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炀发誓他自出生到现在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在入云峰时,翊炀只觉楚仁杰、陆擎辉可称得上是玉树临风但那位白衣少年的俊俏秀美与之不同少了几分男子的阳刚硬朗,多了几分女子阴柔之美,乍看之下明艳俏丽。

    我与他素未平生,可他却愿出手相助,为我解围,出手阔绰,可举手投足却不似纨绔子弟,听他的小厮唤他一声乔少爷,乔是国姓,说不定人家还是皇亲国戚,富家少爷居然也有像他这样,心地善良,品性纯真之人

    天色已晚,李翊炀躺在榻上陷入了林林总总的回忆……

    他的眸子像一泓清泉,纯净晶莹,两排乌浓的睫毛上下忽闪,配上嘴角边那两个浅浅的酒窝,就像一杯最为馥郁的佳酿……

    他毫不做作的趴在摊子上耐心等待食物的样子真是可爱的紧……

    他拿着两串小食东咬一口,西嚼一口的模样甚是有趣……

    他的双手抚过路边的字画古玩摆件,修长手指莹润无瑕,男子竟会有这般柔荑玉指……

    李翊炀浮想联翩,虽然从见面到现在只有三个时辰,但李翊炀的脑海里全是那个白衣少年的模样,零零种种的回忆拼凑起来,李翊炀简直觉得那白衣少年没有一处是不美的,而且他的美是由内到外的,像极了天空中那一轮纯洁无瑕的明月,没有任何瑕疵。

    只要一想起他对着自己那个甜美纯真的笑容,李翊炀就觉得暖到心坎里,事实上,在他有记忆以来,从未有人对他那样展露欢颜,何况是这样的妙人……

    李翊炀躺在榻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其实他并不是要入睡,而是在等。

    李翊炀所处的这间上等厢房是他精心挑选的,与白衣少年预定的厢房只有一墙之隔,李翊炀知道人家这会儿是去逛夜市了,等夜市散了总要回来休息的,所以趁着这个间隙他将满是油漆的头脸洗了个干净,利落的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来,他想待会儿能找个借口去和人家见上一面,说几句话说不定还有机会认识结交倘若他李翊炀能通这样的妙人结为好友,夫复何求。因着这个缘由,十几年来蜗居在小庐里的杂役在为这间上等厢房掏银子的时候,手都没有抖一下。

    夜市总快要散了吧……

    夜愈深,李翊炀就愈发激动。

    木梯口响起了蹬蹬蹬的脚步声,李翊炀双耳一动,听得隔壁厢房传来了窸窣说话声。

    “他回来了!”

    李翊炀腾的一下从塌上弹起来,激动的在厢房中来回踱步,兴奋的搓了搓手,喝了一杯茶又一杯茶来平复自己的心绪,李翊炀移至大铜镜面前开始第二十八次的练习。

    “乔公子,深夜叨扰了,方才在下受公子相助,特来道谢。”李翊炀伸手入怀,掏出那块已经被他洗得很干净的娟帕,佯意向前一递,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物归原主”

    李翊炀继续自言自语“敝姓李,李翊炀,因着友人的债务被那些姑娘缠住,幸得公子慷慨解囊,在下并非识玉之人,想必公子的玉佩定是价值斐然,在下回去后,定会和友人商议,将玉佩赎回来。”李翊炀说到此处下意识的挠了挠头,显得有些局促紧张。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是哪家府上的少爷?届时定会将玉佩送到公子府邸上。”

    这些说辞,李翊炀对着镜子反复练习了好几遍,就怕待会见了他又磕磕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让他误认为自己是个傻结巴。李翊炀又仔细斟酌了一番,这些话中好像也未有言辞不恰当之处,可总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有点呆头呆脑,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只是自顾自的揽镜自照起来。

    李翊炀对于自己的那张脸没有客观的认识,在入云峰时,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他总是不修边幅灰头土脸,时常是跟在楚大公子后头,旁人总是会夸赞仁杰的玉树临风,压根没有人会注意在阴影中的李翊炀,这也不奇怪,毕竟没有人会对杂役的相貌评头论足。李翊炀仔细回顾了一下,从出生到现在,被人谩骂取笑了二十五年,居然没有人骂过自己是丑八怪,既然没有人嘲笑过自己相貌丑陋,那就说明这张脸还是能看的。

