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盯着熟睡的岁桉,安静的像是一幅画,眼神中的慈爱像是一个老母亲一般,秦岭只觉得这一切来得过于不真切,可眼前的事实,又让秦岭的心情一下子落了空,帮岁桉掩好被子,秦岭扯下了脖颈出的方巾丢在一旁,轻声的关了门,又跳上了屋顶,看着一望无际的星空,往事如烟,回首无言,只是他没有岁桉幸运,没在婴毒爆发之前等到解药。
身后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常逾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秦岭身上的狐毒,夜色浓,露气重,常逾担心秦岭冷,便拿了件外袍,秦岭脸上的假笑仅仅维持了一瞬便挂不住了,伸手接过了外袍,只待常逾刚坐下,这外袍便在瞬间盖在了常逾的身上,常逾这才想起来,他身上的狐毒,本就不会冷。
芒色正寒,此刻若不是对影成双,单就秦岭一人,倒是有些顾影自怜的模样了,没有任何的遮挡,月光毫不吝啬的洒在这二人的身上,此刻的偏爱倒是给人以错觉,恍如这全世界都只有他们二人一般,秦岭仰望着月光,满布的星空都在给其作配,一时间,也不知道这坠兔收光般的月色到底是好与不好。
秦岭:“阿逾,谢谢你陪着我!”
常逾:“在想什么?”
秦岭:“什么都没想,只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重生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更不理解,师公,父兄,瑶瑶,他们拼死保护我又是为了什么?只是还没等我想明白,嫂嫂便托孤于我,那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保护岁桉,解了他身上的婴毒,我以为这条路会无比艰难,虽不至于上刀山下火海,可至少也要付出些什么,可现在就这样顺利的解了毒,总是有些说不上来的不真切!”
解毒之物确实需要付出,只是付出的并不是秦岭,秦岭不是不感激常逾,常逾也从不觉得他亏欠自己,在两个惺惺相惜的人眼中,可以互相依靠的不仅仅是后背。
常逾看着他勃颈处增生的疤痕,竹骨自刎,血槽无虚,此刻的秦岭或许也想短暂的回归一下秦岭的身份,至少在常逾面前,他可以肆无忌惮。
常逾:“会痛吗?”
秦岭会意的摸了摸,凸出的触感说不上来,疼吗?他好像也不记得了···
秦岭看着月亮,似是回忆般的说:“不知道,那个时候无助更多吧,就是觉得反抗都是无力的,没人会信你,他们只认定自己想认定的,甚至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我,不管我同郑兄赵兄曾经的关系多么好,我们经历过怎样的生死瞬间,他们都认定是我害了他们,有时候谎话说多了,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自己记不得的事,以至于后来,我已经习惯了,那样的污蔑与我而言,无关痛痒···”
常逾:“这不是你的错!”
秦岭轻声嗯了一声,话语中的无奈难掩:“话是这么说,可我有的时候也在想,为什么是我呢?怎么就偏偏是我了呢?”
常逾掏出了一个圆滚滚的纸团,铺开纸张来看,里面的榛子酥没掉一点酥皮,看着都好吃,香气被纸张锁住,也在展开的这一刻飘香而来,这是常逾许给他的偏爱,也只有他一人的偏爱。
常逾:“这世上最漫不经心的伤害便是那句,怎么不找别人,就找你呢!?怎么不选别人,就选你呢!?在他们眼里,被伤害的才是原罪,可就是这样的所谓,容忍了那些罪人,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所以阿岭,不要怀疑自己,也不要被那些声音所影响,终有一日,你失去的会加倍还给你!”
秦岭看着常逾眼神中的坚定,咽下那个只属于他的榛子酥,失去的还回来?可是离开的人,哪里还回得来吗?如果可以交换,他宁可不要那所谓的清白,而换家人的性命,只是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知道秦岭今天一定会守着岁桉,便想着下了朝想去给他买些吃的,可刚要回府,顾郦在宫门外便直接将他拦下了:“殿下,颖妃娘娘要见您!”
常逾:“可知是何事?”
顾郦摇摇头:“是予舒姑姑来传的话!”
常逾没在问下去,常逾和颖妃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可也感受得到,颖妃是在全心全意待他的,予舒是颖妃的贴身女官,若是没什么要紧事,不会派她前来,所以常逾也不敢耽搁。
到了诚宁殿,颖妃像是早早在等他一样:“陪我去花园里走走吧!”
