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实推门进来。
他进门时,外面那股独属于夏日的闷热气息也随之朝店中的二人袭来。
他一直都知道清水市气候干燥,但是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有这么热,就像现在这样,他只是从医院走到花店便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汗珠已经顺着皮肤滚落了下来。
花店打的温度极低的空调和顾吟泽被围裙勒出的腰身很好地抚慰了他因气温而烦躁的内心。
常实重新扬起惯用的笑容。
“吟泽。”
“常老师!”
顾吟泽惊讶地迎了上去,白飞羽看得出来他俩关系不一般,没敢继续讲话。
“您怎么来了?”
“有个患者几天前给我订了一束花,本来是要他自己来那的,但今天他要做穿刺,反正离得也很近,我就自己来了。”
常实接过顾吟泽递过来的纸巾,浅浅擦了汗,视线瞟到坐在角落里的白飞羽。
“这位是?”
顾吟泽正拎着常实给的订单号,翻看着那堆顾客上门自提的花束,听到常实的问话后便头也不回地向常实介绍道:“啊,这是白飞羽,我的小学弟。”
出于习惯,他并没有向常实透露白飞羽同时也是自己的邻居,不然被有心之人听见了,万一白飞羽受到了什么伤害,无论顾吟泽做了什么补偿都是得不偿失。
常实也没有像谢嘉树那样庞大的情报网,他的大部分情报都是来源于和患者的聊天以及午休时那群护士小姐妹聚在一起聊的八卦,虽然成就出了很会用言语诱导他人来说出自己想要的情报的常实,但获得的情报体量确实没有谢嘉树用金钱和人力堆出的情报量大。
这也导致了常实现在的误会——他只知道白飞羽是谢嘉树用来掩盖顾吟泽存在的诱饵,却不知道白飞羽和顾吟泽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何。
看起来像是谢嘉树的后宫起了火,常实笑眯眯地想。
他收了谢嘉树开的高价工资不代表他会为了那么点钱在外维护谢嘉树的形象,况且谢嘉树养的私家侦探可不是吃素的,他也懒得去拱那个火。
白飞羽站起来,因为担心自己的手汗会让对方嫌弃,所以先把手不着痕迹地往裤子上一蹭才向常实伸出手。
“常老师您好!我是白飞羽!”
“不用那么紧张,”常实笑呵呵的,一副温和好老师的样子,“我是常实,在附近的三院工作,也是农大的外聘老师兼医务室老师。”
他上下打量了白飞羽一圈,把白飞羽看得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一块案板上的猪肉,确定了白飞羽真的如谢嘉树透露的一样看起来是个好掌握的天真农村孩子。
“我好像没怎么在学校里见到过你,”常实这才握住白飞羽伸出的手,“我这学期没怎么去过学校,你是今年的新生吗?”
白飞羽只觉得常实冰冷的目光像极了正宫看小三,他是没谈过恋爱,但不代表他不敏锐,便用自己面对不必要的人时的冷淡态度回答说:“嗯,我在农大读小学教育,您没看到过我也很正常。”
白飞羽身体很好,不像顾吟泽那样换个季就能感冒,也就很少去医院这类治病的地方。
常实感觉自己被小小刺了一下,但看白飞羽的背景又觉得白飞羽不像是那种会用有歧义的话来戳别人脊梁的人,于是将那种不舒服归于自己与谢嘉树直言怼了太久,对这种含蓄的说话方法有些不适应。
“哈哈,”常实干笑两声,“那就祝你学业顺利了。”
白飞羽也在村支书那边学了两句说话的艺术,回道:“也祝您事业有成。”
当二人正在进行十分商业化的自我介绍时,顾吟泽总算找到了常实要拿的花束。
由于是预订单,顾吟泽在包花束时用的都是含苞的花朵,等顾客上门时刚好是花绽放得最美的时候,顾吟泽给花喷洒上些许水,从台子上找出提前写好的可爱贺卡和真的买不出去的猥琐千纸鹤放到又不挤压花又显眼的地方,转身就看到两人握着手互相商业性微笑的场景。
这俩人无意之间散发出一股子针锋相对的气场,顾吟泽也不知道在他转身干活的时候他俩发生了什么。
“……飞羽?常老师?你们在干嘛啊?”
