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我追了你半天,你都未察觉是我么?”

    童亦雪轻轻翻个白眼,以这老妖的道行,若是刻意隐藏,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发现不了,何况是她。

    不过此时她并不打算争论这个问题。

    “我以为你那日的意思,是不会再与我相见了。”

    叶锦点点头:“确实是。只不过现下你们漫山遍野的布阵,想来我就算不见你,也会见到其他天师,那我还不如见你,好歹我们还有过一面之缘。”

    这种居高临下又带着一丝轻佻的态度让童亦雪略微有些恼火,但是一想到上次交手时的惨状,她觉得还是先忍一忍为好。

    “这些阵并非防你的,应当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

    “是么?你这么了解我?”

    深吸口气,童亦雪没了打哑谜的耐心:“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让我看看你的莲花杖。”叶锦笑得一脸温和。

    可童亦雪却是一惊:“你……想看什么?”

    “莲,花,杖,”叶锦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就是你背后那个东西。”

    他稀松平常的语气让人以为他要看的是童亦雪脚边的石子,可童亦雪却平常不起来,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脑子第一次转得这么快。

    他到底想干什么?莲花杖与他有什么关系?那个穿白男子又是谁?

    见她蹙眉不语,叶锦敛起了笑容,连带着声音也沉了下来:“怎么,只是看一下你的法器而已,这么难?我们妖又用不了你们天师的法器,怕什么?还是说……这不是你的法器?”

    “老叶,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不等童亦雪回答,一旁的白衣男子突然接过了话茬。

    虽然前面的问题童亦雪没想通,但现在的情况她倒是看明白了。

    这俩妖应该是打算动手硬抢了。

    童亦雪自然明白她与叶锦之间的差距,可身为天师,坐以待毙总归不是个办法,何况还是面对妖的时候。

    心一横,她决定先发制人。

    叶锦意料之中的灵敏,一挥手便挡开了她快速甩出的锁心咒。趁他侧身的片刻,童亦雪又挥着红玉链攻了过去。

    虽然接连几招都被叶锦悉数挡了下来,但法器的攻击毕竟还是要强上一些,她发现这老妖的面色变得愈发难看。

    不过她到底不是叶锦的对手,几招过后只见叶锦用力一挥,童亦雪便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推着向后退去,两人这才拉开了距离。

    还没等她喘口气,叶锦就又是一挥手,一道金光便从他袖中飞出,快速朝童亦雪劈来。

    这金光看似与上次的红光无异,可童亦雪却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不同。

    一个闪念,她快速念了条口诀,竟然伸手挡住了这一击。

    只是这金光虽不如那红光一般灵巧,但却是力道十足,她是挡了下来,却也被震得脚下不稳,生生又后退了几步。

    待站定后,她又立刻用红玉链挥出几道红线,朝叶锦飞去。

    这几道红线不同于前面寻常的锁心咒,叶锦一挥袖竟未将其全部挡下,剩下两道直直冲他脖颈飞来,逼得他连忙后撤两步才转身躲开。而童亦雪也趁此时机,又飞出了几道红线。

    “嘿,有两下子。”胡煊站在一旁没有加入的意思,反倒看着一人一妖你来我往地交手,感觉颇为有趣。

    不过叶锦却不觉得有趣。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与童亦雪交手,他此时才发觉,这小姑娘看着年轻,天资却远超他预料。虽不至于会造成威胁,但若是逼急了,同他纠缠上片刻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剑眉一拧,快速侧身躲开了童亦雪的攻击。接着只见他身影一晃,竟飞身闪到了童亦雪侧旁,随即一手抓住她的肩膀,一手扯下了她背在身上的莲花杖,然后又一掌将她拍到了路边。

    叶锦动作极快,童亦雪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硬生生接下他一掌。偏他这一掌又颇为用力,不仅打的童亦雪肩骨生疼,还让她几乎就要跌倒在地。

    但是那早已疼痛难忍的腰背实在是经不起跌倒,童亦雪只能用力稳住下盘,让自己只被绊了一个趔趄。

    站定后,她转过身来还想要夺杖,不过叶锦像是猜到她会有如此举动,抬手轻易地拨开了她的进攻,紧接着又一掌拍在她胸口,猛然将她打飞到了一旁的树林里。

    不过到底叶锦还是没有想要她的命,虽说这一下震的她感觉自己险些要吐血,但好歹还是可以一个翻身便平稳落地。

    只是不曾想这树林里竟有一个不知什么人设下的猎网,浑身发疼的童亦雪起身时踉跄了两步,竟然就猛的一下被网到了半空中。

    “叶锦你王八蛋!你放我下来!”

