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太和殿,似是被一层雾霭笼罩着,朝堂上所有人都神情凝重,德辉帝沉着脸坐在龙椅上,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听完了那一则边关急报。

    突瓦小王子继位成功后立即同纳岐王联手,趁我边防军不备之际,以迅雷之势攻占我大昱南面大片领土。汇报之人还在描述着战况明细,太和殿上的朝臣皆是面面相觑,边关许久未开战,蛮人竟会如此大胆,即便是阿鸢和萧丞相,虽是已预计到事态最坏会发展至今日的地步,仍是诧异蛮军作战速度会如此之快。

    良久,德辉帝沉着脸慢慢吐出一句话:“将怀化将军调到南面作战,我量羌陵王贺兰铭也不敢冒失出兵攻占我大昱西北领土。”

    “陛下!”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太和殿响起,说话之人正是镇国大将军黄辉。

    “陛下那贺兰铭虽不敢冒失进军,但他的大王子贺兰昌朔以少胜多攻占瓦朗并不是犬辈,臣只怕羌陵大王子野心勃勃,不得不防。臣愿带兵出征平定战乱,收复南面领土。”

    德辉帝闻言神情缓和了些:“是呀!羌陵不得不防,怀化将军仍驻西北。就依黄爱卿所言,朕派五万大军随黄将军出征。”

    那汇报战报之人仍是眉头紧锁:“陛下,此番纳岐倾举国之兵而且纳岐王亲自出征,兵士士气大增,蛮人本就习惯在这样冰雪天气作战。微臣只怕”

    阿鸢听到这样的话,她觉得心中一凛,她抬眼望着大昱君王,那个总是对着她充满慈爱之情,满面春风的父皇现在正紧拧着眉头用手揉着太阳穴,满是愁容。

    阿鸢平日里倒是不觉得,只是今日她望着父皇鬓角那少许白丝竟是觉得父皇有些苍老。

    朝臣听了刚刚那番话,又是一阵喧嚣。阿鸢望着德辉帝的愁容,耳边是朝臣窃窃私语……

    “我既坐在东宫之主的位置上,自幼便学着如何治国。如今大昱南方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中,南方领土失手。我一直窝在皇城中当着养尊处优的皇太子,不能为天下臣民做表率,不仅有愧于瑾渊,也有愧于天下黎民百姓。再则这次纳岐王亲征,来势汹汹,我军本就不善在冰雪中作战,若是我能去前线与兵士共患难,兵士士气大增或许能增加胜算。”

    平和却不失坚毅的嗓音划破了太和殿原有的喧嚣转而引起一片哗然。

    “父皇,儿臣愿同黄将军一同出征。”

    德辉帝抬眼望住太子,那双眸子中满是坚定。

    “殿下不可!”萧丞相忙摆手“太子殿下乃国之命脉,带兵出征本是武将之职,战场上刀剑无情,殿下不可轻易冒险。”还未及阿鸢回应,何太尉立时提出异议:“萧丞相,此言差矣。”若是太子亲征那必是士气大增,我军定能大捷,一举驱逐蛮人出境!”说话间何太尉又看了一眼黄辉:“更何况凭我朝黄大将军定不会让太子有了闪失。”

    黄辉闻言自是在德辉帝面前许下绝不让殿下受伤之言。此时何太尉又用眼神扫视了与他结党的几位大臣一眼,那些朝臣自是会意,纷纷表示赞许太子亲征之意亦或是进言太子亲征的好处云云,德辉帝深知太子出征无疑对战局和对一个皇子的成长有着数不清的利处。见太子目光坚定,朝臣也纷纷赞许,虽是担心皇儿安危,最终也是松了口,应允了太子亲征。

    “皇上,微臣愿跟随太子殿下一同出征,誓死保护殿下周全。”

    阿鸢本已做了这个决定,但是第一次出征虽是同镇国大将军同去,但心中仍是几分忐忑。当她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时,她觉得心安,虽不曾回头望向翊炀只是听到他说的这句话便是一阵暖意袭上心头散开至全身。

    德辉帝也知晓李翊炀原本就是东宫之客,自是同太子交好,便也应允。

    从太和殿出来之后,阿鸢望着宫城内纷飞的大雪,纷纷扬扬如鹅毛般洒落在白玉阶上,不自觉又开始担心边关战情,翊炀轻轻走到了阿鸢身边,二人并肩无言行走,最终还是阿鸢承不住气:“翊炀,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做出出征的决定吗?”

