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乱翻滚之际,钟离修这才看清原来乐铭心片刻前拍过的蛇皮上,都已像被火烙一样,焦了。
钟离修见红绡身上这伤口,也不知是什么法术,忙向乐铭心看去,见她端立在青石顶,向地上的红绡凝望,长发衣裙皆被风吹得飘飘扬扬,神色一时怜惜一时严肃。
红绡凄嚎声渐弱,慢慢回复成人形,仍是蜷卧在地。乐铭心跃下石顶,几步来到红绡身旁,扶正了她身子。这时红绡正对着钟离修,钟离修一见红绡正面,不由得大惊。只见两缕银丝穿着红绡左右嘴角,银丝都是穿过骨肉,再自红绡两颊穿出,她脸上已有四股细细血痕,一张脸煞白无比。余丝缠缚红绡身上,与穿在她脸上的银丝乃是一线相连,只要稍牵动一下,稍牵动一处,那脸上必然大痛。
钟离修观斗已久,虽知乐铭心是用那股银丝去对付红绡,但绝想不到她会用这般残忍的法子。这时受折磨的虽是妖,但钟离修也觉得乐铭心手法太过残暴。
这时那叫小狸的狐妖也下了来,站在乐铭心两人身边。钟离修正叹乐铭心凶恶,却见她盘膝坐地,双手渐渐上移,淡淡银光布满她和红绡周身。乐铭心两手张开,结成半透小球,那小球渐向上浮起,带起乐、红二人升空一丈。
那小球缓缓在空中旋转,钟离修仰见乐铭心抬起红绡两臂,往她臂上渡入法术,两人身上的光金、银、赤、青四色不住变换。乐铭心和红绡随小球而转,时而是乐铭心正对钟离修,时而是红绡正对钟离修,两人闭目相对。
过了小半个时辰,钟离修见缠着红绡的银丝已消失不见,她脸亦复如初,有了些血色。血痕清净,身上烧焦的皮肤也已褪去,换了新肌。
钟离修可又看不明白了,心道:“方才还斗得要死要活,如今你又给她治起伤来,想什么呢?”
小狸仰面,抬举右手在额前遮光,半眯着眼睛看乐铭心给红绡治伤。再过不久,红绡睁了眼来,见对面的乐铭心,伸手拔下头上的一支蛇钗,对准了乐铭心心口疾刺过去。
小狸见状,一面急道:“姐姐小心。”一面蹿升至半空,和小球同高。飞至半空,她才看清红绡钗尖离乐铭心心口尚距两寸,红绡拼命催力,想将钗子插进乐铭心心口。乐铭心心口处却隆起一层凝状虚气,死死固住那金钗,不让其再前送一分。
小球旋转之时,钟离修侧见红绡以金钗刺乐铭心要害,这才明白小狸怎会忽然插手。那钗子其实也无法前移了,小狸还是一掌打破了浮空的小球,伸臂抱了乐铭心后移降下。小球破壁,法力泄出,红绡未加施法护身,自半空摔下。
小狸与乐铭心两人落地时,红绡也已摔到崖上。小狸扶着乐铭心退后两步,小声道:“姐姐,怎么办?”
乐铭心对着红绡道:“你不肯跟我走就算了。”小狸飞快转头看着乐铭心,面带惊诧。红绡伸手理了理耳畔的碎发,听见乐铭心这话即从地上站起,目注乐铭心,神色惊疑不定。
乐铭心续道:“你往后想去哪就自个儿去吧,不过,你以后不能伤人。”
红绡面有喜色,只是乐铭心最后一句话说完,她又换了副不屑一顾的神态。乐铭心早把一切瞧在眼里,当下也不去理会红绡,自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掏出小小一个锦盒,从盒中取出一粒红色丹丸,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
红绡似有些惧意,稍稍后移两步,她想要再后退一步,已见乐铭心身形飘忽地荡到自己跟前。红绡重重喘息一声,这时乐铭心脸距她脸不过两尺,乐铭心神色虽淡漠,但竟也没拿她怎样,红绡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谁知也就在这时,乐铭心出指重重弹了她额头一下。红绡头上生痛,张嘴要骂人,乐铭心将那粒红色丹丸塞入她口中,药丸苦味已在口中化开。乐铭心手掌抵住红绡下巴,用劲推合,红绡下颌抬升,闭上了口,心中暗叫不好,伸手去推乐铭心,乐铭心身稳如山,不动丝毫,红绡心急之际,那粒药丸也已被她吞入了肚中。
乐铭心见红绡喉头动咽一下,才松开她,后退几步,背过身去。
红绡惊惶摸了摸自己纤长的脖颈,气急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乐铭心道:“谢春红。”
钟离修缩回了探出去的半个头,心道:“不错,好法子。”这时听得红绡厉声道:“什么东西?”
