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站到平稳的地面上,云树也跟着站到了我旁边。
我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蹙了蹙眉。
半晌,他还是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叫云树?”
我眉头蹙得更深。
“云树”这个名字是宋屿安叫他的时候恰好被我听到,我这才知道的。
但是,云树不会连这点都想不到,还反过来问我吧?
“宋屿安告诉我的。”我只好这么说。
“哦。”他懒懒地说。
我低头看了眼手机,恰好屏幕亮起,响起了熟悉的电话铃声,是《梦在黎明破晓时》中的一个片段。
“ohlove”
“singasongfor”
“……”
电话是晓悦同学打来的,歌曲刚播放了两句我就赶紧接起。
“喂,晓悦。”
“晚遥,你到地方了吗?”
“刚到。”我说。
周围的人还在拍照,我观察了四周,发现我们现在在一个村口,脚下站的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草原尽头是高深莫测的山脉,山脉顶端被皑皑白雪覆盖着,云雾缭绕,若隐若现。
“好,祝你玩得开心。”
“谢谢。”
挂断电话,我刚准备拉着行李箱往前走,谁知却被云树挡在身前。
他有些不依不饶:“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宋屿安?”
我瞥了他一眼。
这个问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恰好这时,宋屿安走了过来:“云树,你干什么?别想欺负我学姐。”
“你学姐?”云树冷哼了一声,语气尽是不屑,“你跟她说过我名字?”
“没有啊。”宋屿安看了眼我,又看了眼云树,眉头逐渐皱起来。
“她不仅知道我名字,还对着我犯花痴。不是别有所图是什么?”
听他这么说,我也渐渐生气起来,来参观的喜悦也一扫而空。
我没有犯花痴,只是因为他跟陈槐生长得像而已。
我开始动摇了,觉得眼前这个人性格跟陈槐生大相径庭,我就不应该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噗嗤,犯花痴。”宋屿安笑了笑,“云树,你够了。把你那傲气收一收,真以为全世界都喜欢你不成?”
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扑在我的面颊上,我的眼睛快要睁不开,头发也胡乱飘着,时不时挡住我的视线。
我心中更是烦躁,把头转向一边,装作自己看风景,不愿意再看云树。
“我得去带队了,你们俩都是我这一队的,好好相处啊,都是同学。”
宋屿安走后,我不屑地撇嘴:“谁跟他是同学。”
云树走到我身边时,也说了两个字:“最好。”
我们先后走到了属于我们的队伍里,由于我过去的最晚,站在了倒数第一个,云树也没好到哪里去,站在倒数第二个。
我怕他又多想,以为我别有所图,故意跟他之间拉了足足一米的距离。
此次,参与历史学院公益活动的人并不多,一共有二三十人。
三个带队老师,三个小领队。每队队员约莫七八个人,都是荷斯大学的同学。
老师点完人数之后,开始带领我们往槐永山村里面走。
周围静悄悄的,除了风声就只有我们的脚步声。
村里的建筑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破旧,大多是茅草房,里面十分空荡,木制的家具都铺满了蜘蛛网,除了我们之外,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就连游客也没有,处处透着一股古怪味。
我往周围看着,一点熟悉之感都没有,更不敢置信,这里居然是我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正认真看着,我转过头,突然一张放大版的脸贴在我的面前——是云树在对我做恶作剧。
我被吓得闭着眼“啊”了一声。
闻声,大家齐齐看向我。
我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
队伍继续向前走着。
我站在原地,盯着云树。
他却转身朝我轻笑了声:“胆子挺小。”
我白了他一眼,内心再次否认了他是陈槐生这一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是陈槐生?
陈槐生从来不会这么对其他人,更不可能这么对我。
太阳渐渐变得炽热,凝聚了所有的热量,均匀地照在我们身上。
转眼间便到了中午,大家体力渐渐不支。
山村里的房子显然不能休息或居住,大家提议去草原上自己搭帐篷休息,更何况我们自己备的也有干粮,可以一起野餐。
我向远处望了望,山村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没有踏足,马上就到了尽头,绿色的大草原亲切地朝我们招手。
“大家一起加油啊,快到了。”宋屿安一边喘着气一边给大家加油鼓气。
我蹙了蹙眉,看了一圈,发现同学们都累得气喘吁吁,甚至毫无精神。
怎么觉得大家都不太正常?