    翊炀只是淡然一笑:“阿鸢,你做这样的决定自是有你的考虑。而我想要的只是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此时虽是寒风刮面,但阿鸢却丝毫察觉不到寒意,她能感受到翊炀那颗心炙热的温度。

    冰冷铁甲铿锵,崭新旌旗飘扬,刀枪映日,纷飞大雪中战马战车整齐快速向边境驶去,虽是战况紧急,日夜兼程但大昱五万精兵井然有序,个个神情凝重,他们身上散发的威严肃杀之气腾腾划破冰雪长空,冲上云霄。

    皇太子身着金色铠甲,□□是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周围是手执长矛标枪的兵士,前后是数百弓箭队盾牌队,太子被众兵士簇拥其中,她神情涩然,身姿挺拔得座在马背上。象征着她尊贵身份的黄金头盔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光芒。

    大昱版图虽是辽阔但仅仅三天,五万大军却已快赶至边境。边境南面的仡辽,禾蒙两地已被蛮人攻占。

    “三日前蛮人与契江城中将士激战,相持不下,听闻我大昱大军来援,现已退兵禾蒙。”

    镇国将军黄辉听完兵士的前方战报便转而对太子道:“殿下,蛮军已退兵禾蒙,不如让我军先驻军契安城中稍事休整后再一举歼灭敌军。”阿鸢应允后五万精军暂驻契安城。

    契安本也是人丁兴旺,贸易繁盛之地,现如今城中破败不堪。寒风邪雨中弥散着淡淡血腥味,石阶上分布着深浅不一的血迹,此处显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杀伐。大路两旁所有的店铺皆是门户大开,有几家门户的木板随意倒在路中间宣告着店铺曾被暴力入侵的痕迹。城中百姓能跑的早已跑光,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之人他们聚集在角落低低抽泣。

    路边兵士和一些尸身被一辆板车拖向城外。原先是尸横遍野,现在那些尸身又被堆放在了一处,板车行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似是对那些逝去了的生命的最后哀悼。将士们拼死守护的城阙在寒风雨雪中呜咽着。

    阿鸢日夜兼程的赶到了契安,守城的将领王连率一众兵士早已在府外迎接,兵士们本是刚刚经历了惨烈的杀伐,可当将士们看到太子殿下御驾亲征,镇国大将军率五万精兵同他们会合时,契安将士一扫愁容,欢声雷动,仿佛大漠里迷途之人寻到水源般兴奋,在众人的簇拥下阿鸢入座将军府正厅议事,正厅内王连向太子和黄辉将军汇报了这几天的战况。

    阿鸢听后蹙眉,神色更为凝重,边关战情似是比她在皇宫里听说得更为险恶。

    “蛮军来势汹汹,今日若不是这五万精兵来援,契安恐怕就”王连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黄辉也是久经沙场的将领,深知战情危急:“契安兵士还剩多少?”

    “五千”黄辉听到这个数字后脸色一沉,翊炀立于阿鸢身侧,静静听着当前局势。他的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地形图,听着两位将军和太子讨论着战情,不知不觉间已过午时,王连这才想起太子和黄将军尚未用膳立马让人准备。

    阿鸢此番前来本是已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她知道战场上惨烈无情,可是当她进入契安城那一刹那,亲眼见到路边尸体堆积如山,老弱病残流离失所,无助抽泣时,她才真正意识到何为战争。

    不一会儿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阿鸢在皇城中素来锦衣玉食,如今面对这些称不上上好的饭菜心中却是闪过一丝异样,契安城中又有多少老弱病残,多少血战沙场的将士们仍承受着饥饿的折磨。

    直到王连着实禀告城中剩余的病弱百姓亦派人去安顿了,兵士们的口粮也已发放过。阿鸢才动了筷子吃了几口。阿鸢只觉有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她的胸口让她觉得烦闷压抑。

    雪越下越大雪花漫天飞舞,似烟非烟,似雾非雾仿佛世间万物都被这场大雪笼罩着。

    阿鸢登上了契安城的制高点向远处眺望,现在的她自是毫无心情欣赏雪景,她的目光定在了禾蒙城的将府内,那本属于大昱的领土已被蛮军占领。

    城中是纳岐族的旌旗随寒风飘摇,路上是身着短皮裘的纳岐兵士,将军府俨然成为三万纳岐军的驻扎营地。那面象征着停战的白旗被高高悬挂在纳岐军营外。

    翊炀望着伫立在塔楼上的阿鸢,一袭素色裘袄,银白色的披风在劲风中微微被吹起,劲风裹挟着乱雪吹进了塔楼,阿鸢仍是屹立在塔楼之上,神情涩然任凭乱雪落在自己脸颊发丝上。

    有那么一瞬间翊炀竟觉得一袭银白色素袄被纷飞雪花包绕着的阿鸢本就和这扑天盖地的大雪是一体的。

    寒风刺骨,刮肤生寒,翊炀登上塔楼柔声道:“阿鸢外面冷回去吧!”阿鸢并未像往常一样扭过头回应翊炀的关心,她的目光仍未离开禾蒙城将府中那面在风中飘摇的白旗,良久道:“三天了,蛮军进攻时来势汹汹,在我边防毫无作战准备情况下连侵两地,可如今我朝大军已到,他们却是按兵不动。朝中这五万精兵,留在这儿多呆一天,邺方城就要往契安送多少粮草。虽说朝中粮库充盈但也经不起这样一天天拖下去。”阿鸢神色更显担忧,翊炀读懂了阿鸢的愁容吐出三个字:“宜速战。”

