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故事确实没什么意思。
用烂大街的俗套来说, 无非就是救人与被救然后报恩的故事。只不过把这个故事放在白苜蓿和夏油杰身上稍稍有些微妙感。
大概神明也觉得这样追着一个人不停给她创造不幸有点过分，于是那场几乎可以要人命、再不济也极有可能烧坏脑子的高烧奇迹般地放过了白苜蓿。
白苜蓿是三天后醒来的，五天后恢复精神力。而照顾她的人当然不可能是夏油杰, 而是比她稍微小一点的菜菜子和美美子。
很多人或许觉得这对双胞胎和夏油杰一样，十分痛恶普通人，其实并非如此。痛恶是痛恶的，比如那些曾经把她们当成畜生一般的村民。但要说真对某特定的普通人恨不得啃食其骨、啜其血, 也没那么夸张。
不然菜菜子也不会成天抱着手机玩ins, 也不会经常拉着美美子去人多的闹街吃甜食。
会变成现在这样看起来毫无道德观, 无非是因为“夏油大人说什么都对！”这对于这对双胞胎来说是铁律。
一定要说哪有问题，那只能说她们对生命缺少了敬畏心。
她们并不讨厌白苜蓿。这当然不是因为白苜蓿有什么特别之处。要真对一个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有好感，不是脑子带点问题就是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有点特殊吸引人buff附体。
所以啊, 理由还是：“因为是夏油大人带回来的”。
当时夏油杰把人带回来之后，只说了句‘照顾一下’便直接钻进浴室洗澡，也不知道是讨厌普通人的味道，嫌抱对方时间太久太沾味道还是说被雨淋湿了不舒服，总之屋外只剩双胞胎两人。
没有夏油杰在帮派, 就只能靠这对双胞胎自己领会其中意思。
“夏油大人说的‘照顾一下’是怎么照顾？”
菜菜子双手抵在腰上，非常苦恼的看着躺在地上喘着重气、看起来很痛苦的人。
“她快死了, 应该是让我们处理后事吧。”
“呜哇！美美子！你太阴暗啦！”
“夏油大人不是讨厌这些非术师吗？”
“！”听到这句话后菜菜子眼睛亮晶晶。
“美美子！你发现了盲点！”
然后菜菜子就在美美子一脸迷惑中说了自己的观点。
“夏油大人讨厌非术师, 只当他们是提款机，然而就是这样还救了这个看起来一点钱都没有的人,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美美子歪头。
“说明她对夏油大人来说不一般啊！你等一下, 我找找……”菜菜子说着用力激动地打开手机, 指尖在按键上快速按动, 没一会就将手机界面递到美美子面前。
于是一串带有极具冲击力的标题映入美美子眼帘。
《心跳加速！社长大人不可能那么爱我~~》
视线往下。
一个俊秀的西装男把一个大眼睛小个子的女生壁咚在墙角, 男的深情眼, 女的红着脸。
美美子：“？”
上次夏油大人不是已经劝菜菜子少看点这种垃圾文学了吗？
“一定是因为‘爱’呀！就像原大人明明有厌女症却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枝奈小姐一样。夏油大人一定是觉得这个非术师哪里与众不同，才救下一个普通人的。”
美美子：“……”
我看你才是无可救药的那个。
心里虽吐槽自己这个想法天马行空的双胞胎姐姐，美美子表面上淡淡地指向地上的人：“可你再不救她的话，她就要死了。”
菜菜子：“……”
这些只是小插曲。
是话题当事人双方到现在都不知道的小插曲。
夏油杰没听到这些，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养的两个孩子对他这个行为脑补了什么。
原本以为她们会懂他的意思，在把人救醒之后就会把人赶走。毕竟他们这个地方不是什么互助会，而是个排斥一切非术师的术式组织。
是的，就算夏油杰确实因白苜蓿在昏死过去说的那几句话伸出援助之手，但这不代表他真信对方的话，更别说他讨厌非术师。
直到——
三个星期后，他看见了这三个人玩做一团。
夏油杰：“？”
自从换了一条道路之后，夏油杰依旧很少出现情绪波动了，有也是对普通人的厌恶而一些钻人脑子的无力感和疲惫感。
但现在，夏油杰确实愣住了，还是那种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傻愣。
尤其是那个普通人不仅被他养的那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围在那里看对方手里展现的‘冰雕艺术’，两人皆是惊叹连连，美美子还好，只是在表情上流露，菜菜子已经一口一个“小白姐小白姐，再变个兔子吧，小猫也要”。
曾几何时，菜菜子是用那种眼神和语气说着“夏油大人夏油大人！还想要会飞的那只咒灵飞一飞！”。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是，他那些家人们对这个人态度也很友好。
“小白啊，你觉得美姐我穿这件花边无袖白衬衣好看还是这件素色的吊带好看？”菅田真奈美拎着她两件衣服来询问。
“虽然我觉得美姐穿哪件都好看，但是今天的话，或许是白衬衣和美姐你今天新用的口红颜色更配哦。”
