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在舞团下车时,天空中已经下了大雨,她让司机停在屋檐下,付了钱后便急忙跑到保安室。
这场雨下的突然,保安大叔瞧见是陈初便赶紧让她进了门,迎进门后又无奈说:“伞都给借走了,现在雨大不着急这一会的,坐下喝杯热水。”
陈初道过谢后接过热水,耐心的看着飘落在窗前的雨滴,时不时的和大叔聊个两句。今天值班的保安大叔是在星子工作的第十五个年头,星子的新人,老人他全都认得到,也是他守过来的,大家都习惯叫他吴叔了。
后来是一个撑着黑伞的男子映在窗户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进不来。
“吴叔,是我。”他两眼笑眯眯的礼貌样子似乎唤醒了吴叔的记忆,吴叔便乐呵着给他开了门,简单寒暄了两句后便要走。
走前目光又落到陈初这,他说:“陈小姐,一起吗?”
陈初视线从杯子上转移在他身上,她没有答后半句,只是盯着这张姣好的面容反问道:“我们认识吗?”
他笑了下,他还以为她记得他呢。
“算是认识的,你忘了。”
哦?
陈初的眼神越发好奇了起来,他解释道,“粉丝。”见她还是没印象的样子妥协了说,“不忘初心,步步生姿。”
祝你也祝我。
陈初皱着的眉毛展了展,他瞧见这模样猜想应该是记起来了。
陈初起身,记是记起来了,但没记住全部,他应该是和许辞搭档跳舞过,但她记不得他叫什么名字了。
她对此抱歉了一句,他没计较反而大方的再次介绍了自己。
“我叫郑均。”
没有记错的话,那还是许辞的跳舞梦,机缘巧合下她在北京现代舞团学习了一个月,那天许辞难得在公司排练,陈初想着有些日子没瞧见她人了便借着传话去敲了练习室的门。
坐在地上汗流浃背的许辞回头,见是陈初开门见山:“什么事?”
陈初悠闲的倚在门上细细打量了下她,在许辞要起身时摇了摇头说:“换个梦想算了。”
“…”许辞毫不留情的翻了个白眼,为了梦想才懒得跟她计较扭头继续看视频。
“慢走不送。”
陈初没理睬来到她身边凑近看了眼她的视频,就在许辞打算洗耳恭听她的酸语评价时,她只是说,“温姐让你一会去她办公室。”
许辞挑了挑眉,确实是传话。
“好。”许辞应下。见她要走了时,瞥见角落里那礼袋又回头对陈初说:“诶,等等。”
“干嘛。”
“有东西给你。”
“齐放给你的安神茶。”
陈初接过说:“替我谢谢他了。”
“你自己不会说谢谢啊。”
“我把他拉黑了。”陈初说完就要走。
许辞见她走便补充说:“他说他有条件的。”
陈初闻言看了眼茶:“有用再说。”
在门口遇上正从洗手间回来的郑均,陈初想着应该是她在舞团的同事吧,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又觉得熟悉多看了一眼,好像在哪见过。
正回忆时,他开口了:“你是陈初?”
陈初闻言大脑的回忆停止,朝他挑了下眉,反问道:“不像吗?”
