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亮,半开着的帐篷飘出一缕缕白烟,弥漫着汤药的苦涩味。

    谢廷铁着一张脸,面色凝重地看着穆华章往药罐子里扔了两颗红枣。

    穆华章用竹筷搅动了几下,似笑非笑道:“哼,昨夜非要看什么酒量,先不说这小子的身份,人家诚心诚意的到北漠求亲,现在可倒好,刚来就染上了风寒,有你这么做岳父的吗?”

    谢廷面露难堪:“话也不能这样说,成亲的日子还没定下,我顶多是他半个岳父,再说了,我若不是今早起来去看他,他这会儿早就烧糊涂了。”

    他昨夜左思右想,打算再好好的和周策谈一谈。

    谁知今日周策会突然病了,额头也烫得厉害。

    穆华章拍了拍手上沾的粉末,说道:“行了,你在这儿看着吧,我要去给乌统领的娘亲诊脉。

    彼时,谢乐慈心绪不宁地守在周策的榻边。

    少年面颊发红,嘴唇微微翕动,他的喉咙很不舒服。

    谢乐慈低眸问道:“尧儿,头还痛吗?”

    她把手放在周策的额头上,依然有些烫。

    “阿姐,我不痛。”周策勉强地笑道,“领主让穆伯父给我把了脉,说是水土不服,阿姐不用担心。”

    谢乐慈摇头说道:“可你现在浑身发热。”

    周策只觉得眼皮沉甸甸的,他轻声应了句:“阿姐,我有点困。”

    他沉沉地睡着了,即便是谢乐慈喂他饮水,他也毫无感觉。

    大抵过了半个时辰,谢廷把煎好的药端来,拿出了照顾小辈的态度,亲自照顾周策服药。

    这之后,谢廷也不想着如何去考验周策,反而对他的病甚是上心。

    ……

    聘礼到达北漠的时候,周策的病已经痊愈。

    足足有十二辆马车装载着聘礼,北漠的子民又震惊又好奇,眼巴巴地盯着护卫把马车牵进存放粮草的棚子。

    帐内,谢廷一页一页地翻着老黄历:“成亲是一桩大事,应要选个良辰吉日,陛下也知道阿慈是我的心头肉,我必须要亲眼看到她和陛下成亲。”

    “但我暂时不能离开北漠,不知陛下可愿等到来年初春,再和阿慈举办婚事?”

    周策自然是没有意见:“大梁现在正值深冬,立后的典礼繁琐,若碰到雪天,恐怕会出差错,等到来年初春,气候刚好合适。”

    他原本便准备来年娶阿姐,并不想草率敷衍了事。

    “不如定在来年二月十一。”谢廷放下黄历,带着欣赏的眼光看向周策,“我记得大梁的初春灿烂明媚,万物复苏的时节,宜嫁娶。”

    “依领主的。”周策颔首道,“只是晚辈有个请求。”

    “阿慈想看雪,所以……我想带她回大梁。”

    谢廷沉吟良久,说道:“这样也好,她从小见惯了沙漠,是该看点新鲜的。”

    这几日以来,谢廷看周策顺眼了许多。

    他不和周策谈论政事,仅说些四书五经,三纲五常。

    除此以外,他还会和周策每日都下一盘棋。

    在谢廷看来,周策的心思缜密,没有什么恶劣的习惯,许是他年少登基,考虑事情也足够细腻。

    谢廷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笑道:“这玉佩是我前年托胡商打磨出来的,原以为将来的女婿或许是经商的,便想着用玉佩来当做见面礼。”

    “陛下身份尊贵,虽然这小小的玉佩可能入不了陛下的眼,但拿来当摆设,也是极好的。”

    谢廷并非傲慢之人,他清楚地知道,女儿入了帝王家,就会身不由己。

    “领主多虑了。”周策扬唇接过玉佩,眼神闪烁,“这块玉佩,值千金。”

    细数过去的十六年,他确实见过稀奇的珍宝。

    可这些珍宝,都不如阿姐送他的玉簪,也都不如领主送的玉佩。

    谢廷深感意外,少年的神情仿佛是头一次见到玉佩这种物件似的。

    他转念一想,生在帝王家,何尝不是身不由己呢。

    “陛下也莫要凡事都听阿慈的,她不曾见识过人心险恶,更不知道人心隔肚皮的道理。”谢廷心平气定地说,“你自小经历的事情复杂,遇到的磨难比常人多,他日若是和阿慈吵架,我自私的希望陛下能够尽量地让一让她。”

    “领主又多虑了,我不敢和阿慈吵架。”

    “……但愿如此。”

    周策在北漠的这段时间,天还未亮,谢乐慈便带着他到戈壁滩看日出,一直待到光芒照在沙漠上,两人才回去。

    他们的感情像是一条无形的藤蔓,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生长,彼此缠绕、捆绑。

    巳时,碧空如洗,堆起的沙丘前立着墓碑,碑面上的字迹清晰,没有沾染一丝尘沙。

    “尧儿,这是我阿娘的墓碑。”谢乐慈温言细语地说,“爹爹每隔两天便会来这里给阿娘擦拭碑面。”

    少年闻言跪在地上,朝着墓碑叩拜。

    谢乐慈顿了顿,继续说道:“尧儿,爹爹让我带你来见阿娘,他说,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亲人。”

    炽热的光落在周策的袍服上,他抬起头,感到有些刺眼。

    “阿姐,领主是个好父亲。”周策眸色黯然,语调缓慢,“我只见过父皇两次,一次是母妃进冷宫,一次是他逝世。”

    “在百官面前,父皇是勤于政事、德才兼备的明君,其实他曾有过不少子嗣,可是能活下来的却很少,若是他有仁义,也不止于此。”

    谢乐慈想起上次做的梦,破旧的宫殿被大火烧为灰烬,少年身旁空无一人。

    周策轻描淡写地说着过往,在他的心里,亲情好似虚无缥缈的薄烟,一吹而散。

    金陵城城外,岁暮天寒,霜雪覆盖着路边的屋檐,往来的百姓顶着寒风,搓手取暖。

    通往城内的通道被打扫得整洁干净,文武百官战战兢兢地各自候在一边,据沈将军传信,陛下将于今日抵达金陵。

    这次委实出乎他们的意料,本以为陛下会领兵和匈奴打得你死我活,致使百姓民不聊生。

    事实却是——陛下主动与匈奴讲和,停止了交战。

    先帝生前的心结就是匈奴这一块躁动不安的草原,他主张缓兵之计,始终忌惮着匈奴。

    如今陛下解决了先帝的心结,大梁的百姓对陛下的怨言少了许多,他们这些为官的,定当要来城外恭迎陛下。

    马蹄声逐渐靠近,只见一向暴戾的君王意气风发地骑着战马缓缓驶来,他的怀里抱着一个身穿绛紫色绣云纹袄裙的美人。

    三辆马车紧跟在他身后,百官见状忙不迭地上前作揖道:“恭迎陛下回城。”

    周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随即扬鞭进入城内。

    谢乐慈窝在周策的怀里,耳边寒风呼啸,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小声问道:“尧儿,地上的是雪吗?”

    周策轻笑道:“阿姐很聪明,一猜就对了。”

    少年吐出的热气萦绕在谢乐慈的后颈,她咬唇问道:“你……取笑我?”

    她和周策的路途算是顺利,尽管舟车劳顿,但却乐得自在。

    周策的笑意越来越深:“那阿姐教教我,我该如何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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