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修到傍晚,气温越来越低。常宁突然抽筋,死死握着铁锹松不开手,一条胳膊上的肌肉紧绷着,不自主地不停收缩着。
离他最近的青山赶紧上前,解开衣袖,不停按摩着手臂上的肌肉,持续几分钟,常宁紧紧握着的铁锹才“哐当”掉落在地上。手臂上的刺痛也渐渐转变为一阵阵的隐隐抽痛。
常宁甩了甩胳膊,活动活动手指,才觉得好受一些。看着小队几人看过来的殷切目光,摆了摆手:“没事了,没事了。”
严戈让他赶紧把衣袖放下来,千万别着凉,又赶紧叫其他几人,扭扭脖子,抻抻胳膊。
严戈刚放下铁锹,正准备拉伸一下整个下午没怎么直过的背,就听见身后“哐当”一声。回头一看,另一队的队员倒在地上,两腿不停抽搐。
这人的情况比常宁严重的多。两条大腿不停抽搐,疼得龇牙咧嘴,手指也深深抠进泥巴地里,脖子上的青筋鼓着,说不出话来,一副要吐出来的架势。
“快来人。”严戈一边喊着,一边上前,把这人的脑袋向一旁侧,防止被呕吐物呛到。
这才看清这人在预备学校和自己是同期,名叫张思越。严戈赶紧喊着他的名字,又跟另一位跑上前的队员,不停地按压张思越腿上的肌肉。
按压了十几分钟,严戈觉得自己的虎口都快脱力了,肌肉经过按压,也总算不是紧绷抽搐的状态。
张思越撑着地,抬起头来摆了摆手:“可算好多了,谢谢兄弟。”
情况紧急,他身下的泥坑积水越来越多,躺在地上只会越来越冷,众人便想着赶紧扶他起来。
结果张思越刚想起身,大腿又是一阵抽痛,又坐回地上,龇牙咧嘴地掰着腿不停揉搓,还笑着:“没事,没事,还能接受。”
严戈看他情况好了许多,又扶着他站起身,张思越腿还不停地打颤,使不上劲。严戈用力一抬,让他攀上队友的背,扶着两人爬上斜坡:“上去好好歇歇,千万别逞强。”
这时严戈才发觉自己满背的汗,如今在冷风里一吹,被雨一淋,只觉得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不由得抖了抖。
在漆黑冰冷的雨夜里,即使周围有先遣队巡逻,但危险指数也是大大增加,此外,基地提供的各项物资人力也无法继续深夜的高强度工作。众人在指挥下,纷纷收拾工具,回到临时指挥部。
吃过晚饭,所有的队员把塑料桌椅码放在墙角,按队伍安排,在空地上统一和衣而卧。裹着毛毯,周围人挤人,再加上不断燃烧的几个大火盆,严戈倒也觉得不是太冷。大家相互帮着忙,要么捶背,要么揉捏双臂的肌肉,只怕明天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霍可躺在边上,嘟囔着:“我想赵澜颂了。”
严戈缩进毛毯里,扭头瞧了瞧他,心想赵澜颂这时候会在做什么,是窝在床上看书,还是已经睡下。严戈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好像控制不住对他的思念,只盼着这任务赶紧平平安安地结束。
接下来的几天有惊无险地度过,因为太过劳累,严戈晚上也根本睡不好,每天天微微亮起床,有时觉得眼前一眼,有时是心脏一阵抽痛,只怕自己一个跟头栽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霍思在第二天把自己折腾感冒,每天都是一边吸溜鼻涕,一边干活,严戈在一边听着,只想着自己也要跟着喘不上气来。
常宁和霍可都是觉得头疼,特别是常宁,已经到了得吃止疼药的程度,每天让队里几人轮流给他揉脑袋。
严戈看着这一群人是好模好样,但是多多少少有点问题的家伙,总想嘴上叨叨几句,但也没法发火,只得认命,干活的时候紧盯着怕出问题。
第三天,小队的任务进度过半,地质组验收后,开始铺设护坡,防止泄流槽的斜坡垮塌或损毁。
第四天,大型挖掘机损坏几台,考虑到维修的成本与时间,众人选择暂时放弃这几台机器,人工开挖。
第七天,人员与机械设备撤离斜坡,泄流槽与堰塞湖彻底连通,槽内水位不断提高,众人紧紧盯着,生怕泄流槽出现问题。
泄流槽运行正常,下游河流也未明显漫上堤岸,堰塞湖水位下降的同时,出口那堵塞的泥石堆也渐渐显露出一小半。
地质组经过研究,确定精准爆破点,并实施爆破。
第七日下午,堰塞湖隐患彻底解除,众人站在泄流槽边欢呼起来。
经过这一周,地质组的利达满身的泥泞,脸上胡子拉碴,还粘着泥点。
他拿着喇叭,站在人群里喊着:“感谢大家,感谢大家,为了基地的安危,大家辛苦了,都是英雄,你们都是英雄……”说着说着,他开始哽咽,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为了赶在天色完全漆黑前回基地,各个小队按照下达的指令,迅速整理物资装备,准备回撤。
刚到达可通讯区域,手表上便跳出一条赵澜颂的简讯:“收到消息你们晚上不集合,家里饭菜准备好了。认真开车,不用回消息。”
严戈顿时觉得心里一阵暖洋洋的,连握久了方向盘的手也不觉得累,不由自主地踩下油门,盼着再早一点望见基地大门。
他通过对开机,通知了两辆车上的人,顿时,对讲机里一阵欢呼。尤其是后座的霍可,简直就是在自己耳边喊:“赵澜颂!赵澜颂!”
