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夜晚, 与谢野晶子再次收到许久未出现过的鲜花。这回的花不是路边的野花,一看就是从鲜花店里高价买来的花束。于瞬间, 那些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脑海里疯狂肆虐。
不是说眼不见心为静么?
不是说时间能抚平一些么?
为什么她依旧能想起那些士兵对她的笑意里逐渐染了仇恨, 恨不得她立刻死掉?也能清晰的记得那个男人上吊自杀只为逃离她的‘治疗’的画面?
为什么她还忘不掉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少女黑夜里亮晶晶的眼眸?也忘不掉她一次次在怪物爪下遍布伤痕的样子?
她一直逃避,强迫自己不再关注少女的事情,她不想在那双亮晶晶地、仿佛能装下所有事物的眼睛里看到对她的怨恨。
她已经体验过一次,不想再体验了。
只要不点开那个面板就好, 不看对方的现状就行, 被说自欺欺人也没事。
与谢野晶子一直用这个托辞安慰自己, 直到收到那束花后, 一点一点筑起来的屏障瞬间溃泄千里,她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还好吗?
当一个念头涌出时总会带出无数的念头。
有没有还在不停受伤?
有没有精神崩溃?
有没有变得强大?
……
最终, 种种思绪汇合成一个念头——她想见她。
于是时隔四个多月, 她再次点开了那个观察面板。
加载的圈圈转了又转,最后画面跳了出来,画面刚出现,那熟悉的笑容就落入她眼底。
脸颊侧贴着ok绷, 头发似乎没长多少, 甚至比四个月前短了一些, 而此刻的她正在房间里和另外两个年纪相仿的人用晚餐。
不知道方才少女说了什么, 引得对桌的栗发女生捂嘴低笑,而坐在侧边的黑发男生黑着脸然后报复似的抢走少女一早准备夹取的菜。
啊, 太好了……那双眼睛不见任何阴霾。
而且她似乎找到了新的朋友呢。
或许少女比她想象中的强大很多, 至少还没有出现崩溃的迹象。
真的……
太好了。
不知道她使用了那个能力几次……
【8次。】
当那道冷不丁的声音响起, 与谢野晶子有一瞬的迷茫, 随后才想起这个声音是当初将她和少女联系起来的那个声音。
“什么?”
与谢野晶子其实知道声音回答的是什么, 但还是下意识问了一句。
【她一共触发了8次该技能。】
8次?
其实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 直面八次死亡不算少,心智不坚的人估计已经要疯掉了。
但是,这个数字放在那个人身上……
与谢野晶子震惊地微微发愣。
太少了。
至少从那个孩子对自己的狠劲这点来说,太少了。
光她知道的就已有四次,照这样看来,她没留意的这四个月里少女只使用了四次?以她可以果决跳楼、将刀没入自己心脏的狠劲来说,怎么可能只有四次?
“难道她放弃了那些危险任务?”
【没有。】
“那为什么……”
【……】
或许是那个声音也回答不上来,也或许是它正在帮她寻找答案。过了好久,那个声音才滋啦一声再次响起,像是终于从庞大的数据库里找到了答案。
【她曾经表示过自己不喜欢濒死的感觉,她讨厌被迫感受着生命力流逝的感觉。】
在与谢野晶子因这话愣神时,声音滋啦滋啦的半晌又补充了一句。
【她怕疼。】
顿了顿。
【她说她不是受虐狂,能苟就苟。】
【她说有些‘死’是必要的,不然的话可能真要死了。但不到万不得已,能不‘死’就不‘死’。】
【她……】
……
那声音似乎为了回答她的问题,一下一下调出认为可能与之相关的答案,铺天盖地都是些琐碎的语句。
滋啦一下宛如电视机的荧屏上出现雪花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声音说了最后一个可能性。
【她还说过,你不喜欢不尊重生命的人。如果她借此依赖这个能力,你会讨厌她。】
与谢野晶子听完手一颤,险些拨倒书桌上的鲜花。
愣愣的看了眼手边的花,又看了看面板上笑容灿烂的少女,与谢野晶子出神好久才突然笑了一声,随后慢慢拱起背,将脸埋进臂膀里,肩膀微颤,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原来是这样。
与谢野晶子不相信有谁在经历无数次‘重生’灵魂不会崩溃,太多次的事实摆在她面前让她无法相信有人能强大如此。所以少女表现的再坚强她也认为对方迟早有一天会坚持不住。
却不曾想,真正的答案如同小孩的无理取闹,却又如此的……
令人安心。
……
“呜呜呜好感人的故事。”
与谢野晶子看着面前这个听自己讲完故事后、哭得十分虚假的男人,心里那原本被回忆牵扯出一丝怅然瞬间化为无语。
她和这个不正经男的相适度有点低啊。
“所以呢?”那人假惺惺地用衣角抹去不存在的眼泪突然问道。
与谢野晶子不解:“什么?”
