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出事了!”
一大清早,神色慌忙的初生,疯狂地拍打钰澄的房门,原来是左枢殿里出了大事。
“昨夜是谁看守?”
“是初净,我起早来看他,发现叫门不应,透过门缝发现他倒在里面,传国玉玺也不见了。”
“咚!”
殿门反锁,钰澄震断门栓进殿查看,原本存放玉玺的木匣已经被人打开,传国玉玺不翼而飞,初静晕倒在三清像前。
后窗有破损痕迹,显然凶手是从这里进出的。
钰澄原地盘坐,忙着为初静注气疗伤,此时施吾子也闻讯赶来。
“掌门师公,嵇昀”
“嵇昀怎么了?”
“嵇昀人不见了”
一众年轻道士都慌了神,不由得把玉玺的失窃和嵇昀的失踪联系在一起。施吾子和钰澄的心里都知道,眼下能为乾元门和嵇昀洗脱污名的,只有重伤昏迷的初静了。
万幸,经过钰澄一番抢救,初静终于苏醒过来,费力地叫了声掌门师公。
“好徒孙,告诉师公,是什么人打伤你,抢走了国宝?”
初净嘴里喃喃不清,言语困难但仍将左手缓缓伸了过来,刚才谁都没有注意到,初净原来一直都死死地握着拳,手心攥住的竟是一缕黄白交杂的动物毛发。
众人表情错愕,只有钰梓如梦方醒。
“好像是他!”
“谁?”
“李克用的公子,身边有个叫十三太保的,穿一身怪异的虎皮,这是虎毛!”
“初静,是他吗?”施行道人转问初静,而惊诧地发现初静已然断气。几乎同时,钰澄哀呃一声,也倒在了地上。
只见他口唇发紫、牙关紧闭,显然是中毒迹象。
施吾子见此,猛地想到了什么,扒开初静的道服,果在尸体的后背上发现一个黑紫色的手掌印。
“是大仙岛上的武功。”
“大仙岛?掌门师兄说的该不会是‘齐鸣散人’孙伯仲?”施行一脸骇然地问道。
“师公,孙伯仲是什么人?”
施吾子向众人解释道:“他是玄字门中道人,曾师从一位道法精深的前辈,只可惜他痴迷于阴阳道,二十多年来练金吞丹,颠倒阴阳以至于心性大变。传说他靠着残害少男少女修炼邪功,惹上的仇家不少,只不过他神出鬼没,没有人知道他现在躲在哪里。”施行怒道:“现在他与我乾元门又欠下一桩血债!”
顷刻间两弟子一人惨死、一人中毒,施吾子心痛如绞,强忍悲痛道:“快!把钰澄抬到紫微宫,我来替他祛毒疗伤。”
“师兄,让我来吧,这掌法竟然暗藏剧毒,果然邪魅至极,你是一门之长,身系重担,我是钰澄的师父,徒弟有难,做师父的理当要站出来。”
“我视乾元门诸位弟子为血肉,何况是钰澄?你不要管,当务之急,是发动弟子,千万把嵇昀给找回来。”
“叫你们掌门人出来!”
此时,期待比武夺宝的豪杰们已经听说传国玉玺和乾元门弟子一起消失了,于是群情激奋,围堵在殿外怒气冲冲地讨要说法,甚至扬言交不出玉玺,就一把火烧了青玄观
另一边,妙桓峰下狭隘的山路上,一个怪人背负麻袋,兀自健步如飞。
“哎呦——”
嵇昀被一阵颠簸唤醒,后脑隐隐作痛。
“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里?”
恍惚记起失足坠崖的事,嵇昀心有余悸,稍定心神,他发现自己好像被装进了麻袋里。
“你是谁?!”
