三次吧,最后居然还被顾公子托了底,怪不得人家说顾公子心善如佛呢,只不过娶回了家,入了洞房,也该知道这玉子的成色多少吧?怪不得听说进门后的第二天,就被拉去洗马厩了呢。”

    清客的脸青一下紫一下,似乎又碍着自己顾家五姨娘的身份不好发作,急得直跺脚,说,“你们这些不知廉耻的下流胚子,自己讨不到一个好归宿,这会让又嫉妒我起来了!我即使在顾府再辛劳,那也是主子的命,不像你们,不过是伺候男人的奴才罢了!”

    映山说,“哟,这海棠阁出去的利嘴这会儿也被人箍住了嘴巴是吗?连句替我挠痒痒的脏话都骂不出来了呀!我们还说,顾公子这个浪荡的男人,娶到你这里,也有五房妻妾了,怎么也该收收心,毕竟都花钱从海棠阁买回家,不用也是浪费,日子过长点,肯定比来巫山巷逛着便宜嘛,又要赌博又要喝酒的,能在女人这省一项就是一项。谁承想,这顾公子来这巫山巷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多了,今儿一见倒明白过来,这一张丝瓜络的脸,除了放在家里刷碗,也没其他的用途了,所以要经常跑出来,不回家便不必见到。日复一日,这顾公子肯在巫山巷花的银子也越来越多,家里背靠着衙门真是好,不过是东墙补西墙的活计罢了。”

    本来前面的话还让清客挂不住脸,到了最后这句话反而倒给她长了脸,清客转头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点点头,从腰上的口袋里拿出一包银子,清客继续说,“做了姨娘不说别的,有点好处就是我们拿银子来看你们热闹,就跟耍猴似的,我们扔一锭银子,你们就翻个跟头,再扔一锭银子,你们就要跳火圈了,即便是不小心把自己衣服烧干净了,也得舔着脸给客官鼓掌呢。我不在乎他去哪,管他去牡丹坊、海棠阁,甚至是映月楼、寒烟馆,反正打赏你们多少银子,你们就要奉上多少伺候,不是么?我不过在家里落个清闲,喝喝茶种种花,反正赔笑卖乖的又不是我咯。”

    我听着觉得有趣,不像那一日的黄夫人,没两句话就被巫山巷的姑娘给说得哑口无言,成了个木葫芦。这清客果真就是从此地鲤鱼跳龙门上位的厉害女人,一句话也饶不过。

    清客边说边接过那包银子,又在巫山书院门口的计票大人眼下放下说,“我替我家老爷再给女柳先生花十两银子。她值这些银子,不像有些人,摸上去连洗脚布都不如。”

    说着转身上了轿子,这一通话把映山和岩桂气得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要不是峰青和娉婷马上赶过来拉住,非要打出个你死我活才罢休。

    映山一下把脾气洒在峰青身上,“你个贱骨头!这魂也被那臭□□勾走了吗?拉住我,你今晚就能上了她的床,让她伺候你吗?”

    直接一脚踢在峰青膝盖上,疼得他嗷嗷叫。娉婷赶紧替峰青解释,“是白姐姐看你们吵架,让我们过来看着点,千万别打起来,不然她又使一计,你倒是背后有个王员外替你说话,可是岩桂姐姐和珠姑娘不是要跟着你受委屈吗?”

    映山虽然生气,可是娉婷的话在理,又回了海棠阁,好好休息一阵,到了傍晚,姐姐终于露面,让乔婆去准备好吃的点心,又给映山岩桂说了些宽慰的话。这么一来二去的,众人也都好了。

    我还是有些疑惑,便问姐姐,“为什么这个顾公子要让清客来给女柳先生投票呢?”

    姐姐说,“看来顾家有其他的事,想借着这花魁大赛给他家老爷长脸。”

    “可是就算她花了三十两银子,也不一定保证让女柳先生中选啊,不过今儿砸下去的银子,明天捞个状元倒是有可能的。”

    姐姐笑着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现在投票已有十余天,已然众人皆知,女柳先生又是热门人选,今儿派清客来投票,本就吸引眼球,再让女柳先生明日爬上了状元之位,顾公子这三十两银子的名声可就要传遍了整个南安城了。”

    映山说,“不过也是,他背靠着衙门,纵然家里富贵,也不过是空名头,始终没有实在权力,城里原有的势力划分、礼面往来也都没有他的份,如果借着女柳先生的名头,让他家也添了宾客,再结交些京城来往有名有姓的大人,这银子不但不白花,还是赚了。”

    我感叹句,“想不到这花魁大赛不光是男人们的乐趣,还是仕途场的精细算盘。”

