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林来到排练室时,陈初已经练习了有一会了,额头,脸颊都沁着汗,他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有点回去了以前的日子。
陈初不停动作借着镜子打招呼:“下午好。”
“嗯,我去换个衣服。”
李斯林再出来时,她已经坐在电脑前看着舞蹈视频,大口的喘气,矿泉水瓶握在手里,已经被喝的快见底,额角的汗仍旧一滴一滴流下。
没有日常的练习,没有再接触,即使她是陈初,现在确实也很吃力,但她很满足啊。
热爱的事,热爱的人,都在这里。
陈初接过他手里的毛巾说:“一会我们可以过一遍基本动作,前part我差不多练熟了。”
“嗯,再休息一下吧。”
“不用,我现在就可以。”她说完就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后起身。
陈初一遍再一遍,仍是不满意,低头叹气时又在镜子里瞧见曾经傲气的陈初,那样游刃有余,她可是舞蹈演员啊。
可现在的陈初呢,就连基本动作都差强人意。
舞蹈演员陈初,演员陈初,陈初,不管是哪一个身份,她都没做好。
李斯林瞄了眼镜像里的人沉着音,“再来。”说着就拉起了在地上垂头的陈初。
……
两人结束后,陈初看完了刚才的回放,沉默了许久,最后抬头对上他的眼后又跑开说:“抱歉,是我的问题。”
李斯林看了眼回放,柔声细语道,“没事。”手下意识去摸她的头时的一瞬柔软,他顿了顿和陈初对了眼后衲衲收回。
陈初也愣了秒,衲衲转回了头。
曾经再亲密不过的人如今也会因为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而感到遗憾。
好在她就是来弥补这遗憾的,她宽慰着自己。
“多练习就能找回感觉,下周三去彩排,周六正式演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来。”
他说着就与她保持了个距离,“你把能用的时间告诉我,我们协调下。”
“我最近休假,我配合你的时间。”她知道他也一样忙得很。
“好。”最后他再礼貌又生分的道了声谢谢,听的陈初心里直扎刺。
在李斯林离开后,陈初忽然很怀念那个勇敢自信的陈初,空暇之余还能自然的调侃李老师,现在她啊,自顾不暇,认清现实后,拍了拍自己,继续一遍再一遍的练习。
虽然是一事无成,但好在还没放弃自己。
李斯林再回来时手上提着一个牛皮纸袋见她已经换了衣服便问,“怎么样了?”
“找到一点感觉了。”
不然今晚不睡了她都不会放过自己的。
陈初想看清纸袋上面的字时李斯林转了个面,她便转了眼没再看。
“那我今天下班了,明天我把剩下的练熟就可以加技术动作了。”陈初说。
“嗯。”他点头后先一步离开,陈初拿了包随后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在大堂遇上了周季,还有薛毓。
周季瞅见徐徐走来的陈初欣喜打了声招呼,“小师妹。”
陈初闻言笑脸扬起,挨个问好。
薛毓:“你发来的资料我收到了,谢谢啊。”
“没关系。”
“诶,这不是老福家的冰粉嘛,你不是刚念叨着呢。”周季瞅见那个纸袋欲要从他手里夺过,“反正老李头不爱吃。”
陈初顺势也看清了纸袋正面的logo,确实是老福家的冰粉,她最爱的一家冰粉店,每次练舞烦躁的时候就想吃口冰的,甜的,夏天吃着凉快,冬天也不赖。只是李斯林很少买给她吃,见她烦躁的时候就带她去洗脸,最后亲亲她,屡试不爽,陈初也还真吃这招。
陈初看了李斯林一眼,纸袋已经到了周季手上,他说:“舒舒多了一份,给的。”
欲盖弥彰,周季瞥了他一眼拆穿他:“平时也不见你有吃啊。”
“…”
李斯林不太支持冬天女孩吃冰,首先对身体就不好,舒舒是行政处的,还不比舞蹈演员身体素质强,但他依旧经常看见舒舒那几个年轻女孩不是吃冰棍就是吃凉的,每回见了都会提醒一两句,落到了个老妈子的名号。
今天也一样,在行政楼路过她们时就聚在一起吃冰粉,李斯林依旧不厌其烦的提醒了一两句,做好这老妈子的工作。准备离开时,舒舒让他把多的一份带走说是买一送一,三个人有四份,多了份。李斯林没要转身走了一两步后又折回来微信转账拿走了那份剩下的。
