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云一见吕家人, 脸色立马黑了,虽然门墙上的脏污东西被母亲和请来的婆子清理过,却还是看到痕迹能闻到那股味道, 接连被人泼那些脏污东西,周围的人家已经有很大意见了,他都已经不一不止一次听到有人隔着院子高声指桑骂槐地抱怨。
再来两次,恐怕他们都要上门来说道了。
要是这里住不下去,他们就只能回沈家以前的小破屋子了。
他和母亲之所以还能住在这里,只是因为江父不想外人指责江涵无情。
在他想办法彻底拿下江涵之前, 他绝不能离开这里。
他臭着脸问道:“你过来干什么?”
吕管事的儿子一见他这副样子,也心头起火:“要不是你害得我们家这么惨,你以为我想来见你吗?你去江家要到钱没有?什么时候能还上欠我爹的钱?”
沈行云不觉得是自己害了吕管事, 要不是吕管事自己有心, 当初他随便试探着提起的那些话, 怎么可能会让他动心呢?又不是自己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贪污的。
只是,根据他知道的律法,既然吕管事被抓住了,吕管事欠的钱是必须得还上的, 而自己当初从吕管事那里拿的钱,肯定也会被要求归还的。
这如果是以前, 他随便找些由头说要组织论学或者要游学, 就能从江父那里拿到钱凑出那个数目来。
现在他被两边逼得这么急, 想要钱还是只能从江家下手。
“你急什么?现在江伯父还在气头上, 怎么可能会给钱我?等我再去两次把他劝好了再说。”
吕管事的儿子不喜欢他对自己说话的语气, 过去他以为沈行云对自己家有恩也就罢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个名声臭了的家伙:“你以为我是来求你的吗?你最好快点筹钱,不然你们家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我可不敢保证。哼!”
沈母听得眼前一黑,这几天接连的打击让她有些心力交瘁,她站在一边有些摇摇欲坠。
沈行云脑子飞转,他冲到沈母面前焦急地喊道:“娘,你怎么了?”
沈母见他给自己使眼色,还托着自己的后背,于是闭上眼睛假装昏了过去。
吕管事的儿子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要是这女人有个什么好歹,说不准沈行云还会讹上他让他赔医药钱。
债什么时候都能要,下次再找沈行云要钱最好挑这个女人不在他旁边的时候,于是他趁着沈行云在那边不停摇晃沈母的时候转身悄悄地跑掉了。
听身后的人跑了,沈行云松了一口气。
刚刚他让沈母装昏,并非是怕了吕家人,只是他突然想到,光凭他自己是很难从江家要到钱了,但现在,江涵不是与母亲的八字相连吗?
沈母睁开眼睛就看到沈行云算计的双眼,她愁苦地问道:“儿啊,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沈行云表情比刚刚要轻松了许多:“娘,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从今天开始你就借着这件事装病,卧床不起,现在江涵还没有退亲,她的八字又与你相连,你这个未来婆婆生病了,她必须得给钱你看病养身子。
等我把她叫过来之后,我就会想办法和他有夫妻之实,这样她就再也别想退亲了!”