    岩桂说,“要我说,如果能请到燕飏家的罗茵娘子,那才是真本事。”

    我说,“你们都说燕飏家独一无二,可我看她家可没牡丹坊的热闹。”

    岩桂解释说,“燕飏家虽说是茶馆,那也只是在巫山巷这么说,她家和京城第一妓院西子楼是同一个老板。所以燕飏家的姑娘的赏花之夜永远都不在南安城,而是要送去京城的。她家的姑娘,基本上早就被京城的官家们预定了。”

    我明白过来,“巫山巷所谓只奉茶的姑娘,不过是留着身子送去京城接待男宾。”

    映山搂着我的手,笑着说,“珠姑娘终于明白了!”又说,“可我听说是原来燕飏家的老板去了京城,开了西子楼,把燕飏家盘给了现在的老板。”

    岩桂笑着说,“打听得那么清楚干嘛!难不成你还要赶去京城,去京城第一花阁西子楼卖艺唱小曲?”

    映山哼了一声,说,“别以为京城的姑娘就一定在人之上,我要是去了,定是要比她们比下去的!”

    我拉着映山说,“你看人家王员外,在京城什么女人没见过,不还是对咱们映山情有独钟嘛!”

    姐姐这会儿也从房间里出来,捏了一把映山的脸,“你们看映山的票数那么高,可不是王员外的银子堆出来的嘛!”

    映山不好意思地脸红了,说,“我也气死了,他这些银子送给我不好,干嘛要送去巫山书院,都叫衙门赚去了!”

    我说,“私自给你,谁能知道王员外家财万贯?这巫山巷里谁不知道你映山的票是他砸出来的?所以你位列前三,还不是以玉子的身份上榜,他脸上自然更有光些!”

    岩桂附和说,“就是!只怕王员外花了这么多银子,要在映山身上讨回来咯!”

    映山笑着说,“那我也是不怕的,赚了这么多年男人的银子,王员外可是最轻松的!”

    开始众人一顿乱笑,我虽然听不太懂,可是跟着笑总没错。文三娘一把捏住映山的嘴说,“你这张嘴巴赶紧给我闭上,这闺房里的事也是乱说的!还好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给你传出去,这要让王员外知道了,扒了你的皮扔到河里去!”

    映山捂着脸觉得有点委屈,倒是岩桂在她旁边替她揉揉说,“文三娘这话倒不假,之前巫山巷也是有过的事,牡丹坊在那蔷薇嫂子来之前,不也出过一条人命嘛?”

    说着我看着文三娘仿佛又憔悴几分的脸,好像很久没有认真打量过她,脸上算是爬了十几条皱纹出来,想必是这些不安分的女人天天惹她烦心,便说,“三娘,最近什么事让你这么烦忧,你再操劳就成老婆婆了。”

    听到老字,文三娘马上摸了摸脸说,“没睡好。”

    我问,“怎么没睡好呢?”

    “还不是那个伍姑娘,这几日又一阵闹腾,不知道听了哪里的风言风语,好像是关于她爹娘的下落,只要她现身,就能将她那犯事的爹给放了,于是闹了好几日,非要去官府自投罗网。海棠阁的宾客也有官差来往,说她爹娘是京城的罪犯,哪里轮得到南安城来审判。好话歹话都告诉她,昨晚我和乔婆又是劝又是拉的,闹到天亮才罢休。所以今儿的妆也遮不住我这番操心了。”

    映山说,“她还是太天真,她多大能耐,人家见她一面就放人了?真是够傻的。但咱们藏着这么一个人是不是也是隐患,不然哪一天官府找上门了,那文三娘不又得下大狱了?”

    文三娘用力在她背上拍了下说,“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但凡这人在海棠阁的消息露出去了,我先扒了你们的皮!”

    岩桂说,“她要是再闹腾、再不听话就打,再不老实找几个结实的男人,直接把她先办了。”说完又看着峰青问,“赏给你,你要不要啊?”

    峰青如同吓了哆嗦一般,摇头说,“我可不管这后院的事。”

    映山看着我说,“我也看不懂白姐姐这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想必是要将这伍姑娘培养成明年的状元来吧?”

    说完又扭头看着紫来暖烟等人,“听到了吧,你们要是不努力,明儿这风头可都要被这路边捡来的人抢了去,到时候看是你们可怜还是她可怜!”

    这话做实吓到了她们,赶紧上楼练琵琶的练琵琶,吊嗓子的吊嗓子。

    我心中暗骂,该死!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要是最后她坏了青林和姐姐的事,只怕要被姐姐拉回天界扒皮抽筋,熬成一锅猪骨汤,分给天上的神仙喝掉了。

    于是赶紧给紫来使个眼色,让她随我去后院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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