但是我又说不出来。
我只是觉得有些热和累,但没有疲倦到这种程度。
我正想着,却看到一个人影在阳光底下摇摇晃晃,最终晕倒过去。
只是我没想到,这个人竟是云树。
我跑过去,晃了晃他的身体:“云树,醒醒。云……”
然而,当我在喊第二声的时候,却忽然被人从后面击了一掌,眼前一黑,也渐渐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我躺在帐篷里,身边是面色不太好的云树。
“你醒了?”
我点点头。
他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渴吗?喝点水吧。”
我接过矿泉水,坐直身体,随后费力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许是喝得太急,不小心喝呛了。
“咳咳咳……”我一边慌张拧着瓶盖,一边咳嗽。
“笨的可以。”他嫌弃地看了我一眼。
我:“……”
我没有怪他,问:“你怎么在这?”
“一个帐篷只能住两个人,他们都自由结合了,就剩我们两个倒霉蛋了呗。”
我:“……哦。”
“先说好。”云树说,把一条被子放在床中间,“你一半我一半,这里是分界线。”
我没有理他,站起来之后走出去,一阵狂烈的风吹拂过来,我闭上双眼,轻轻地感受着风的气息。
“你之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我睁开双眼,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写满了疑惑。
但也正是这些疑惑,给了云树答案。
云树笑了笑:“这里海拔偏高,一般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会有高原反应。只有长期在这里居住过的人,才会适应这里的环境。”
他转头看向我,“比如你。”
我跟他对视了一眼,勾唇笑了笑,又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山峰。
下一秒,我却听到他轻轻的回应:“比如我。”
我的双眸瞬间瞪大,紧接着,又转头看向他。
“你小时候也在这里住过?”我问他。
“好像……是……吧。”他露着牙笑笑,“但是我记不清了。”
仅仅只有一句话,却又触碰到了我心里最敏感的地方。
云树居然说他小时候在这里居住过,还说他记不清了。
那么……他会不会就是陈槐生呢?只不过跟我之前一样,也失忆了。
我又想了想。
云树现在这样,跟陈槐生小时候还是挺像的。
突然又对云树有了改观,我也转过头去,跟他一起眺望着不远处的山峰。
眼前,渐渐浮现出陈槐生那张温柔又深情的脸。
还有那天,在他的别墅,我们一起站在窗户旁边看夕阳的画面。
风开始变得轻柔,青草整齐一致地往同一个方向摆动,远方的白云层层叠叠,相互交缠,像一副流动的油画。
一切还是那么美好。
如果陈槐生还在的话。
“喂,你看那里是不是有房子?”
我往云树指的方向看去,敏锐地捕捉到那个地方竟然是陈槐生曾经居住过的别墅。
想了又想,这栋别墅在我记忆里已经十分模糊了,我好几年没来过这里了。
我没有正面回他:“我不叫喂。”
语气坚决又固执。
“我还不知道你名字。”他略带歉疚地挠了挠头。
“我叫徐晚遥。”我说,又解释了一下,“晚色吹云树外明,树枝遥见绿槐生。”
“韩淲的诗。”
我介绍道,说的内容就和曾经,跟陈槐生说的一样。
云树“哦”了一声:“诶?这里面竟然也有我的名字,好有缘啊。”
是哦。
我这才后知后觉。
原来这两句诗里,也有“云树”这两个字。
我扯了扯唇。
这句诗本来是只属于我跟陈槐生的,突然又加了一个人进来,总感觉怪怪的。
尽管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陈槐生本人。
“晚遥,你看!”
我的视线落在前方。
大片的浓云已经完全遮挡住了太阳,忽然一瞬,一束金光透过云的缝隙照射到地面上,闪耀着五彩般的光辉。
好美,好美。
“那里就是有房子!”云树兴高采烈地拿出手机,“我给宋屿安发个信息,我们下午可以去那边看看。”
我看着他,静静地等待着回音。
心里也升起了五彩斑斓的光,仿佛在指引我,去陈槐生的家看看。
带着他的照片和钟表。
然而事实让我失望了。
云树叹了一口气:“哎,宋屿安说大家都累了,下午想休息,明天再说。”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自己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去陈槐生的家,一刻也不能等。
但是……
“但是我们俩可以一起去啊。”云树突然高兴地在我身旁说。
他竟然将我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我看着他,眼睛里燃起一束光。
灿烈、持久。
像一束熊熊火焰,转瞬间,揉碎成了点点星辉。
毫无保留地向我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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