沈母是知道时下的女子如果在婚前被欺负了,这个污点会跟着她一辈子的。
可是家里的日子实在快过不下去了,于是她在犹豫了半晌后,点头同意了。
沈行云见他娘这样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怕她到时候装病露馅了,于是便仔细地跟她讲了到时候应该怎么表现,说哪些话,并且不要总是露出一副天要塌了的愁苦表情。
沈母原本就是个埋头苦干的老实女人,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骗人的事就是瞒着未来媳妇,悄悄把怀上儿子孩子的外室雪娘养了起来。
她想着儿媳妇的性情温顺,到时候只要自己少说话,应该是能骗过她的。
做戏做全套,沈行云拿着银子出去寻了位只要给银子就能帮病人隐瞒事情的大夫,等他把一切都布置好后,第二天他便再次去了江府。
原本那门房都不准备进去通传,因为昨天沈行云走后,江鱼便下令说以后沈行云再来,不必通传,直接拦着不让进来。
于是沈行云便说道:“我娘亲病了,很严重,大夫说这个病有些蹊跷,你进去和江涵说,因为她的八字可以救我娘,让她赶紧和我回沈家。”
门房一听事关自家小姐,便赶紧进去请示江父。
江父见沈行云这还不到一天就又闹出幺蛾子,心中很是不耐,明知道他闹的这些事情肯定是假的,可是却又不得不去,他心中十分憋屈。
现在只要沈行云上门,江父便会派人去请江鱼。
江鱼知道沈行云上门的原因后,便觉得这画面有些熟悉,当初江老太太为了从他手上拿钱,似乎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爹,我带姐姐过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吧。沈行云现在一定是缺钱缺疯了,从我们两个这里诈不到银子,他就想把主意打到姐姐身上,毕竟姐姐不像我们两常在外面行走,他肯定是想从她那里忽悠到银子。”
江父简直一言难尽。
越说就越显得沈行云不堪,他再一次痛恨自己的眼瞎,当初怎么就没看出他是这么个玩意?
等江鱼带着江涵来到江家给沈行云住的院子,江涵都被自己看到的情景惊呆了。
院子的门墙上还有没完全擦干净的血渍和脏污东西,这让沈家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显得格外异样,并且时不时还有邻居带着刺探的目光看着他们的到来,和原来欣羡友好的目光很不一样。
过去沈行云在出门游学后江涵也来看过沈母几次,那时因为沈行云是个名声很好的秀才,周围的邻里对上沈家门的人态度非常友善,想着若是他一朝考上举人,又或者是愿意点拨家里的孩子几句,说不定自家孩子也能去启蒙读书。
然而自从知道沈行云做了那些事之后,周围便没有人愿意再和沈家接触了,一个是怕得罪了江家,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做的事情着实让人害怕,也怕他带坏了自己家里的孩子。
站在门口忍着异味等随从上前敲了门,两人听见院子里有人跑过来,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后才开门。
等沈行云看见江涵,他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天在江府发生的不愉快,露出过去他撩拨闺阁少女江涵时常露出的那种表情,仿佛一个温润的谦谦君子。
只是江涵再次见他露出这种装模作样的表情,只觉得令人生厌作呕。
进了屋,沈行云对江鱼说道:“家母的屋子不便让外男进去,还是让阿涵进来吧,毕竟是她的八字起作用。”
江鱼心中警惕:“那我就站在房间门外吧,你们不要把门关起来,我不朝里面看就是了。”
沈行云心中大恨,这样还怎么算他和江涵私下相会?
他正要反驳,江鱼没理他,带着江涵去到一边悄悄对她说了几句话。
等江涵和沈行云两人进房间门后,沈行云就带着一丝情意地开口说道:“阿涵,我们许久没见了,你近日可好?有没有什么新的诗作要和我探讨呢?”
江涵蹙眉,自己的母亲还在一旁躺着,这人是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何况他们昨天已经撕破脸了,沈行云的脸皮竟然这么厚吗?
江涵冷淡地道:“今日叫我来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沈行云见她这副样子,只觉得她果然还是瞧不起自己。
这样高高在上,哪有叶婉君和雪娘来得贴心。
他继续温柔小意地说道:“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和我在这里陪着母亲就好。
阿涵,大夫说母亲这病有些蹊跷,这段日子可能要劳烦你多费心过来陪母亲了。”
江涵自然也是知道他说的都是假话,她不相信沈母病的时机这么恰到好处。
她虽性子温婉和善,却也是从小在经商世家长大的,父亲说沈行云是听到江家准备退婚之后立马就想到了一个这么无法拒绝的恶毒主意。
这人虽然有时候控制不住脾气,但是心机却深沉得很,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她并不开口与他多说话,只是在沈行云说话的时候随意地附和着点点头。
谁知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门,沈行云向她越靠越近,最后竟是伸手想揽住她的肩,眼里还露出了有些淫、邪的表情。
江涵一时受了惊吓,用力地将他推开,沈行云没有站稳,把桌上一个花瓶撞到了地上。
江鱼听见动静急忙进屋:“姐姐,你没事吧?”
