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衍:“成事在人,谋事在天!过几日便是,先太傅的诞辰,周先生定会带着周家小妹,去太庙祭拜,这天下儒生,三分来自天下,七分来自周家,届时定是一番盛举,也是偶遇的最佳时机!”
秦王:“可那时会不会太刻意了?”
唐衍:“主动和陛下去提,那边是刻意,如果没人提,那便不是!周家三代辅相,二代太傅,是天下儒生心中的典范,只是现在周家家主不愿入仕,只开学堂不参党争,可陛下爱才,现今二位殿下又都在继承大统之列,陛下一定会借此机会,见上周家家主一面。”
常骁:“我不明白,那周家要是想嫁妹给殿下,陛下定会起疑心啊!”
唐衍笑笑,也不好直呼他蠢:“我何时说,要周家小妹嫁给殿下了?”
密室里传来了敬佩的掌声,很显然,秦王已经明白了。
秦王:“先生的意思是,给皇兄和周家小妹创造偶遇的机会,只要有人将这消息传到父皇的耳朵里,那父皇一定会在见周家家主的时候,询问意见,想看看,他们是站在哪一边的?可无论周家家主怎么答,陛下都会认为,周家已经站队,大皇兄太过于贪心,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为了制衡我们两边的势力,又不得罪周戚两家,一定会如约让皇兄求娶戚家女,另外一个,便会落在本王的头上!”
唐衍没有掩饰笑意,他正是此意,常骁看着唐衍,顿时心生敬畏,这份谋划,不废一兵一卒,不用一刀一枪,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达到这样的目的,真心是好谋划啊!也当真令人畏惧。
宴请结束,回去的路上,这三方势力都各自有着盘算,都是人精,谁又肯当对方的棋子呢?
常骁:“派人盯着唐衍,别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秦王虽然喝了不少,但贵在清醒,这两个人,都不值他能掌控的,对着身边的侍卫交代道:“王佘,派人盯着常骁,圣心难测,若真有一天我那糊涂的皇帝爹说了几句糊涂话,常骁这个老狐狸很难不保证他会倒戈!”
王佘:“那唐衍呢?监视他的人要撤回来吗?”
秦王:“不用,让他知道也算是敲打敲打他!”
十七推着唐衍回到了客栈,一路上唐衍一言未发,不用想也知道秦王会派人一直跟着,直到回到客房,唐衍才缓缓的开口。
“拿些点心给我吧,酒有些烈,喝的有一点难受。”
十七早就准备好了,从匣子里拿出来几样唐衍爱吃的:“您这身体不能喝酒!”
唐衍笑笑:“无碍,再差还能差到哪呢?”
十七装作关窗户的的样子,看到楼下的几个人影:“要派人去把人清走吗?”
唐衍摆了摆手,伸手去拿点心,带有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合作的前提是相互信任,他不信任我,我也一样不信任他,可我和他不一样,荣王是否娶戚家女于我而言无关痛痒,只要是不影响大局,让他吃点亏也好,算是让他长长记性了!他以为他的对手只有荣王一个,可这位置从来就不是他的!”
十七:“许阁主传来消息,说是闭关了,还有常骁的那个徒弟,好像没那么好糊弄,他好像察觉到了些什么!”
唐衍温了一口茶,还是没有缓解胃里的灼热:“不能用的人,就不必留了!”
他们口中说所的人自然是单良,自从单良参与了到了最后,那便意味着他就绝不会活着出局。
唐衍:“秦王不是相信常骁吗?是时候给他们的信任添点东西了!”
十七:“那、那个常逾呢?”
唐衍:“这个人得留着,他的身份还有用!”
唐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林夕阁的阁主,林夕阁掌八方消息,控四面动态,而唐衍就是掌控这一切的人,而唐衍的聪慧是江湖上无人能及的,故言无眸掌天下,九州事尽知。
秦岭这一路都是强撑着走过来的,没有力气吃饭,也没有力气驾车,甚至连往脸上涂泥的力气都没有了,任凭婴毒和狐毒这两种剧毒在他体内无限的折磨,几日的奔波下来,秦岭整个人活生生的又瘦了一圈,让他原本就不强壮的身体显得更加风吹欲倾,脸色苍白,唇间已不覆任何一点血色。
争气的是,岁桉的婴毒没有再发作,也没有加重的迹象,每次岁桉都觉得他已经摇摇欲坠要倒下的时候,他都会露出那个人畜无害的笑说自己无碍,可岁桉知道他伤的有多重,总是要马夫加快速度,只要赶到安城,找到乔林,他们就有希望。
到了安城脚下,马夫再也不肯往前走,这安城是两国交界,虽然还算是在朝堂的掌控之下,可是也很少有人愿意住在这兵荒蛮乱的城下,秦岭让马夫驾车回去了,自己带着岁桉往城内走去,乔林虽然住在安城,可却在城郊的一间高脚屋里,秦岭只是和他见过一面,也不知道再见还能否相识。
岁桉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二、师父,我们找个客栈歇一歇吧!”
岁桉还是习惯于叫他二叔,可是忽的又想起来他叮嘱过,要叫他师父了,才急忙改口。
“不必了,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尽快赶路吧。”秦岭声音沙哑的像是四五十岁的人,曾经兄长还嘲笑他不张嘴是个翩翩少年,一张嘴就想让人喊他一声老伯。
秦岭的声音本不是这样的,路婶死了之后,路遥和路伯守灵的那几日,饭都是秦岭做的,可秦岭哪里会做饭,有一天差一点把沧澜派的后山给点着了,整个人被烟筒反的烟呛的好几天没说出话来,哪怕好了之后,一到清晨或者身体虚弱的时候,声音不是有些哑就是带着些鼻音,只不过不仔细听,也听不出来,所以这一路下来,秦岭的嗓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哑。
秦王府里,金砖玉瓦,砌筑庭院,每一寸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王佘穿过回廊,走到正在喂红鲤的秦王身边,禀告道:“殿下,单良死了!”
