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妤苿懵了，被他撞懵了。
腰间的手还在不断收紧，肩上搭着某人重重的脑袋，完全无视了周围人的视线。
李妤苿心里一惊，推了他一下，谁知道乔易来完全是依靠着她的，一推就要倒，她又连忙拉住他。
她把相机递给旁边的苏恬爱，示意她支开众人。
苏恬爱一副了然的样子，摇了摇手中的相机，“大家跟我过来，看成片。”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应了一声，连忙逃离。
等大家都走完，李妤苿看了看身上面露疲惫的乔易来，把他拖回了那辆棕色的吉普车旁，打开后备箱，让他坐了上去，然后转身去拿水杯。
乔易来打起一点精神，抬眼看见她要走，伸手就要去拉，想了想，又收回手。
他往后一靠，脑袋抵在门框上，眯着眼看她的背影。
他已经追她追到这里了，她还能去哪儿。
李妤苿拿了自己的水杯就回来，递给他，“喝吗？”
乔易来看了一眼，“你的？”
她缩了缩手指，“嗯。”
他勾了下唇，接过，喝了一口。
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大概是猜到了什么，他拉她坐下，靠近，低声道：“不问清楚，喝了别人的怎么办？”
李妤苿察觉是自己想多，深吸了口气，笑了笑，“我知道你不用别人的东西，所以不会。”
原来他没把自己当别人啊，她甜甜地想。没察觉，周围已经安静了很久。
乔易来捏着暖黄色的保温杯，转头看她傻笑，有些怔。
原本觉得她会问很多，然后别扭一阵的，结果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笑。
李妤苿注意到他在看自己是很久以后了，她转过头看他，满脸诧异，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他眼底淡淡的黑眼圈。
她抬手轻轻抚上去，“加上在a市，你几天没睡了？”
“……三四天吧。”乔易来呆呆地看着她。
李妤苿看着他，皱眉道：“你要不去我帐篷里睡会儿？”
“帐篷？”
“嗯。”李妤苿拿走水杯，拉着他往篝火旁搭好的单人帐篷走去，“我们今晚在这里露营，明天拍日出。”
乔易来点点头，钻进去。
已是深冬，又地处高原，这里的昼夜温差很大，旁晚五点，天空变得朦胧黑，温度已至零下。
帐篷内塞了很多热水袋，还立着一个取暖器，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乔易来很快就入梦。
梦境里，模模糊糊，乔易来又回到了那个秋天。
高二放学后的某个下午，他夹着篮球和张笙逸结伴回家，路上碰到林星知，就在公交车站台聊了几句。
在a市，就算是秋天也很炎热，一阵缓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随风飘动，阻挡了视线。打过球，身上本就起了汗，被风吹过后，又变得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乔易来皱眉，捏着胸前的衣料，摆动了几下，灌进去些凉爽的风，可他的心情依旧很差。
张笙逸说着说着，视线就往他后面瞟，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脸坏笑。
他正要开口问，就被张笙逸勾着脖子拉转了过去。
乔易来一顿，对上了李妤苿的脸，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开口。
她像是有些急切，红了脸，跟张笙逸和林星知说：“我有话跟他说，你们可以等一下吗？很快。”
林星知起哄道：“什么话不能让我们听啊……”
还没说完，乔易来打断道：“我急着回家。”
说完，他转身，第一个离开。
张笙逸顿了顿，拉住他，“你等人家把话说完。”
乔易来回头瞥他一眼，不带任何感情的。
他平时吊儿郎当的，做什么事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但在乔易来那里，有两个例外。
除了物理，还有李妤苿。
一个执着于要，一个执着于不要。
没人知道这其中的理由。
张笙逸很少见他这样，只好耸了耸肩，勾着林星知的肩走了。
可乔易来没想到，今天的李妤苿格外大胆，她往前跑了几步，追上他，拉住了他的衣角，再次强调：“很快的，你给我五分钟。”
乔易来眼皮低垂，衣角被拉紧，那种黏糊糊的烦躁感再度涌上来，他往前走了一步，试图挣脱她的手，奈何女孩捏得紧，没能挣开。
“一分钟。”李妤苿紧紧咬住泛白的下唇，不敢退开。
害怕她一退，就是一辈子。
她不敢走，他也不敢留。
捅破两人之间这层窗户纸，连朋友都没得当。
乔易来垂头，舔舔唇，有些烦。
怪就怪在他还有期待。
既期待她对他说，又下意识地逃避。
他似是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扯她的手，思虑两秒，又移开。