江涵还有些惊慌,见到弟弟微微镇定,她的教养让她说不出她怀疑沈行云刚刚想做的事。
于是便说道:“我和你去外面吧。”
江鱼狠狠地看向沈行云,心里又给他记了一笔。
他回头就好好地传一传以后江府除了要帮沈母之外,与沈行云再无瓜葛,让那些等着沈行云还钱的人好好教训他一下。
沈行云被江涵这样嫌弃地推开,十分羞恼,之前叶婉君和雪娘,哪个不是喜欢娇羞地扑进他的怀里,只有这个女人,她绝对是因为看不起自己才会对自己这样冷淡的。
等江涵和江鱼走到院子里,江涵小声地对江鱼说道:“他的意思是让我之后常常要过来,但是我不想再来了。
反正往常除了一些宴会,我也很少出门,等回去之后,就让父亲和母亲对外说,我为了给沈伯母镇灾,耗费心力过度病倒了。之后我就在家里养一年的病吧,等沈伯母的病装不下去好起来了就让他们把我的八字还回来。”
这也的确算是个法子,现在即便是江父也没办法阻止江涵必须来沈家,可如果江涵也病了,外人就会更偏向江涵了,毕竟这是个不计前嫌的善良姑娘,谁也无法指摘。
于是就在沈行云算计着下次要怎么欺负江涵的时候,江涵和江鱼已经想好怎么做再也不用来了。
江鱼想了一会儿,对江涵说道:“我那里有一种药,吃下去之后就像得了重病一样,等吃了解药就能恢复原样。
到时我们就说为了帮沈母镇灾,导致你越病越重,到时我们就请遍名医来帮你看。这样一来,外人谴责的对象就会变成沈家,说不定还会觉得是沈行云这个人不行,把自己的娘亲和未婚妻子都给克到了。
江涵眼睛一亮:“就这么办!我现在一刻也忍受不了沈行云了。”
于是江鱼和江涵一回江家后,江府就传出江涵因为给她未来婆婆镇灾病倒了,这病来得十分凶险,江家请了远近镇子府城二十多个有名的大夫轮流给江涵看病,却完全找不到病因,只说她的身体突然变得极度虚弱,若不好好养病,很可能会香消玉殒。
这下子镇子上的人都沸腾了。
这沈家也太厉害了,更厉害的恐怕还是沈行云,莫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八字太硬,把自己的老娘和未婚妻子给克倒了?
也有人觉得是因为沈行云做了太多缺德的事,所以这报应在了他母亲和未婚妻子的身上。
一时之间门,沈行云的名声已经臭到不能听了。
这还不是最糟的,就在江涵病倒两三日之后大人已经把之前的案子查清楚了。
根据江父对沈行云的支出和在沈行云在外花的钱的大致对比,他有很大一笔钱来源不明,而和他接触的人里只有吕管事正好少了他花的大致数目,也就是说,沈行云确实花了吕管事贪污的江家的钱。
吕管事已经进了大牢,他不仅要服刑十年。还要把欠江家的钱全部还上。
因为沈秀才没有经手过江家的产业,他对经营这方面也懂得不多,因此这案子的主谋还是吕管事,不过又因为沈秀才假冒恩情,致使吕管事给他钱的事相当于是骗钱,所以事情的真相查清楚之后,他需要把这笔钱归还。
另外还查到沈行云曾经买过落胎药,而那段日子给雪娘送吃食的下人没有可疑之处,之后雪娘小产可以断定就是沈行云所为。
沈行云一口咬定是雪娘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才拜托自己帮忙买药,这件事在堂上吵了半天也没有争论出结果来。
最后,大人开口道:“因为沈行云的事情影响着实恶劣,我也已经向上面申请了要革除沈行云秀才的功名,并且今后也不允许其再进行科考,否则这样品行恶劣的人要是考上了更高的地位,那才是百姓的不幸。”
沈行云收到判决的时候他几乎要疯了。
他的秀才之名就是他地位和脸面的象征,现在竟然一夕之间门全都没了!