    李翊炀生平第一次纠结于自个长得俊不俊这个问题,揽镜自照好一会儿,也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仪表得体整洁总是对的,李翊炀仔细检查脸上是否还有残留的油漆,又是束发又是整理衣襟,忙活了好一会儿,长期以来,李翊炀都是别人口中的奴才,可至少在即将到来的一刻,在他的面前,李翊炀想有个堂堂正正的样子。

    末了,李翊炀深吸了几口气,像是要要有什么大动作似的,一咬牙一发狠,抬腿迈出了厢房的大门。

    “谁呀?这么晚了?”小夏在听到一阵敲门声后叽叽咕咕朝大门走去。

    门外站了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身长约摸八尺,一袭黑色武袍,是个武人的打扮。

    小夏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打量著来人,末了毫不客气道

    “你谁呀你?”

    李翊炀十分有礼颔首道“在下前来想要拜访你家少爷,劳烦小哥前去通禀一声。”

    小夏瞬间警惕起来,恶声恶气道“我家少爷没空,他也不见客。”说着就要作势将人赶走,几乎与此同时,厢房内里后传来说话声

    “少爷您是不是又在里头泼水玩啊,可万万不能受凉啊!”小安又是无奈又是心焦,可只能背对着站在屏风外干着急,只因少爷沐浴时素来不允奴才,奴婢进去伺候。

    “谁玩水了”,乔少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我再在浴桶里泡会儿就好”

    李翊炀仍是站在门口不肯离去

    “他……他在沐浴啊……在沐浴啊……”李翊炀自言自语的嘀咕起来,“他……他……会不会有女子般的冰肌玉骨……”念及此处,李翊炀一双眼睛也不知怎的就是不由自主的朝屏风里面望去。

    “你有毛病啊!一双眼睛往里头瞎瞟什么?”小夏恶狠狠的关上了房门。

    砰——

    一声巨响终止了李翊炀的浮想联翩。

    李翊炀怔怔站在门口,一颗心跟灌了铅似的直往下沉,兴高采烈的忙活半天,结果连面都没见上……

    子时,厚重的乌云缓缓将明亮的白玉盘抱在怀里,夜色浓稠的像化不开的墨砚。

    李翊炀躺在塌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失落归失落,但是希望总还得有的,李翊炀盘算着明日起个大早,蹲在人家门口,等他出来后好搭上几句话……方才虽是吃了闭门羹,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李翊炀观察了下隔壁厢房的布局,李翊炀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卧榻与对方的是挨在一起的,也就是说他现在正和乔公子躺在一张床上!至少是在一个平面上,如果没有中间这堵墙隔着的话。

    念及此处,李翊炀就莫名的激动起来,不由自主的就要把耳朵贴到雪白的墙壁上,隐隐约约间,李翊炀竟是听到了轻微平稳的呼吸声,,他暗忖乔少爷一定是紧挨在墙边睡熟了,他们的距离竟是如此的近!须臾后,李翊炀整个人都贴到了墙壁上,眼角一瞥间,他忽而发现正前方有一只小壁虎,和自己用着一样的姿势趴在墙壁上。李翊炀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是在嘲笑自己这样幼稚的行为,活像个傻子,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只想利用一切时间和机会,去靠近去了解那个并不知道姓名的少年。

    嗖—嗖—

    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划破了夜的静谧。

    “这是……”

    隔壁的异动声引起李翊炀的警觉,像是拖动什么物体的声音,可这声音根本就不该属于夜间。

    不祥之感如同滴在清水里的墨汁慢慢化开,李翊炀有些躺不住了,迅速穿衣持剑。

    再度站到隔壁厢房门口,李翊炀直接将耳朵贴在门上

    静的可怖,没有一丝声音……

    李翊炀心中更急,也顾不得自己的直觉是否正确,直接一脚踹开厢房大门,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李翊炀急急忙忙掏出袖中火折子。

    厢房内空空如也,乔公子和他那两个随从早就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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