他用手握住衣角，往上一抽，挣开了。
她其实握得很紧，但他轻而易举就挣开了。
紧接着，他说出了这辈子最后悔的话：“抱歉，我不想听。”
梦境里，周围事物暂停，他似乎也感受到了女孩心脏骤停的绝望。
乔易来转身，耳边有风吹过，但他听不到，整个世界只能听到他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
砰，砰，砰，砰……
乔易来蓦地惊醒了。
他坐起来，扶了扶眉。
他又梦见了，和回国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
-
李妤苿是看着乔易来睡下后才离开的。
大家坐在篝火旁，闲聊着，看到李妤苿过来了，纷纷转移话题。
李妤苿看得出来他们神情间的不自然，但也没说什么。
她确实打算避而不谈。
周围真的很冷，有几个女生已经进了帐篷。
李妤苿拢了拢衣服，看向旁边正在玩手机的苏恬爱，“你也快去睡吧。”
苏恬爱确实有些冷，她站起来跺了跺脚，打算回去睡觉。
走之前还不忘撞一下李妤苿的背，调侃道：“学姐也快去睡啊，乔教授在等你呢……”
李妤苿朝她投来一个危险的眼神，苏恬爱立马改口：“啊……学姐快去睡，明早还得拍日出。”
李妤苿这才让她走。
周围有几个男生围在一起玩黑手党，还有几个人在拍星空。
李妤苿没精力跟着他们玩，又不想去打扰乔易来休息，就独自在周围走了走。
逃离了人群，周围只剩下冷清，李妤苿在荒原上挑了一块空地坐下，屈起腿，哈出一口气。
她开始胡乱地想，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她想起了她打算跟乔易来表白的那个秋天。
想起，他连听都不愿意听她说完。
所以，他对她是临时起意吧。
李妤苿想。
坐了许久,许是周围只有她一个人，坐的地方又全是冻土，寸草不生，李妤苿感到一阵冷意。
她起身，拍拍裤子准备离开。
手刚塞进大衣的兜里，便有了细长的一根触感。她拿出来一看，是一根烟。
是上次乔易来落在沙发上那盒里的。
她用手指捏住烟，放在鼻尖闻了闻。
淡淡的，清香的烟味。
她突然想抽烟。
-
因为怕冷，大家在帐篷中间搭了三堆篝火，最大的那一堆被大家围着玩黑手党，气氛很热。
笑声阵阵传来，李妤苿看着，默了默，走近最小的那一堆篝火。
远处玩黑手党的那堆人里，终于有人注意到了李妤苿：“诶？那是不是苿姐？她怎么蹲在火旁边？”
“她是不是冷了？”
“那堆火也太小了吧。”
“我去叫她。”
那男生还没走两步，李妤苿就捏着烟离开了。
眼尖的几个已经发现她手里的烟，尴尬地咳了声，把男生又拉回来继续玩游戏了。
没人发现乔易来从帐篷里出来。
他套好外套，寻找着李妤苿，在篝火旁看到了她的背影。
她起身离开，他就跟在她后面。
她又来到了刚才坐的地方，只不过这一次是站着。
乔易来看她站定，便继续往前，直到看见她唇前一点猩红。
他顿住。
她在抽烟？
什么时候……跟谁学的？
乔易来垂在身旁的手蜷了蜷。
他突然不敢往前。
李妤苿将烟从唇边移开，用手指弹了弹烟灰，又重新含住。
很熟练。
乔易来看着她吸入，几秒后又吐出一口。
看来她是真的会抽烟。
眼前的景太过陌生，他不知作何反应。
他不知道她会抽烟。
更不知道她是跟着谁学的，为了谁。
总不能是自己吧。
他没有教过她，也没让她见过自己抽烟。
她变了太多，况且……
他又开始患得患失，又开始不确定。
他走上前。
-
李妤苿抽烟很慢，大多是燃尽的。
她又抖了抖烟灰，把烟放进嘴里，将手塞进大衣兜里，解放了双手。
她用嘴咬了咬烟，眯着眼睛，彻底放空了思想。
对于身后的人毫不察觉。直到他双手从背后环上来，交握在她的腹前。
李妤苿身体先是一紧，在看清手是乔易来的后，又放松。
她想转头，又觉得没必要。反正是他。
她的呢子大衣虽然不冷，但在这种天气的夜晚里，也不至于有多暖和。
可她却在此时感到一股温热，从背后侵入她的身体，直达心脏。
“为什么抽烟？”乔易来的声音有点抖。
李妤苿一懵，原来自己嘴里还咬着烟。
她嘴唇动了动，还未作答，就被人从嘴里抢了烟。
乔易来从她腰间腾出一只手，反夹住烟，送进了自己嘴里。
李妤苿终于反应过来，转过去捧住他的脸，急切道：“我的！”
乔易来尝了一口，是熟悉的味道。
他将烟从嘴里抽离，扔在地上，踩灭了。
他缓慢说出声：“我的烟？”
李妤苿没说话，只是手垂下来，转过去了。
乔易来突然感到一阵自责。
还真是自己的烟。
他忽略鼻尖的凉意，重新从后面抱住了她，“对不起。”
“别抽烟了，好不好？”他几乎是哄着说出这句话。
李妤苿张了张唇，又什么都没说。
“我陪你一起。”腰间的手又紧了紧。
十七岁的李妤苿一定想不到。
有一天，他也会小心翼翼地试探，笨拙地对自己好，尽自己所能的回应她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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