他呆愣了一会儿之后就有些癫狂地叫道:“你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县太爷重重地拍了几下惊堂木:“种恶因得恶果,读书人应该修缮自身,而不是仗着自己读过书眼界更开阔,就想着去害人骗人。你会落得如此地步,全都是你自己的错,往后你好好反省自己吧。”
衙役们拖着有些疯癫的沈行云出了县衙。
等沈行云从地上爬起来时,他对上两张恶意的嘴脸:“哟,这不是我们卖身给首富家的沈秀才吗?”
“不对不对,人家现在可不是秀才了,首富家好像也不要他了,人家现在是需要好好反省自身的被革除了秀才之名的沈行云。”
“你说以后他还会再办论学吗?”
“哈,你没听说江府从此以后不再给他钱了,并且听说他还在外面欠了赌馆一大笔钱,啧啧啧,他别说办论学了,以后还能不能吃上饭都是问题。”
两人好一通嘲笑,把当初被禁止参加沈行云组织的论学的恶气都对他撒了出来。
沈行云两眼通红地仇视着他们,两人见他样子有些可怕,又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江父和江鱼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十分满意,要是他们对一个秀才出手还会被惩罚,而今后他们总算可以没有顾忌地对付他了。
不止江家人,赵明和吕家人也等着这个消息。
之前他们即便报复也不敢太过分,害怕把自己也搭进去,如今沈行云的名声已经成这样了,他还失了秀才功名,现在对付他比以前可要容易多了。
于是在沈行云回家的路上,他又一次被套了黑布,这一次,他被揍得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
躺在地上等到都快天黑了才有人实在看不过眼帮他叫了辆驴车,把他送回了沈家。
沈母一天都没有见到儿子,她心里越来越慌张。
可她又不敢起来做饭或者是买东西吃,毕竟她现在还要躺在床上装病骗江家人。
等沈行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看到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儿子,她也顾不得装病,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可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连去哪里找那几个人都不知道,更何况就算找到了人,她也不知道怎么向他们讨回公道。
等到沈母竟然能起来照顾被打伤的儿子的事传出去之后,许多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觉得,之前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装病还是真病,这要是装的,那他们沈家也实在太不讲究了。
沈母现在还得出门请大夫给沈行云看病,因此她也听说了沈行云被革除秀才功名的事,一时之间门她被心里的极度失望和愤怒淹没,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真的晕倒了。
这次沈母是真的生病了,她的人生仿佛失去了意义,每天躺在床上呆呆地,幸好他们还有请的婆子帮忙做饭和洗衣,不然他们母子二人就是死了也没人知道。
等沈行云清醒之后,他躺在床上满心满眼的全是恨意,恨江家,恨江鱼,恨赵明,恨吕家人,恨那两个小人得志的秀才!
要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失去这一切?
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他们害的!
江父为了家里的名声着想,还派了婆子和小厮过来照料沈家母子二人。
沈行云每天看着他们俩的眼神充满恨意,两人把这事禀报给了江父。
江鱼知道后,便把之前自己查到的关于赵明、吕家人还有那两个秀才做过的一些坏事和把柄都整理了出来,准备想办法让沈行云得到。
这些人在江府的覆灭上哪一个都不无辜,他们都明知道自己的言行会对江家产生巨大的影响,却偏偏还是要和沈行云一起做那些事,就让他们互相打起来吧,看是沈行云先扳倒他们还是他们先扳倒沈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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