“哎呀，还是小白眼睛亮，看出我今天用的是新色号。哪像利久那个死直男，不仅没看出来还说我是不是喝人血了。”菅田说道这里朝祢木利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仅三个女人对她的态度很友好，另外两人也不错，至少没摆出一副‘恶心，离我远点’的姿态。
夏油杰：“？？？”
这是什么情况？
正此时，没加入多久的新成员米格尔过来拍拍他的肩：“上次见你没反应，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没想到你直接把人救了回来。”
一脸感叹。
夏油杰：“？？？”
这和他设想的怎么不一样？
不对，是他没回来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是的，夏油杰这几天都很忙，一方面是教会的支持者出现了些不满的声音，外加夏天是咒灵滋生最频繁的时候，他被请去除灵的次数也随之增加。繁杂的事情很多，他索性就住在了教会里，菅田身为秘术还会时不时过去帮忙处理杂事，拉鲁他们也会帮忙除灵。
至于双胞胎姐妹，他秉着希望她们能在家好好休息就没带上她们，毕竟上次菜菜子还抱怨夏天没有空调真的不想动。
所以他打算努力努力工作，从那些公款里挤出点钱装个空调。
结果——
“小白姐！能变一个冰床出来吗？”
“我刚掌握这个能力没多久，可能有点困难，不过我会尽量的。”
“好耶！夏天就是需要一张冰床嘛！”
刚在众多小广告里、和老年人玩手机差不多废物程度摸索半天才找到装空调的修理师傅的联系方式的夏油杰：“……”
“你跟我过来。”
夏油杰打断了吵闹的气氛，对被人包围在中间的白苜蓿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白苜蓿看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走远的夏油杰，放弃已经凝结了一半的冰块起身。
“这回变不了了，等我回来再变给你。”
菜菜子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就拉着美美子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什么，眼神在她和夏油
杰之间来回扫动还笑得很神秘。
白苜蓿没注意这些，小跑追了上去。
托系统的福，夏油杰算是这个世界她第一个认识且单方面了解一二的人，所以对于夏油杰的理念明明和‘救她’冲突还救她这一点很感谢。
只不过一直没见到人，想感谢也无从下手。
走在前面的夏油杰在一个转角稍微隐秘的地方突然停下，这让紧跟在后面的白苜蓿差点撞上后背，幸好反应及时刹住才没做出失礼的行为。
夏油杰转过来，抄着手斜靠在廊柱上，没说话就看着她。
这让白苜蓿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挠挠脑袋。
“那个，谢……”
“那是你的能力？”
白苜蓿原本想说谢谢却被对方突然打断。
“嗯？啊，是的。”
白苜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的问题，随后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那个冰的事情。
这是她刚掌握没多久的能力，三个星期不到。
sr人物卡到达60才能使用技能，她也是最近才让好感过六十的。
“你明明是个普通人，却看得见咒灵，也能使用咒力……”
夏油杰顾自呢喃，白苜蓿还以为对方想问她这些奇奇怪怪的能力是哪来的，正想着该如何解释。
结果对方：“真是无聊。”
白苜蓿微愣，抬起头，然后就看见一张冷漠的脸。
见她的反应，夏油杰略带讽刺勾勾嘴角：“怎么，你还以为我会觉得有趣是吗？”
明明是糟糕透了。
很早之前和某个人讨论过，要创造出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有两种方法。一种让全人类的咒力消失，另一种是灭绝所有非术师。
前种属于特例，后者是他现在的坚持。
他坚持术师就是术师，非术师就是非术师。
泾渭分明的关系里却偏偏出现什么反向天与束缚零咒力术师……
现在又出现个更奇怪的‘术师’。
可真是畸形的存在。
这算什么？
这好像是在说他所坚持的……
“对不起。”
夏油杰的思绪突然被这句道歉拉了回来。
“道歉什么？为自己可笑的念头道歉吗？”
“不是。”白苜蓿摇摇头，“是为我刚刚想着关于这个能力该怎么骗你道歉。”
见对方不说话，白苜蓿只好继续道：“明明你救了我，我却想着该怎么骗你，所以对不起……”
夏油杰快被这奇怪的理由气笑了。
谁管她骗不骗人？
无聊的把戏。
夏油杰干擦了把脸，开口：“你可以走了。”
“什么？”
白苜蓿僵了一下。虽说‘走’可以有很多意思，但这个意思明显是——‘滚出去’。
“不懂吗？我是说，既然你已经好了，可以离开这里了，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可我还没有报答你……”