嵇昀问了一句,许久却不见对方答话,猛地猜想对方可能就是当夜追杀自己的神秘人,惊怕之余便在袋子里踢踹挣扎起来。
怪人被他踢踹地急了,说道:“后生,好没礼貌,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口音怪癖,嗓音嘶哑,就势放了嵇昀出来。
嵇昀打眼一瞧,身前这个人五短身材,骨肉嶙峋,卷发披肩。眼角微微下坠,黄须弯弯上扬;五官可比惊飞之鸟,面皮好似久旱之地,长相极其丑陋。
他看着嵇昀,笑吟吟道:“算你这后生命大,偏巧遇上了我这好心的人。”
原来当天他正从崖下经过,瞧见嵇昀被一条白布挂住在半山的一处树梢上,便出手解救了下来。
嵇昀听了实不敢信,明明是人迹罕至的绝壁,哪里冒出来一条白布,不偏不倚把自己系在了树杈了。除非除非是师父在天有灵,冥冥之中保佑自己活命。
“这位前辈虽然长得不好看,但心地却是善良。”
嵇昀忙向怪人揖礼:“多谢前辈的救命之恩,嵇昀定要时时感念,请问前辈怎么称呼?”
“老子额我姓段,名重柯,江湖人称‘盅祈圣手’。”
“原来是段前辈,失敬。”
段重柯笑笑,指了指日头,说道:“快正午了,我们抓紧赶路,山下有一间酒楼,他家的柞水腊肉方圆数十里都有名。”
“前辈”
看着下山的路,嵇昀泛起犹豫。想到师父被人害死在妙桓峰上,自己也险些丧命在神秘人之手,伤感之余心乱如麻,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将经历说与段重柯听了,并想请他帮忙找出元凶。毕竟凶手的武功能够胜过师父太叔髦,像这样的高手想来在江湖上屈指可数,大概会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听你这么说,你师父是像是被剑杀死的,论剑法能凌驾于海昏十三剑之上的,据我所知,只有传说中‘渤海状元’杨楮的天机剑法。”
“杨楮?”
嵇昀听到这个名字,尤是耳熟,猛地想起那日献宝的白锡圣,曾讲起杨楮与传国玉玺的故事。
“你说的这个人和我们无冤无仇的,没有理由要害我师父。”
听嵇昀这话,段重柯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凡事有利可图,便会有人去做,谁管你有没有冤仇。你们海昏派的祖传神技,不知有多少人眼馋哩。”
嵇昀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有利可图,什么祖传神技,听话音,这位段前辈好像对自家海昏派知之甚深。
“前辈,你刚刚说我们海昏派有什么神技?”
段重柯巍然一怔,反问道:“怎么你师父没跟你提起过?你们祖师爷李若弘传下一套朱垠神功,是与乾元门归昧神功并绝天下的罕世奇功。”
嵇昀又惊诧又疑惑,惊的是自家门派竟有神功遗世,疑的是为何师父对此绝口不谈,而这位段前辈却对此了如指掌。他刚刚受对方救命之恩,如今更是把段前辈当成世外高人一样敬重。
段重柯劝嵇昀不要着急回山,因为凶手很有可能还藏在青玄观,回去便有危险,不如和自己一道下山,去到海昏派驻地桑丘,寻拜掌门人周道然,周道然毕竟是太叔髦的师弟,又是一派之长,理应会为嵇昀做主,为太叔髦的死讨还公道。
“可我听掌门真人说过,自从九天圣教攻克了海昏山,我周师叔一直下落不明啊?”
“就是因为下落不明,我才要帮你找到他。你好好想想,现如今除了我,还有你周师叔,你还能指望谁?乾元门那帮老家伙,虚伪的很,他们留你在山上,多半也是为了朱垠神功的秘密。”
嵇昀对他的话将信将疑,犹豫未定的时候已经被他推就着往山下走去。
二人沿山路疾行,身后的妙桓峰渐渐淹入云海。空山曲径幽深,松间虫鸟鸣繁。
“停下!”
路过一片荆棘丛时,段重柯突然扯住嵇昀,神情骇然:“你有没有发现异样?”
嵇昀微愣,四下里扫视,除了脚下弯弯曲曲的山路,满眼尽是茂密的树丛,并未觉查有甚异常。
“没没有啊。”
“你仔细听!”
嵇昀侧耳深听,周遭除了鸟兽虫鸣,就是树叶婆娑的沙沙声。
“前辈,你发现什么了?”
段重柯眼珠兜转,眉头紧锁:“有鸟!”