    网很是结实,任凭童亦雪怎么挣扎都没有要破掉的意思。而下面那个被童亦雪口诛的男子想来也是没料到还有这一出,一改脸上的阴霾,换上副讶异又好笑的神情,站在一旁足足观赏了片刻才笑道:“这可是你们自己布的网,现下你遭了殃,怎能怨我呢?”

    话音刚落,却听到远处传来呼唤童亦雪的声音,想来是其他天师汇合了。

    只是这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是童亦雪方才过来的方向,她竟刚好与其他人错开了。一时间她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一旁的胡煊反应很快,扔下句“我去把他们引开”,就跑没影了。而看着童亦雪泄气地瘫在网子里,叶锦是又好笑,又好奇:“怎么不喊?”

    “他们这么多人喊我,声音还如此缥缈,我一个人喊,他们怎能听得见?”

    地上的男子同意地点点头,笑道:“有道理。不过你这种时候头脑条理还如此清晰,怎么说,朽木可雕。”

    这似调侃又似嘲讽的话语把童亦雪气地直接破口大骂起来,不过叶锦倒不甚在意,看她气极的样子心情似乎是越发的好,只轻轻嗤笑一声,便自顾转身走到莲花杖旁。

    在叶锦的印象里,这大约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到莲花杖,所以临到门口,他反而又有些犹豫了。于是,在盯着那物看了半晌后,他才蹲下身来伸手去捡。

    正当他左右翻看莲花杖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声响,转头看去,原是童亦雪用匕首划破了网子,逃脱了出来。

    叶锦一愣,他感觉方才好像并未注意到这丫头身上竟还带着刀。

    只是不知此时的童亦雪是不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这一次她没有动手,而是一脸怒意地走到叶锦面前厉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锦没有回答,只掂了掂手里的莲花杖,反问道:“为何要封印莲花杖?”

    “封印?”这个奇怪的问题立刻让童亦雪的火气消了一半,“你什么意思?”

    这迷茫的模样不像是在撒谎,却加重了叶锦心中的疑虑。蹙眉打量了童亦雪片刻后,他叹口气道:“原来你不知道,我就说以你的资质怎会持有莲花杖。罢了,劝你一句,不是自己的东西,最好尽快物归原主。”

    说完,他将莲花杖扔在地上,转身要走。

    前面的话没听懂,但这句童亦雪是听得真切。想来是自己两次和他交手却没有用莲花杖,让他疑心自己是个小偷了。

    这还了得,侮辱性仅次于小时候因为弹弓打得太好而被怀疑是个男孩子了。

    “你胡说什么!这是我师父的!”童亦雪大喝一声把天师符从腰间拽下,“你既认识我祖师,那你也应当知道莲花杖是碎星阁的法器,我就是碎星阁的人!”

    这一嗓子吼得叶锦一愣,小姑娘看着娇小玲珑,底气倒是充足。

    他侧身扫了童亦雪一眼,然后斜睨到了她举在半空的天师符,碎星阁童亦雪几个大字确实看得真切,只是脸上还是显出一丝不耐烦来。

    “好,就算是吧,你想如何?”

    “什么我想如……”童亦雪一愣,差点被这老妖绕进去,“你先说清楚,什么叫被封印了?”

    “你的法器,你却来问我?”

    “确实是我的法器,但你也很感兴趣啊,不然为何今日专程来堵我要看莲花杖?”

    一语道破天机,叶锦被噎得一时无语。愣了片刻后,才有些尴尬道:“……好,算你说对了,那你要我解释什么呢?封印又不是我加的,连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我是说这封印,从未有人察觉到莲花杖上有封印,你为何要说它被封印了?”

    听罢,叶锦却嗤笑一声,恢复了先前那种调笑的语气:“你不信啊?可你信不信,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

    “只是没想到如今的天师会堕落到如此地步,”叶锦继续似笑非笑地火上浇油道,“竟然连一个封印都察觉不到。”

    看着童亦雪涨红的脸,叶锦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不过总归是扳回一局,再闹下去倒真是欺负小孩了,所以他还是抱着做善事的心态走上前来,对着莲花杖一挥手,那密密麻麻的符咒便立刻在杖身上显了出来。

    童亦雪的怒气随着符咒的出现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大脑的一片空白。

    虽然符咒很快又消失了,但她还是能感受到那是个强有力的复杂封印,绝不是叶锦能在方才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莲花杖什么时候被封印的?又有谁会封印它?