不是没有犹豫她的身体,在排练室看见她一瓶一瓶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下去时就能想到她会肚子不舒服,但想到她垂头丧气的模样更惹人心疼,还是没忍住妥协。
“师兄师姐抱歉啦,下回再请你们吃,这份不一样,我的。”陈初说着就拿过纸袋冲李斯林问道“是我的吧。”
李斯林不看她,反倒是看了袋子一眼说:“付过钱的,要吃就吃吧。”
陈初瞬间笑的灿烂。
周季:“一起吃饭去啊?薛毓明天就回加拿大了。”
“明天就走了?”陈初问道。
“是啊,元旦假期过了呀,该工作了。”薛毓说着又补充了句,“你的资料会让我事半功倍,晚上我请你吃饭。”
“好。”陈初爽快答应。
“你呢,孤寡老头一枚,也跟我们一起去吧。”周季拱了拱他的肩膀。
李斯林撇了他一眼:“不去,我还有事。”
“真不去?”薛毓问他。
李斯林无奈答:“没空。”
“加入黑名单了。”薛毓说着就操作着手机,两三秒后搂上陈初就走。
连招呼都没给个机会。
…
饭后,薛毓打通了李斯林电话:“周季喝醉了,你开车来接我们吧,地址发到你手机上了。”
“你也醉了?”他问。
“也?”薛毓瞥了眼正在吃冰粉的陈初说:“嗯,我喝了,陈初没喝,她在吃中药。”
陈初闻言抬眼看了她一下没做声继续小口的吃着冰粉,薛毓又说:“但是她说,她开车你会不高兴的。”
薛毓等着那头的话,“你乐不乐意说个话嘛。”
“等会,我现在去接你们。”
“好。”薛毓用轻松的语气挂断了电话后又拿走了陈初面前的冰粉,“这个别吃了。”
“不能吃的多了去了,我喝露水得了。”陈初虽这样说,但也没再吃了。
“我怕李斯林怪我。”
“他给的。”
“我没看好你。”薛毓义正严辞。
陈初只能点头。
每回薛毓走后,周季都醉的不醒人事,但今天在她面前,收敛了许多,还能正常走路上车,毕竟人还没走。
一车四人忽然出奇的安静,除了李斯林安全驾驶以外,其余三人均默契的望着窗外,陈初趴在窗户边上,手里还提着福家的纸袋,窗户被李斯林上了锁,降不了,只有后排微微降了少许通酒气。
车子最后在陈初楼下停下,两人沉默了一路,终是李斯林先开了口:“到了,我等你灯亮了再走。”
陈初解开安全带说:“就送到这?”
“嗯。”
陈初没再说话,下了车直直走进楼里,过了一会,李斯林听见敲窗声,她折了回来,他以为她落了什么东西。
摇下窗户正要问时就见她倾了半个身子探进车窗来抱了自己。
动作不算亲昵,李斯林由着她抱着脖子,两只手规矩的放在一旁。
这也算是他们再见后的第一次拥抱吧,李斯林最后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第二天中午正逢下班的点,钟渝找到李斯林开门见山直说:“那个你昨天相亲对象,对她有啥感觉没?”
“没。”李斯林也斩钉截铁地答,也盼着这事让他去沟通解决。
“行,那这事我帮你去讲。”
李斯林面露欣喜:“好,谢谢您。”
“别谢我,我这有事让你帮忙的。”
“?”李斯林观察出他的神情先一步说:“也相亲?”
“啊对。”钟渝露出了一副家长欣慰的笑容。
“…”
“这你欣姨给介绍的,我也没办法啊,你卖我个面子去吃个饭,试试看,不然你姨那我怎么交代是吧。”
钟渝于是连哄带骗的说服了李斯林,给了他吃饭的地址。
“又相亲呢?”周季路过闻言说。
钟渝及时制止周季的热讽,“别吵吵,下回让你欣姨给你介绍。”
“我姨知道我心有所属呢。”他悠哉的又说,“你就不怕小师妹又知道啊?”
李斯林:“…”
钟渝心头一颤,正要说话时,陈初也路过见状便说:“相亲啊,去呗。”
满不在意的说完就走。
周季笑了笑拍了下他的胸脯学着陈初的语气:“去呗。”
欠揍,李斯林睨了他一眼将走时直接往他肚子上就是一拳,疼的周季直弯腰捂肚骂人。
“你说你这不是欠嘛你。”钟渝对周季说,眼睛直盯着离开的李斯林,随后又说,“这事要没成,别怪陈初要揍你,我也不放过你。”
周季:“…”
直接说不就好了,他巴不得他们和好呢!分手单身的李斯林比母胎solo的李斯林更让他头疼,脾气阴晴不定就算了,他妈还糟践自己身体,他真想将他抓起来狠狠揍一顿才能出了这五年来受的气。
就在李斯林要向钟渝打报告说那人迟到,自己准备离开时,陈初就推开包厢的门坐到了自己面前,虽然她已经换了身衣服,即使是戴着墨镜,帽子,口罩,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等她完完整整的将脸露在李斯林面前时,他就猜到了些许。
“我也来相亲的。堵车来得慢了。”她说。
“你约的我?”