嵇昀松了口气,“山里有鸟有甚奇怪,比羊羔大的金雕我都见过”
嵇昀话未说完,段重柯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不教出声,匆忙躲进了草丛。嵇昀不明所以,而段重柯目不转睛,甚是谨慎地盯着空中的某些东西瞧看。
“他说的是那只黑色的鸟?乌鸦而已,为何大惊小怪”嵇昀沿着他的目光,瞧见天空中只是盘桓着一只乌鸦,乌鸦激起他心头的恨意,于是就地摸了一块石子,准备朝乌鸦扔去。
“那可不是普通的鸟,是九天教的红眼乌鸦!”
段重柯一面说着,一面在腰间摸索,随后扯住一条白花花、软绵绵的物件,原是一根长鞭。
“红眼乌鸦?”
段重柯先于嵇昀出手,他长鞭抖动,似盘龙潜游,从地上卷起一块圆石,旋即又如银蛇乘雾飞升,对着长空劈砍出去,鞭声振聋发聩。
“啪!”
红眼乌鸦应声而落,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嵇昀惊叹鞭法高超,忍不住叫绝。
段重柯捡起乌鸦,得意道:“我这鞭子名叫‘九死轮回鞭’,是我师父彭溪老祖创下的,早年间找他求医治病的人多,他便立下规矩,凡是能以武功胜过他这套鞭法的才可以得到他的救治,如若不胜,便会命丧鞭下,师父叫这些人作‘苟活无益不如早日轮回’。”
段重柯兀自侃侃而谈,嵇昀却早被他手中的乌鸦吸引过去,它浑身散发着腐臭,被石块洞穿了胸腔,脏腑都泄在外面,却无半点血渍,更为罕见的是,这乌鸦的瞳仁非黑非灰,而是绯红色的。
“前辈!它还在动!”
这怪鸟骨断肉烂,却仍旧扑通扑通地挥拨翅膀,生命力之异常顽强,着实令嵇昀大为震惊。
忽然,红眼乌鸦发狂般的嘶鸣起来,同时生出一股极大的蛮力,忸怩挣扎着意图冲破段重柯双手的钳制。
段重柯慌忙道:“快!快来帮我!”他怪眉倒竖、咬牙切齿,显得极为吃力。
嵇昀闻言,急忙抽剑。青光闪过,鸟头落地。
段重柯松了一口气,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
嵇昀见此一幕,满心疑惑:“怪了?从没见过这么凶的鸟”
段重柯连喘了几口大气,站起身凑到嵇昀身旁,对着他手中宝剑仔细端详,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这就是李若弘的成名兵器——青釭飞鸾剑?好剑!果然凌厉无比,我看天底下的神兵之中,单以锋利来讲,没有能比得过它的。”
嵇昀见段重柯对青鸾剑大加夸赞,心中甚是欣喜。
“李若弘的遗物,当算得传教之宝,怎么没传给掌门人,反倒在你这后生手里?”
嵇昀摇摇头,表示不知,反问段重柯:“前辈认识我掌门师叔么?”
“认识倒也谈不上,只是不合时宜地见过一面。”
“不合时宜?”嵇昀有些疑惑。
“总之是没什么好讲的我们抓紧赶路。”段重柯随便应付了两句,对他的问话避而不谈。
二人继续赶路,嵇昀问及红眼乌鸦是怎么回事,段重柯顿了顿,哼道:“想必你也觉得奇怪,这个鸟太过与众不同,其实,算上今天,我也只是才见过两次而已。第一次是在十六年前,那时候,师父让我到福建乌龙岭采摘一种奇花作药,我在岭上遇到一只这东西,就站在面前的树枝上,一动不动地拿它血红色的眼珠盯着我,我当时好奇,便把它捉了回去。唉,现在想来真是肠子都悔青了,果不该把这瘟神请回岛上去”
“想是这怪鸟引出什么祸事来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鸟!只是九天圣教用来监视的工具而已。”
段重柯说着说着情绪变得烦躁起来。
“我养了它两个月,它不但不吃不喝,而且就像夜叉一样,整天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后来我被它看的急了,一气之下给它宰了,才发现这鸟的身体里竟有半点活血,或者说,它身体的筋肉早就风干,只是个死掉的躯壳而已”
“死的?”
嵇昀一阵后背发凉:“怪不得身上有腐坏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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