    看着童亦雪震惊到好像末日来临的样子,叶锦复蹙起眉来。

    如果这丫头所言属实,她师父应是碎星阁上任上师,可是上师为何要将法器封印,还封印得如此隐蔽,不叫人发现?又为何会在封印之后交给一无所知的弟子?还是说,这个封印或许不是碎星阁的人结下的?

    叶锦脑海里无端出现了一些令他十分不安地猜想。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师父为何要封印它?”

    “我不知道……”童亦雪无力地喃喃道,却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如若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你能帮我么?”

    叶锦一愣:“为何要我帮你?”

    “因为我现在……我现在实在不知谁能帮我了。两年了,此前甚至从未有人告知我莲花杖被封印了。”

    听闻此言,叶锦长叹了一口气后又问道:“那我又为何要帮你?”

    “你……”童亦雪语塞。

    是啊,叶锦有什么理由呢?虽然现下已是妖和人能和平共处的年代,但也绝不到妖能帮天师的地步。

    看面前人小脸拧在一起纠结的模样,叶锦有些无奈,便挥挥手道:“罢了,你且先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童亦雪咬着下唇纠结了半晌后,还是将其师父的事说了出来。

    两年前,其师父白子诀独自前往雍州,回来时却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护送尸首的是西河郡采元阁的同仁,可他们也解释不清发生了何事,只说在郊外发现白子诀时他已奄奄一息,可在周遭查了几日却没有任何发现。

    最后,除了让各地天师府加强警戒外,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采元阁前来的人员中有一位名叫徐方若的天师,因其师父徐卿宁与白子诀相识多年,因此童亦雪与他也是私交甚好。

    临走前,因不忍看着童亦雪暗自伤神,他偷偷跑来告诉童亦雪,其实白子诀在尚有气息时曾迷迷糊糊说过一句话,就是让童亦雪带着莲花杖去南方。

    只是没人知道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为了不让童亦雪乱来,师伯师叔们才隐瞒了下来。

    童亦雪理解他们的做法,因为她也不明白此话有何含义。可她又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最终还是偷偷南行,拜访各地天师府想要一探究竟。

    在即将进入扬州地界时,童亦雪被其师叔赵紫茗抓了回来。

    然而让她不解的是,两位师叔却从此不准她再过问此事,甚至将莲花杖锁了起来,还关了碎星阁的门。

    直到半个月前,二位师叔去拜访医仙,她才在师兄连炳阳的帮助下,偷出莲花杖溜了出来。

    彼时她听闻辛道正即将去修行,便动起了去见他一面的心思。

    白子诀和辛道正师出同门,后者少年时因故搬迁至清化郡,拜入了天羽阁。

    二人交情一直甚好,白子诀出事前还曾与其通过信。也因此,童亦雪才觉得关于师父的死,辛道正或许知道些什么,这才专程从冀州跑来梁州。

    只是她脚力有限,赶到时辛道正早已出发。

    所以,时至今日,事情虽已过去两年,但认真说起来,她还是一头雾水。

    听完童亦雪的叙述,叶锦点点头,沉吟一句:“如此说来,这莲花杖依旧是你偷出来的。”

    童亦雪一愣,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他居然抓住这么个重点。虽然这个问题深究起来她确实是理亏的,但她却还是想要辩解一二,可叶锦却一抬手制止了她。

    “不必解释,是与不是都同我无关。只不过,”他顿了顿,“你有没有想过,你两位师叔让你放手,或许是为了你好。”

    童亦雪叹口气:“我知道,可我想不通,为什么?”

    “能封印此物之人必定不会是个泛泛之辈,况且你师父遗言中也并未让你追查此事,想来他也认为你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所以我也劝你最好放下此事,为了你自己。”

    说罢,叶锦一拂衣袖,欲转身离开。

    看着他越走越远,童亦雪有些心急,只得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道:“如果我有你可以帮我的理由,你是不是就能帮我?”

    叶锦闻言脚步一滞,但却没有转身也没有答话,只是在原地愣了片刻,就又迈开步子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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