他笑了声:“一样。”
和他所知道的一样。
“郑均老师。”许辞介绍着。
没印象。
陈初再次点头微笑要离开时,他又开口说:“我是你粉丝。”
陈初眉目一转:“阿~那,你好。”
“郑老师原来是初军呢。”许辞愣了下也感慨了句,随后便对陈初说:“给个签名啊。”
没笔没纸,陈初便说:“我等会送过来。”
“我这有。”郑均说着就拿出一张照片的背面给陈初。
陈初接过照片没翻过面瞧,直接签了,她签完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郑均,“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郑均愣了下没答。
“忘了你是我粉丝了。”陈初笑了下表将照片要给他。
许辞瞥见照片的背面是陈初的照片,像是日常合照,又想起之前他有意无意的探问,大脑飞速运转后连忙说:“难得碰上,再写句话嘛,郑老师想来也是老粉了。”
老粉?陈初看了许辞一眼欣然答应,问他有什么想写的话,他让她自己随心,陈初便写了自己粉丝应援口号,写完前半句,顿了下笔将后半句改了改。
“不忘初心,步步生姿。”郑均将其念了出口又道:“祝你也祝我。”
陈初笑着。
两人一路到达大堂时,陈初发现他半个肩膀都淋湿了,而自己只是发梢浅浅打湿,她忽然间就想起了和李斯林冒雨回家的时候,他们只有外套,但他还是尽量将衣服遮到她。
“抱歉啊,一会我找衣服给你换。”陈初说。
“没事。”他不在意。
紧接着一阵嬉闹声传来,还有沾着雨水的脚步声,陈初的目光顺过去,男人收了伞,她这才看清,是小楷和安然。
好久不见了,安然看见陈初也有点意外,拉着小楷上前寒暄。
“新婚快乐。”陈初道。
安然下意识的扭头看小楷,幸福的模样又重现脸庞,两人领了结婚证,昨天刚结束的蜜月旅行。
又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伴着的是怨骂声,“你不能往我这撑点啊。”
是周季的怨骂,身边撑伞的是李斯林,进了大堂后,李斯林看见这一行人,在陈初身上停留了片刻后收了伞。
小楷将伞递给李斯林:“师兄谢谢你的伞。”
“你怎么来了?”周季走上前对郑均说的。
“我不能来?”
周季笑了声:“能,欢迎郑书记莅临指导,我等尽全力配合。”他说着又看向陈初问郑均,“给你介绍下,用介绍吗?”
“今天算是正式认识了。”说着郑均看向陈初,似是要求证一般。
陈初点头,“嗯。”
等到李斯林走到郑均身边,他们三个齐肩说笑时,陈初想起那句“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是有映照的。
她在李斯林的合照里见过,是他们的毕业照。并不是粉丝的见面会。
陈初没有说,有关于他的记忆瞬间清晰了起来,只因为那是她和李斯林的记忆,尽管少的只有一两句问答,她记得清楚了。
她跟在他们身后,目光投向那两把伞,心头是闪过那么一丝苦涩的。身边所有的变化,都在提醒着自己,她离开的这五年,这里的所有故事都与她没有了关系。
转角处,李斯林回头对思绪外的陈初道:“你先在排练室等等,我一会就来。”
陈初回神看了眼已经脱下外套的郑均点了下头,想着是该带他去换件干衣服的,毕竟天还冷着。
排练室的陈初将舞蹈练了再练,等李斯林的时间已经好一会了,她瞥了眼墙上的钟泄了口气扭开矿泉水瓶猛的一口,胃里顿觉透凉,肩膀几不可微的颤了颤。
像自己的身体妥协,陈初还是出门接了热水,她不知道星子什么时候专门设的休息室,挺方便的,就是在走廊尽头,离她远的很,不太乐意去。
在接完水回去的路上,大堂隐约的争吵声传进陈初耳朵里,有个年轻女声貌似有点熟悉,听到这时眉头便不禁皱起,脚步也加快了起来。
是小洁没错。
两个大汉前后包围着小洁,还有个女人正对着她咄咄逼人,不时动手,周围的同事不多,零星的几个都上前保护着小洁防止着他们打起来,不能动手,于是妇女便破口大骂,那些难听的话如数落进了同事与小洁的耳朵里,同事们这时也愣了下,不知所措。
陈初赶来时只抓住几个关键词,破坏家庭,狐狸精,大致理清了事情,将手中的水交给身边的人后就上前将小洁护在身后,随后对她笑了笑以示安慰。
陈初看见她眼中的泪光,无奈中充满了委屈,陈初忽然心疼的很,也只能抓得她更紧,给她更多一点勇气。
“你是她领导吗!”
陈初见女人气势汹汹的模样握了握小洁的手示意她安心,“我是她同事。”
“我找他领导!”
女人又定睛瞧了瞧陈初像有意外收获一般:“你是那电视上的陈初吧。”
“正好,狐狸精的同事们都围过来看看这狐狸精都干过什么丑事啊!光明正大的勾引我家男人,好好一姑娘,干的是什么事!你们这行是不是除了跳舞就剩那勾搭人的本领了!”