二人听闻顾吟泽疑惑的声音,十分默契地迅速甩开对方的手。
最先开口的是常实。
“只是在做自我介绍而已,”他接过顾吟泽手上的花束,顺手摸上顾吟泽的手“你的花店比我想象地开得更好。”
“真的吗?”顾吟泽开心地说道,不算他哥和他爸,常实是第一个鼓励他的长辈。
“当然。”常实示意顾吟泽看他手中的花束,“你的技术很精湛,选的位置也很好。”
花瓣上露珠滑动,正如常实在顾吟泽手上的摩挲。
“但这不也全是这家新花店一上来就能在没有任何节日的日子里从其他花店手中抢到一个大单的全部原因。”
虽说谢佳楠给顾吟泽送个大单大部分原因是见色起意。
“你的宣传……怎么说呢,很奇特。”常实微笑着,“你选择的贺卡很可爱,我看过一些网上的评价,她们都说想买一张单独的空白贺卡……而且。”
他的话锋一转。
“主要奇特的点在于这个、很有特色的千纸鹤,就连医院的值班护士都在讨论这个随单赠送的小礼物。”
顾吟泽怎么也开不了口向常实解释这个‘很有特色的千纸鹤’是某个心灵手巧的收银员没找到实习工作赖在家的成果,只好尽快转移话题。
“谢谢您的夸奖,常老师。”
“不用谢,这花和你一样漂亮。”
常实一手捧着花,另一只手仍旧抓着顾吟泽的手,俩人就这么陷入沉默。
顾吟泽也不知道常实是怎么了,和他认识了三年多,常实一直保持着父亲一般的长辈形象,但他面前的这个人眼眸渐黑,与其说是更像那些想着将他拆开细细吞入腹中的‘追求者’。
就像一年前的某个晚上,睡梦中的他也被这样的常实抓住过脚踝,被软尺细细测量。
他的手小小地抽搐了一下,没能挣脱开来。
这幅样子落在白飞羽眼里就是妥妥的性骚扰。
那看来他一开始就对常实不顺眼的感觉是对的。
——他就是一个和谢嘉树一样窥视学长的变态!
一声噪音打断了常实紧紧抓着顾吟泽手不放的动作。
白飞羽吸干了咖啡杯中泛着些许苦涩的液体,空气与液面摩擦产生振动,引起共振,发出略大的声响。
他在用这种略幼稚的方法警告了下常实。
常实眯了眯眼,顾吟泽抓准时机抽出了手。
“你的手腕一如既往地细,看来没有听我的话好好吃饭,”常实不对自己的反常行为作出过多解释,转头对着白飞羽说道,“看起来你也很喜欢隔壁那家咖啡厅的咖啡,我也很喜欢。”
他看着桌上开封的牛奶盒和糖袋,说道:“只不过我更喜欢不加奶不加糖的咖啡,只有这样我才能打起精神来做手术。”
白飞羽倒听懂了,这不是在嘲讽他一个没上班的小孩享受不了纯咖啡的苦吗?
生活已经够苦了干嘛喝那么苦!!
“听说纯咖啡喝多了会导致骨质疏松,”白飞羽放下咖啡杯,“希望常医生不会到骨科诊室串门。”
常实在心里啧了一声,就这谢嘉树还跟他讲是‘好掌握的天真农村孩子’?敏锐又尖牙利齿,像个在村里巡逻看到小偷就咬的小狗。
成熟的大人决定不和会咬人的小狗计较。
“是吗,那你也要小心点,往咖啡里面加太多牛奶可是会伤到肝的,”刺完白飞羽,他转头向顾吟泽告别,“我先走了,记得要每天吃早饭,不然你的胃会受不了的。”
“不用你提醒,我会督促学长吃早饭的。”
大一的课程量大,基本一周五天都是早八,偶尔有次白飞羽在买完早饭赶路的时候撞见了出来锻炼还不吃早饭疼到缩在公园座椅上的顾吟泽,自此之后他就自觉肩负起了给顾吟泽买早饭的职责。
对此常实只能礼貌回以呵呵一笑。
等常实走远后,白飞羽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顾吟泽。
“……学长?”
顾吟泽走过来坐在了白飞羽旁边。
“……常老师和我快认识了四年,”他掐着眉间跟白飞羽说着情况,“他是我的老师,我的长辈、只是……”
最近发生在他身边的事越来越过分,常实今天的表现也很不对劲,这让他突然想起来一年前夜晚发生的事。
那天他被常实以回去太晚会打扰到家人的理由留了下来,喝了常实递过来的睡前牛奶就很快睡着,或许是身上的异样太过明显,他还是在半夜挣扎地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看见常实正用着软尺测量着自己的腰身。
记忆的最后,是常实温柔的声音。
“吟泽……我的好孩子,‘睡吧,别记住这事’。”
或许是白飞羽那天被申夏梅盘时的的表现得到了顾吟泽的信任,他将这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白飞羽。
白飞羽听完之后陷入重重的沉默。
学长的身边都是什么人啊……
他决定回去连夜研读刑法,早日将这些窥视学长的变态全他妈抓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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