“所以你为什么不愿去见她?不是已经知道她不是那种随意霍霍生命的人了么?为什么还不愿去见她?”
太宰治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带着深意,早就没了一开始‘怅然落泪’的样子。看向与谢野晶子的时候仿佛能把她整个人都看穿。与谢野晶子抵挡不住这探究的眼神避开目光微微侧过头去。
“为什么……”与谢野晶子轻声低语。
为什么?
她看着那个人明明不想受伤、明明怕疼,却依然不得不得满身是伤的回去,然后悄悄的自己上药。当对方回到自己房间时她见不到真实的画面,只能看到一个可爱的小人在房间内活动,明明是很温馨萌系的画面,她却按耐不住的心疼。
她看着那个人明明很怕死,嘴巴明明说连自己的救不了,哪里顾得上救别人,却在陌生人真遭遇危险时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步行动。救下人后弄得自己到处是伤却在对方感激时露出傻兮兮的笑。
她看着她明明可以不用活得那么憋屈,明明不用那么努力,却仿佛被诅咒了一般,不努力就会死,不坚强就会死。
她的愿望那么小,小到很多人不努力就能得到半辈子的安稳,她却需要付出没有上限的代价。
为什么不愿意去见她?
还不是怕一见面她就想紧紧抱住这个假装无视其实很渴望被抱抱的人?
然后说一句发泄式的脏话。
“去他妈的拯救世界,去他妈的不幸,你就应该在阳光底下肆意大笑,而不是小心翼翼的苟且偷生。”
只可惜她没有任何立场和权利对如此努力的她这么说,这等同于否定了她努力的全部意义。
所以她没有过去的理由。
“为什么?”与谢野晶子加重了声音,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尽量淡然,“我不喜欢傻子,她看上去太傻了,我怕我到时候忍不住给她脑子来个‘治疗’。”
太宰治听完只是笑笑,不知是看穿了她的谎言,还是觉得她说的没错。
“确实确实,我也这么觉得的。”太宰治笑容灿烂,“既然与谢野医生不喜欢傻子,那么对那次东京塔事件不感兴趣吧?”
太宰治的话题转得太快,与谢野晶子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意识到‘东京塔事件’才是她突然做出把一个不怎么认识的新人拽进自己房间的举动。
那是百米的高空,比少女任何一次坠楼都来得高,坠落在地上绝对会是瞬间死亡,连她那能力都救不了。
正当她整个心高高悬起的时候,她看到了面前这个男人以一个十分惊人的出场方式现身半空,不过随后的画面似乎涉及到‘不可透露’的情况对她设置成暂时黑屏处理。
急得她当时就想给这玩意开个瓢。
当然了,最后少女自然无事,而那个救了少女的人没过几个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以同事的身份。
“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面对与谢野晶子并不太好的语气,太宰治不但没有生气,还神秘兮兮的反问。
“真的想知道?”
与谢野晶子看对方这表情,直觉告诉她这家伙接下来说的话准没好事,不如不听。只可惜现在的她对太宰治的了解并不多,把这直觉归结为错觉,点点头。
“嗯。”
于是她就见太宰治清了清嗓子,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折扇和一杯茶。小口吮了茶水后,扇子一拍,搞得与谢野晶子眼皮一跳。
然后她就听他这样说。
“当时情况十分紧急,我意识到ster情况有危险便立刻买了架滑翔翼,可这并不能救下飞速坠落的她,于是我只能十指合实暗暗祈祷有奇迹发生,于是便有了到光……”
真的听人瞎比比的与谢野晶子:“……”
她的新同事脑子一定不好,真想给他脑子开个瓢。
哦,她忘了,新同事的异能好像能让异能无效。
那就毁灭好了:)
……
太宰治挑挑拣拣入社后的一些事情和白苜蓿说,白苜蓿听得津津有味。毕竟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日常故事,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太宰治怎么怎么得罪社员a,怎么怎么被社员b嫌弃,但莫名被社员c敬仰等一些非常不正经的琐事,但对于白苜蓿来说,这些都是一个个很鲜活的生活故事。
“唉,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新工作岗位好辛苦的。”太宰治说着说着叹口气,然后以一个很夸张的语气说,“你是不知道,我的搭档超——正经!是个做事都要精确到分秒的时间怪人呜呜呜,完全没有偷懒的机会嘛。还有与谢野医生,真不知道我怎么得罪她了,她一次好脸色都没给我!这肮脏的职场!”
白苜蓿内心感叹。
太宰治,不愧是一个作死小能手。她充分可以总结出太宰治自我定义的新职场生活——我没有被任何人讨厌。
真是美好的职场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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