陈初皱了皱眉头,“请你注意下言行,这是在公众场合。”
“你是公众人物,我不是,我家男人被别的女人勾走了,换成是你,你能忍?!”
“我没有!”小洁吼道。
“还说没有,照片能作假吗!敢做不敢认了?”
“是他说他没有结婚的。”
“那你就应该管好自己!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骗子不骗你骗谁!”
小洁欲言又止,想着确实是自己理亏了。
陈初:“你应该回家管好你丈夫而不是来这讨伐被你丈夫受骗的女孩,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问题。”
女人立马受到刺激上前抓住陈初的手要与其进行撕扯时,李斯林挡在了她身前停止了女人对陈初的动作。
“我是他们领导,有事和我说。”
陈初望着那宽厚的肩膀,心里忽然间就有了底气,她也不是惧,就是有他在,她能够心安好多。周围聚来的的同事也越来越多。
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的又动起手来,这次两个大汉也争着上前,同事将小洁拉走,陈初要离开时脖子处隐隐感到一两滴热水的飞溅,她下意识回头就见到原本自己放在俞舒舒手上的热水已经全然淋到了李斯林的后脖颈上,顿时一片通红。
陈初慌乱的眼睛对上李斯林,像是自己被欺负了一般,上前冲他们吼道:“够了!这是舞团,不是你撒泼打野的地方。”
“你就不怕我把今天这事传到网上,到时候看你怎么办!”一大汉说。
李斯林听到这拉了拉陈初的手想让她退后,身边的同事将他们隔离了开,陈初不理会那只手,声音依旧硬朗不惧怕任何言论。
“去!我陈初走到今天受到的攻击不少你一个,今天大家都在,你说的和事实不符,那我们就法院见。”
后来,吴叔和同事们将他们赶了出去,吴叔说他们是混着人进来的,说是来找亲戚的。
陈初两耳听不进任何周遭的声音,就算俞舒舒一直在说对不起,是她让俞舒舒帮忙拿着的,谁知道能有这一出,也怪不了她。
“车钥匙给我,我带你去医院。”她朝他摊开手掌。
李斯林看了周围一眼,给了她钥匙,周季也适时遣散了同事。
“不用去医院,附近药店就行,小区楼下那家。”
陈初看了他一眼随后才点的头说:“那你在这等我,我去开车。”
走了几步后又回头叮嘱,“我马上回来,等我。”
心电感应般的默许,陈初冲进雨里朝停车场跑去。
李斯林上车后,陈初特意再看了眼烫红的那片,已经起了泡,“你再忍忍。”她说完就要发动车子。
“刚才你电话响了挺久,我就一起带了过来。”他示意身旁的包。
陈初不予置理,她只想快点发动车子,可就是怎样都失败,明明刚才还可以的。
电话又响起,响个不停,她只能停下,从包里掏出手机见到来电人时,眉头皱的更深,最后还是关机了,重新专心在发动车上。
李斯林看出她的着急,想试着宽慰说:“慢点不急。”
“我急!”陈初对上李斯林,撒了那无名火,随后又感抱歉便低头默了会平静了心情,重新踩下离合器。
这一次终于成功了,车子渐渐驶入正轨,恢复了平静后的陈初朝李斯林的方向看了眼说:“抱歉,我刚才着急了,把你说过的话忘了。”
“没事,我在。”空气静了一瞬后他又补充道,“现在开的挺好的,我不在的时候别着急。”
“难得着急一次。”陈初说着带点淡然,又带着点委屈。
李斯林闻言看了眼陈初,没接她的话。
那年陈初在钟爱的挑衅下毅然决然的报了驾校并且成功的拿到了驾照,所以在周末得知钟爱准备去山庄的交通工具出现故障后,二话不说的就拿走了李斯林的车钥匙要送他去。因为钟爱知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的名言,于是捧的陈初一路上都高贵的很。
炫耀完自己的驾照后,陈初掉头回市区,依旧沉浸在美滋滋的状态里,李斯林打来了电话。
“你在哪?家里车钥匙怎么找不着了?”
“在我这。”
李斯林有点吃惊,“你开车去哪了?”