“报答？”夏油杰冷笑了一声突然俯身凑近拉进距离，一个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极近的距离。这种距离向来适合亲密的人之间呢喃低语，此刻却是充满冷漠戾气的警告。
“我讨厌猴子，恨不得都杀了他们，这猴子里也包括你，那么……”
明明是一句极其冰冷的话，但对方却还有闲情逸致做些别的事情，他眉眼弯弯、嘴角微勾，动作轻柔抬手将她沾在唇尾的发丝轻轻拢到耳后。
“……你可以为了报答我去死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夏油杰轻轻啧了一声，起身，神情恢复一贯姿态。
“你看，你留下也没用，除了添堵什么都做不了。我不需要你做什么，离开就是最好的报答。”
白苜蓿颤颤唇，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都咽了回去，深深鞠了个躬。
“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这几天的关照。虽然你不需要，但我还是会以我的方式报答你的，可能这很任性，但……”
后面的话没再继续，白苜蓿又鞠了一躬，然后默默回到众人待着的房间里取回自己的背包。
“小白姐，你这是……”菜菜子之后的话在看到后面跟着的夏油杰的神情后咽了回去。
“嘿嘿，其实我准备离开啦。”白苜蓿脸上带笑，看不出什么不好的情绪，“再不离开，我监护人肯定会担心的。”
“嗯？你不是说你只有一个人吗？”
“对不起啦，那是因为和监护人吵架故意说的气话。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们认识，是个很不靠谱的白毛大混蛋。”
白苜蓿故作轻松，说到白毛大混蛋还摆出一副夸张嫌弃的样子。
“走啦走啦，这几天感谢你们的照顾，如果以后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找我的，唔……就是现在我没有手机……没事没事，之后总会有的啦，到时候再和菜菜子留个联系方式吧。至于美美子，下次再帮你戳娃娃吧。还有美姐，我……”
白苜蓿一一道别。
在这段相处的极短的日子里。
她满足过菜菜子提出的各种天马行空的要求。
她帮过美美子一起戳别人看起来很难看的娃娃。
她陪着菅田真奈美逛街购物、忙一些对方忙不过来的琐事。
她也帮祢木利久和拉鲁搬东西，一起清扫堆积久了的不要的东西，还一起做一些略带神棍的道具。
也和早就照过面的米格尔聊聊各自家乡的事情。
明明才相处了几天，她却好像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
但现在，他们都沉默不语，听着白苜蓿说道别的话。
其实他们早就察觉了，察觉到这道别话背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一个人不愿接纳她。
但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挑明。
怪他们狠心吧。
就算这几天相处很快乐，但他们并不是‘家人’，如果‘家人’不接受，他们不会做出与之相悖的事情。
“……那我就走啦。”
白苜蓿背上背包，笑着和众人打完招呼然后离开。从头到尾也没把‘离开’的真正缘由挑明。
……
当一个非术师离开一个由术师组成的小团体里离开会造成影响吗？
答案是：当然不会。
生活照旧。
菜菜子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空调，大夏天就躲在房间里边吹空调边玩手机，美美子在一边戳玩偶。
其他人也有其他人的事情，菅田真奈美依旧忙碌自己‘秘书’这份工作，拉鲁他们接委托任务，夏油杰依旧待在适合装神弄鬼的教会里，看着一个个来寻求帮助的‘信徒’。
一切都在照旧……
好吧，有一点点不同。
比如今天夏油家门口莫名多处一张不容易化开的冰床，没几天就多了个戳得有点丑的娃娃，之后还有鲜花、野花、某家虽然便宜但很好吃的甜点……
不仅如此，向来只会被投放进大额纸票、面向富人（提款机）的募集箱里时不时会多处几个钢镚和几乎没什么人用的小面额花花绿绿的纸票……
大家都知道这是谁做的，但只要夏油杰不开口，他们也就不会点明。
主要是夏油杰的态度不明，说是不接受吧，他依旧让菜菜子搬回了那张冰床，让美美子捡回非常丑的丑娃娃，让他们把那些东西想要的都拿走
，然后还把钢镚和纸票揣进自己裤兜，美名曰‘这些和福泽谕吉（注）放在一起太给福泽谕吉丢人了。’
直到——
夏油杰在一次做委托任务，马上准备要吸收手边的咒灵时，一点点试探意味的冰贴了过来盖住半死不活的咒灵。
然后祓除咒灵的事情被‘抢’了。
再然后‘抢’咒灵的人带着她那张无辜脸出现，看起来十分赧然挠挠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夏油先生，我是来厚脸皮抢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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