    阿鸢微微颔首:“黄将军的意思是,现在非最佳作战时机,即刻率五万精兵攻打蛮军,即便取胜也必定大损我军元气,阿鸢抬头望着满天的飞雪感叹:“我又岂会不知,只是这一天天等待作战时机,朝中粮库必定是不堪重负,那时定会加重邺方百姓的负担,不知何时王连将军也登上了塔楼,听闻太子之言暗赞太子忧民之情,又觉此番考虑统战全局,暗忖片刻:“太子殿下若是等不得机会,咱们便创造机会。”

    “偷袭”

    黄辉将军脸上的神情并不十分惊讶,只是淡淡对阿鸢道:“殿下,臣不是没想过,分析形势定是要兵分三路,臣同王将军可从西面,南面进军此时定要有将领带领数千骑兵,绕过崎岖山路凶险地势从北面发兵,三路兵力同时向蛮人发难,方可制胜。将纳岐人一举剿灭。只是阿鸢听闻黄辉此言,眼中闪过金光,急切询问:“只是什么”

    黄辉叹了一口气:“这茫茫大雪,想要绕过崎岖山路,凶险地势还带领数千骑兵绕到禾蒙北面谈何容易?路途凶险不说,若是被敌军发现识破,恐我军是要刹羽而归了。”

    “若是本宫亲率数千骑兵,前往北面呢”

    黄辉和王连听闻太子殿下这般言辞,脸上神情骤变惊呼:“殿下使不得!臣等誓死不离殿下左右,岂会让殿下一人独涉险境,请殿下三思。”

    良久,无言。

    “殿下,臣愿率兵前往。”一声低醇嗓音划破正厅凝重的氛围。

    翊炀的身影被笼罩在一片阴影角落中,此前他只是一言不发的在正厅的角落中听著战情局势,当他听到阿鸢竟想率兵前去,终是无法保持沉寂,翊炀说完请战之意后走向正厅中央,黄辉望着那个从角落阴影走出来的男人,毕竟镇国大将军黄辉连日操劳分析战情,也并未注意到太子身边的那个随从,只觉这个估摸只有二十出头的少年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肃杀之气,那双眸子中有着令他也为之动容的自信。

    翊炀料想黄大将军也未必能注意到作为太子身边众多侍卫之一的自己,便拱手行礼:“在下射声校尉李翊炀。”

    黄辉听到这个名字后,思绪被拉回了那个秋季围猎场,亲眼见识过李翊炀射猎的好本领又听闻其勇杀白虎之事,那日离的远,如今见了翊炀这般气宇不凡不禁叹道:“东宫真是人才辈出啊!”

    翊炀当众表明请战之意并不是一时兴起,这些日子他确实想了许多。

    阿鸢同他相恋自是时时刻刻想同他相守,只是阿鸢更爱她的江山子民,若不能助她安阡陌,御边疆,守护着万里江河,又何谈情爱不能给阿鸢想要的,我又凭什么来爱她本还在顾及阿鸢的安危,但凭镇国大将军黄辉的本事,定是拼死保护阿鸢,不管成败定不会让阿鸢有个三长两短。而自己要做的便是披上铠甲为了她浴血奋战。

    阿鸢从不想要翊炀为自己做些什么,只愿同他一起厮守。她担心翊炀安危,不是不相信翊炀的武学,只是武功高强是一回事,带兵打仗又是另一回事。

    她怕翊炀被人暗算,不想让心爱之人陷入险境。阿鸢便找托词拒绝,然而翊炀坚定的眼神向她传达着自己的决心,诚恳之情让她无法拒绝,加之黄辉同王连的赞同,阿鸢最终还是松了口,点头应允。四人在正厅内做了详尽的作战部署。

    两日后的清晨仍旧和前些日子一样寒风裹挟着雨雪,便是今日了。

    阿鸢望着窗外,今日自己便要披挂上阵同镇国将军一同作战,定能按原计划将蛮军击败。

    阿鸢在心中默默祷告着,更让阿鸢不安的是翊炀今日会和她分离,阿鸢一遍一遍说服自己,翊炀会顺利率兵从北面发兵和她会合,并一举击败蛮军,阿鸢想到这儿长长吐出一口气。

    过了今日一切都能尘埃落定了吧

    过了今日自己仍能同翊炀像往常一样快活厮守了吧

    没有人能回答她,除了空中呼啸而过的寒风和纷纷扬扬的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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