“送钟爱去山庄,现在在回来的路上。”
“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你在睡觉,不想打扰你,我懂事吧~”陈初笑的甜。
“给我留句话就更懂事了,知不知道回来的路?”李斯林还是有点担心,毕竟上回坐她的车到家后想了想还是后怕的。
“知道,前面还有辆山庄的补给车,我跟着它回得去的,回不来你来接我呗。”
“行吧先这样,你专心开车,慢点别急。”
“我着急回去找我的宝贝,他可粘我了,再不回去他会生气的。”
李斯林被逗笑:“好,注意安全。”正想挂断时就听见她说前面有交警。
“没事,先慢慢踩刹车,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把驾驶证给他们看就好了。”
陈初正要踩刹车时,一只大白鹅飞到了她的视线上,落在了前车窗,紧接着陈初只看到眼前一片飞翔着的白色,耳朵旁充斥着鹅叫声,来不及时陈初下意识打了右转,在一棵树前稳稳当当的急刹车,安全囊弹出后陈初怔在了原地,是李斯林一声一声的呼喊才把陈初拉回神来。
交警此时也赶了过来:“姑娘没事吧?”
“没事,鹅,鹅没事吧?”陈初回头时就见一排的鹅齐刷刷的在公路上叫喊着。
李斯林是在警局见到的陈初,没有多大事,就是走个程序把人领走就好,陈初看着他全程黑脸的样子,识趣的乖坐在椅子上等他。
等他道完谢后,他牵走了自己。
陈初试探着,“还生气呢?”叫他不说话又说:“那一群白天鹅落在我眼前,我都看呆了,这是意外。”
李斯林瞪了她一眼,陈初立刻闭了嘴。走了几步,陈初又问去哪,他说去医院。
“我真的没事,”瞧见他的眼神,她改口拉着他走说道:“走,去医院。”
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后,李斯林脸色这才由阴转晴道:“今天起,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许碰车。”
陈初只能噘撅着点头,他见状缓了缓才说:“忍不住就去找斯曼。”
“嗯?”
“她那有卡丁车。”
陈初对上李斯林的眼睛,没忍住笑了。
后来即使李斯林在也鲜少让她碰车,再后来又有了司机,陈初车技生疏得很,所幸,她身旁还有李斯林,最后成功的停好了车。
李斯林解下安全带说:“我自己去就好,你待在车上,有事打电话。”说完他就下了车。
陈初盯着他进药店的背影抿了下唇,迫于现实的无奈,微微叹了口气。
“轻,轻点~”李斯林对那下手没轻没重的上了点年头的药师傅说。
“嘿!轻点你来我这干嘛,上医院去,那年轻小护士多,我这老头子只会卖药。”
“又拿我打趣呢。”李斯林笑了声。
老头瞧着那片通红才终于开问:“你这哪个冤家弄的,你开车来的?”
“不是,舞团有人闹事。”
“这下手,没轻没重的真不懂事,还是抽个空去医院看看。”说完正一抬头时“哦嚯!”一声对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打了声招呼。
陈初摘下口罩,抬了抬帽檐冲他笑着道:“王叔叔~”
李斯林也有些诧异,双臂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一览无余身体。
“外头有人买药。”陈初指了指。
“那这你来。”
陈初接过王叔手上的药,又听他叮嘱,“轻点,矫情的很。”
陈初又笑笑,“好。”
看着他依旧紧张的双臂,陈初觉得好笑,但她此刻却又笑不出来:“怕我看?”她仔细的上着药,声音漠然着又反问,“哪儿我没看过?”
李斯林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无奈,渐渐放下了手笑道:“被上药的是我,生气的是你,亏不亏?”
“这种事我还要赚了吗?你觉得我该赚了是吗?”陈初有点缊气,下手莫名加重了些。
“褪层皮的事。”
“只是褪层皮的事而已你又何必帮我挡。”她真的生气了,对他的嘴硬。
过了会,他才说:“你是陈初,不一样。”
“哪不一样?”陈初刨根问底的声音忽然有点哽咽。
“哪都不一样。”
而李斯林原本那句要划清界线的违心的话就这样被手背上的一滴眼泪给重新淹没在心底。
因为是陈初,所以在淋雨后,他离开是去给他准备姜丝糖水,因为她是陈初在她摸到包里的保温杯时才越发不能控制自己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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