“嗯,相的你。我姓陈,我们这事能成。”她说着就撑着脸凑近他,“你好好看看我还是不是你喜欢的模样。”
白t恤,牛仔裤,高马尾,和那天一模一样,梨涡也一样,带笑,眼睛也一样,带情。
可是李斯林说,“不是。”
“那你能妥协一下吗?”她问。
试着接受我现在的模样,试着去爱现在的陈初。
我的意思是。
“李老师,我们再来一次吧。”
李斯林想了想还是说:“陈初,我们现在都是一个人在好好生活着,没有想象中的多么离不开对方,如果真的离不开,我们也不会说着这些话,现在看,我们也不是非对方不可,有过一次就够了,不是一定的话,也没有再来一次的必要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陈初:“可是我不好过呢?”
我说这五年我没有你过的很糟糕呢,简直一塌糊涂,连自己是谁都找不到了呢?
我是个胆小鬼,一点都不勇敢,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让李斯林再次真切感受到心疼的是他看见了陈初在抽烟,打火机的火苗点燃烟头,她熟练的夹在指尖上随后吐出一股白烟,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还是让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就顿了一瞬,而后再次不受控制的朝她走去。
陈初注意到李斯林时,拿烟的动作停滞了下,有点慌乱,直到他从自己手中将烟掐灭,拿着打火机和烟盒离开后,陈初才从慌乱中找到一丝镇定,怕他做什么呢,抽烟又不是什么犯法的事。
只是,心里忽然又涌起一阵的酸涩,在刚刚,他离开前,陈初从他眼里看到了失望的神情。
很糟糕的陈初,她想也是。
周季走进办公室见到李斯林时,他正一只手玩着打火机,一只手把着烟,火苗不时蹭到烟头后又熄灭。
“你他妈就是嫌命太长,又抽上了?”周季看了眼桌子上的烟盒就要夺过他手里的,被他躲开了。
周季气不打一出来,又见他只是玩玩,没有要抽的架势便作罢骂道:“可劲作吧你,就我血厚够你折磨,做个人好吧。”
说完就将自己办公桌上处理好的文件放到了他桌上,看了他两眼后便坐到了他的办公桌上随手拿了他其他的文件看,没看几行又开始碎碎念的倒苦水。
“这些年你过的是人的日子吗?你再想想,我的日子有好过到哪里去?”
“医院,舞协,舞团,义演,还有七七八八的事我就不算了,你是神仙,我不是,我求你,是时候该放过自己了。”
上辈子是欠了你多少,这辈子和你做兄弟。
“薛毓在加拿大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李斯林忽然出声。
周季怨骂的心情停下回头看他,仍是玩着打火机,只是这问题,他也不知道。
应该也不好过吧。
“她也不好过。”李斯林又说。
她昨天说她不好过。
可是他又好过到哪去,喝酒抽烟,疯狂工作,住院,看心理医生,他也不好过啊。
“我昨晚没醉,醉了也是真心话,听得进去你就听听吧。”说着就起身拿了他剩下没处理的文件走前瞥了他一眼说道,“听不进去我这条命就搭你身上了。”
(昨晚)
“你来我这干嘛?师妹送回家了?”周季见他按了密码就径直走进来将他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周季不动声色的拿来另一个酒杯,见他依旧是那副不耐受酒精的模样笑了笑。
酒过两巡,周季躺在沙发上抬眼瞄了下李斯林说:“陈初都主动回来了,你还矜持个什么劲。”
“分手那是形势所迫,换作是你,你也不会愿意让她陪着你耗的。”
“陈初那五年约到期了,现在不一样了,你们是双向奔赴,没有必要再为难自己又拒人于千里之外还偷偷心疼人家了。”
李斯林不说话,靠在沙发上合眼,在思考些什么。
李斯林失望,他是对自己失望啊。
糟糕透的李斯林,连自己心爱的女孩都保护不了,她过的不好,他没有参与,没有对她好,他还是离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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