秦王:“是谁灭了口的?他不是去涿州了吗?”
王佘:“是去涿州了,路上出了意外,坠落山崖,尸骨无存!”
秦王搓着鱼食,看着池中争相跳跃的鱼只为了争他手中的这点鱼食,倒像极了如今他的处境,这个节骨眼上单良死了,是谁在他们下手之前下手,再或者说是救了他呢?人死如灯灭,不怕他死相有多惨,怕就是怕他没死透。
王佘:“我们的人本来是一路追着去的,结果被人截胡,到的时候,只有一俱面目全非的尸首了。”
秦王:“你说谁会比我们着急呢?”
王佘:“知道这人存在的当时只有常骁和唐衍。”
秦王:“唐衍没必要伸着一手!”
王佘:“那是常骁贼喊捉贼了?可为什么呢?这单良不是他手下的人吗?”
秦王:“你以为常骁凭什么坐在这个位子上,就是因为他够狠,单良是必须死,可常骁为什么这么着急呢?”
王佘:“本以为常骁让单良去涿州办差,是有意支开他,现在看来或许是想保护他?直到见咱们的人,觉得护不住了,索性先下手为强?!”
秦王:“他这么着急应该不止如此!”
王佘:“殿下的意思是······?”
秦王:“单良在这件事上有偏颇,或者说,那个人可能就没死!”
王佘:“常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秦王:“锦衣卫隶属皇权,我和皇兄谁都有希望,他常骁选择脚踏两只船也未尝不可!”
王佘:“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秦王:“先派人去盯着常骁吧,至于死的是不是单良,这只老狐狸是不会让我找到一丝线索的!”
王佘:“那那个秦老狗呢?”
秦王:“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查也是无从查起,只要他还活着,常骁就不会没有任何动作!就算没有,我们还有唐衍,这世上的人,没人能逃过唐衍的眼睛。”
单良发现秦老狗跑了之后,整个人都慌了,此事若是被师父和秦王知道,他肯定没命进京,只能找了个死囚,代替秦老狗的尸身,对外便称,此人反抗未果,被就地正法了,不过此举也正好帮了秦岭偷梁换柱。
终于到了乔林的住所,乔林倒是一眼就认出了岁桉。
可怜汪汪的大眼睛混着他奶呼呼的声音:“舅舅”
乔林采药回来,就看到岁桉,连忙号了脉,知道他近期断药过过一次,内力压制了毒性,乔林刚要问是谁帮他压制了毒性,抬头便迎上秦岭的脸,乔林多年未见秦岭,有些不敢认,毕竟身形和状态都照以前差了不少,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怎么会在一年之间变的如此憔悴,可看到他脖子上的伤痕,乔林几乎笃定的内心的想法,直到秦岭拿出思欲的玉佩。乔林才没在怀疑。
“你是秦家的二爷?怎么变成这样了?”
秦岭的喉咙里硬挤出几个字来:“一言难尽!”
乔林隐居之后便没在过问过江湖事,不过这江湖于他而言,本就是毫不相干,自然也不知道秦岭经历过什么。
秦岭:“看来你是认得这个玉佩了。”
乔林不用仔细看,光闻这玉佩上的气味,便知一定是真的。
乔林:“是,师姐给我来过信,说若有人持此玉佩,望我能相助一二,只是没想到这个求助的人会是你!”
看来嫂嫂说的是真的,不仅给他续了命,还给他们留了条救命的后路:“想来我们是要来叨扰一阵时日了。
乔林:“无妨,师姐于我有救命之恩,理当如此,再说,你我也算的上是朋友,不必如此,不过我看你气色有恙?是否身染顽疾?!”
岁桉:“我二叔病了,还劳烦舅舅给他看看!”此时岁桉也不在伪装,直呼二叔,毕竟乔林是知道他们的关系的。
“屋内请!”
秦岭这一口气撑了一路,在交代好岁桉的这一刻,他终于撑不下去了,模糊的视线让他寸步难行,吐出一口鲜血之后便整个人昏了过去。
乔林先是给秦岭号了脉,可手刚一搭上便满脸愁容,将他的衣衫褪下,曾经的伤疤先且不说,两个肩膀都有一个血淋淋的窟窿,血迹虽然已经干涸,可这伤一看便是没做过什么仔细的处理。
乔林倒吸了一口凉气:“岁桉,这伤是······?”
岁桉将前因后果讲了一番,每每说到常逾,岁桉都气不打一处来,要是平时,这气的奶呼呼模样倒是很讨喜,不过现在岁桉着实是气了个正着。
让乔林不解的是秦岭胸口上的那一抹红狐尾:“他身上除了婴毒还有一种毒,岁桉,你可知道?”
岁桉点点头,将母亲在他身上中了狐毒之事说于了乔林,又拿出母亲留下的书籍,乔林一边听着一边翻看着书,视线落在秦岭身上,一边感叹师姐的能力,也一边佩服秦岭的勇气。
师父说得对,师姐确实是一个药理的天才。绝境逢生,是解婴毒唯一的法子。
“乔叔,我二叔会死吗?”
乔林揉了揉岁桉的小脑袋,安慰道:“有舅舅在呢,不会的,再说了,你二叔他、还要赴你十年之约呢!”
乔林不知道这蚀骨焚心、洗筋伐髓之痛到底是哪一种疼,可十年,无论是哪一种疼应该都难以承受吧。
秦岭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去,他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孩童时的快乐,也有快意恩仇的江湖,可更多的是他经历过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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