乐铭心答道:“药而已。”
钟离修再侧头去看两人,见红绡已追至乐铭心身前,背对着钟离修,乐铭心站立不动,看着红绡。
红绡道:“什么药?”
乐铭心道:“制你的药。”
红绡道:“你说什么?”
乐铭心靠近了红绡一些,道:“你只要碰了人血、人肉、人的精元,你就会成条焦蛇,明白吗?”
红绡妙目微动,忍气道:“你什么意思?”
乐铭心道:“这谢春红是沾不得人血腥的药,要是沾上了,就会自焚。这药和你血液相溶后,会跟着你一辈子。你以后要是敢伤人见血,食人精元,就是你使的法术不精当,入人肉稍深了那么一分,你全身就会像被火烧一样。”
红绡怒气勃勃,道:“那要是你们人打我抓我怎么办?”
乐铭心道:“我已说了,你没沾人血时,只有法术使的不精当才会被火燎,放心,已给你留足了自保的余力。”
红绡高声道:“有没有解药?”
乐铭心道:“没有,不过你的修为越深,这药的效果越差,你要是不想老是被药力制衡,就正正经经找个地方修炼去吧。不过,别再打吸人精元那样的主意。”
红绡愁眉叉腰,在崖顶上来回行了几步,回到乐铭心身前,忽笑道:“哦,乐铭心,你骗我,天底下哪有这种药,你不过是想糊弄我!”
乐铭心也是一笑,接着伸食指到口中,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来,涂在红绡额上。红绡登时连连惨呼,全身赤光泻射,渐渐显出蛇鳞来。她忙伸手去拭额头的血,手未触额,乐铭心忙拿下她手,伸出自己手去替她擦净血迹。
红绡虽觉炽烧之状大减,全身却犹有余热,心中更是又气又怒,一时泪下。
乐铭心道:“你赶紧找个地方洗脸去吧,别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
红绡道:“乐铭心,你也太欺负人了。”
乐铭心道:“欺负人说不上吧,我可是记得,你第一次见我就要杀我,后面每次见你你都是喊打喊杀的,要不是我学过点粗浅法术,早被你吃的骨头都不剩了。红绡,每次可都是你先动的手,哪能说我欺负人呢。”说罢,双眼寒光射向红绡。
红绡不知怎样对答,重重顿足。
乐铭心柔声道:“小狸,咱们走吧。”言罢与小狸携手下崖。
钟离修见乐铭心两人下离崖顶,忙闪身转到青石后。待乐铭心和小狸走的远了,红绡也离了崖顶,这才又跟上乐铭心和小狸。
行了半个时辰,乐铭心已带着小狸绕过两个山头,钟离修心内思计:“我夜间还有事,可不能这样随她们四处闲游。”其实此时距丑时尚早,只是他心念灵钥,便有些心浮气躁。
乐铭心两人进了片松林,再行了一里,小狸便喜道:“师父在那!”
钟离修听小狸叫师父,低头前看,果见一棵粗干松树下坐着一灰衣人。钟离修不敢再前行,藏身在一丛矮木之后,扒开木叶细看那灰衣人。
那人看去六十多岁,瞑目打坐,面容慈蔼,肤色略黄,头戴僧帽,正是尼姑的打扮。钟离修想起谢沅梦说的老师太,心道:“这莫非就是昨晚谢姑娘遇见的那老师太?”
那老尼听到足音,睁眼看前,面带笑意,对乐铭心和小狸道:“你们两个怎么也到这来了?”
乐铭心答道:“我听玄凤玄凰说,他们在苦津泽见到师父,就和小狸来这拜访您老人家了。”说着,和小狸双双拜下,恭恭敬敬施礼。
那老尼一手扶起一人道:“咱们师徒何必这样呢。”
乐铭心欢颜难掩,道:“师父,您到这来做什么?”
那老尼道:“师父有个故人现身于此,我前来寻她。”
小狸道:“故人,那师父,我们帮你找啊。”
乐铭心笑而不语,那老尼道:“这人为师是要自己找的,可惜我来这一月了,只见过她一次。”
那老尼说这话时,眼中尽是哀愁,乐铭心道:“师父,那我和小狸留在这陪你几日,可好?”
那老师太笑道:“也好,为师也有两年没见你了。”一面说一面伸手轻轻抚摸乐铭心头。又道:“铭儿你怎样,这两年旧疾可还有发作过?”
乐铭心道:“没有了。”
那老师太道:“那便好,那便好。”
乐铭心道:“师父,你这一个月都住在哪?我听玄凰说她在镇上的一家客店里遇到你,可我们今早去那店里,那店主说你早退了房。”
那老尼答道:“为师大多时候都是露宿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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