一进入基地消毒区,严戈停下半挂车,带着队友经过检查,直奔三区宿舍。
严戈远远望见,温暖昏黄的灯光下,赵澜颂已经站在门廊前,朝着众人挥手。一时间,严戈竟是看痴了,愣在原地。
以霍可为首的兔崽子疯了一样,往前窜,跑到赵澜颂面前,便扑进他怀里:“赵哥,我想死你了!”
霍可记着赵澜颂的肋骨,看起来疯得很,动作倒是很轻柔。赵澜颂也愣了下神,随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进去吃饭吧。”
没想到霍可身后一个个都是排着队跟赵澜颂拥抱,赵澜颂也很配合的这个摸摸头,那个拍拍背。
终于轮到了排在最后点严戈,他撇着嘴,想着自己作为队长,总应该排在最前面,率先和赵澜颂“会晤”。
赵澜颂看着他别别扭扭地走上前,伸开双臂,好像下一秒就会委屈地说“抱”,赶紧一视同仁地把严戈拥进怀里,拍着背说:“欢迎回家,严戈。”
严戈想着前面几人赵澜颂可都没这么说,被哄开心了,便跟赵澜颂说:“赶紧进屋,外面太冷了,等的久不久?”
赵澜颂摇了摇头:“看来我时间算的不错,菜都还是热的,洗洗手赶紧吃饭。”
严戈往餐桌上看,光是红烧鸡翅,就是满满一盘垒了三层,再看看其他的硬菜,吃惊地问:“你做的?”
赵澜颂一边给几人盛饭,一边笑着说:“怎么可能!自己应付还行,今天这些都是饭店订的。”
严戈想想也是,有些硬菜,自己都做不出来,又招呼着赵澜颂别忙了,赶紧坐下来一起吃。
小队里的几人已经是饿得眼冒金星,就等严戈一声令下开抢。严戈白了众人一眼:“不说废话了,都给我谢谢赵哥。”
听着简直是震耳欲聋的“谢谢赵哥”,赵澜颂直摆手:“赶紧吃,饭管够。”
虽说这次出任务的伙食也还算过得去,但这样坐在家里,温馨的一顿饭真是想都不敢想。
赵澜颂吃了口米饭,问道:“你们都有没有受伤,这次顺不顺利?”
霍可往嘴里塞了个鸡翅,跟赵澜颂讲:“哥,你都不知道这次有多危险?”
“哪一天来着,我身后一辆运输车差点栽进泄流槽里。那后轮疯狂打转,看得人要吓死。”
赵澜颂赶紧给这人碗里放了块红烧肉。
“切,这算什么。我那天身边的斜坡直接垮了,半条腿都埋进去了。”常宁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
赵澜颂也赶紧给常宁盛了碗汤。
另外几人看着直笑,严戈也不拆穿两人想着争宠的套路。
极度的紧张过后,众人猛吃了一阵,现在都有些懒洋洋的。
雅丹一边往嘴里塞着肉,一边打着哈欠,边上的霍可直接抵着筷子,头一低一低,快要埋进碗里。
严戈正处理着剩菜,叫醒两人:“吃饱了该干嘛干嘛,别在这杵着,赶紧洗漱,早点睡觉去。别让我叨叨。”
赵澜颂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着:“行了,你也早点去歇着吧。”
等赵澜颂洗完碗进屋,严戈正趴着床上捶着肩膀。
“要我帮忙吗?”赵澜颂在床边坐下。
严戈一开始不觉得难受,现在洗了澡趴在床上,腰酸背痛,哪儿都不舒服,便点了点头。
“敲敲背就行。”
赵澜颂从肩膀开始,一点一点给严戈揉着,力度和位置都恰到好处,严戈不由得放松肌肉,把脸埋进枕头里,感叹道:“学过推拿?”
“怎么可能。以前老师有颈椎病,我们几个学生轮流给他卖力。”
揉完肩膀,赵澜颂开始给严戈捶背,严戈舒服得直接大字瘫在床上,一点也不想动,满足地夸奖着:“赵师傅,真是好手艺啊。”
赵澜颂笑了一声,手往下移,准备给严戈揉揉腰。
谁知两手刚放在腰侧一用力,严戈后腿一蹬,脸呲着枕头,往前一个蓄力,直直地撞在了床头木板上。
“咚!”
伴随着“嗷—”的一声,严戈捂着脑袋跪在枕头上不愿起身。赵澜颂还保持着两手前伸,五指张开的姿势,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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