常逾也没言说什么,就那样跟着,予舒带着宫人也没有近身,像是刻意拉开距离一样:“那孩子可好了?”
常逾自然知道颖妃口中的人是谁,不说名字也是为了保护他。
常逾:“没有!他的毒,龙骨香解不了!”
颖妃看着常逾有些失望的神情,想必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吧,也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和情绪。
颖妃:“那还要些什么?只要宫里有的,我都能帮你!”
常逾摇摇头:“暂时、不需要了!”
颖妃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想必他的心里更加难过吧。
颖妃:“这东西对我来说本就是锦上添花,换句话说,就是于我无用之物,用它来救人,也算是发挥了自身的作用啊,什么得龙骨者得天下,不过就是个噱头,为了那个位置,引经据典,神话传说,都是给自己一个台阶罢了,谎话说了百遍,便是假的也似真的了,江湖人如何,不都是我大齐的百姓吗?只要是用于救人,这东西就不算白瞎!”
常逾嗯了一声,算是知道颖妃是真心帮他的,所以他也是真心感谢,只是现在他也不知道在如何帮助秦岭了。
颖妃:“听说车澈先生去元庆府了?!”
常逾:“嗯,他的报呈我看过了,可行!”
颖妃:“以前只觉得你是个武将,可这一年多以来,你平冤昭雪,翻修律法,哪里远哪里难你都不在意,又不顾危险寻了车澈出山,造福元庆府那样的蛮荒之地,我才意识到,常骁和林嬷嬷将你教养的不错,心系百姓,宽宥待下!所以我也想了想,将此物交给你,也算是为国为民了!”
说着,颖妃拔下一枚剑簪,将其拆解后交由常逾。
常逾看到这枚剑簪在颖妃的手中拆卸成了另一个物件:“这是、虎符?”
颖妃:“这虎符同其他合二为一的不同,天下仅此一枚,兵将五百都不在兵部名册里,是先太后的亲卫,忠心不二,甚至有一些是同先祖打江山的旧部,别看年岁大,可办事极为稳妥,你凭此虎符去城东的袁记铁铺,说要打一柄刻有凤凰的红缨□□,自会有人来见你!”
常逾握着手中的剑簪,宛如烫手的山芋一样不知所措:“这···”
颖妃:“相信你应该猜到龙骨香是从何而来的吧!”
常逾:“道听途说,加上常骁的所作所为,倒也猜了个半推半就!”
颖妃:“以前我一直觉得,先太后的谋算是多此一举,现在看来,她是最了解圣上的人,猜到了他为了打压我们戚家,让人故意将你窃走,所以布了常骁和林嬷嬷这两步棋,也算到了圣上的决绝,不容有失,知晓我同兄长观念背驰,所以将这虎符交由于我,他可以不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好儿子,可他必须是一位仁君,若有一日,他做了暴君之举,我便可凭这五百兵将,唤醒各地的隐藏势力,举兵反叛!拥护新帝!”
常逾:“可这东西交给了我···”
颖妃:“他们的存在便是为国为民,而百姓从不分亲疏远近,这长安城的百姓同元庆府的百姓并无差别,交给你,也算是不负所托!这皇宫里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波涛汹涌,各种势力在其中斡旋,只要入局,便没有赢家,不然你以为我如何做得到,人在宫中坐,消息入耳中的?淑妃靠的是母族,皇后如今靠的是襄王,所有人都以为我靠的是戚家,实际上我靠的是先太后!”
常逾知道颖妃不会无缘无故同他说这些,更不会轻易的将这个东西交由他手。
常逾:“娘娘是发现什么疑点了?”
颖妃:“算不上怀疑,但也得给你提个醒,襄王的手未必干净!”
其实久居后宫的人,没有几个人的手是干净的,颖妃自己也一样,所以对于此事她也纠结过到底要不要告诉常逾,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若真是事情如她所想,她便必须提前交代些什么,若是某一日的疏忽,让她丢了性命,也不能让长安和常逾二人也不明不白的陷入危险。
颖妃:“圣上给了我协理后宫之权,从前我也不爱管这些,加上还有皇后,我何必做这得罪人又劳心的事儿去!直到前些日子,雍王的两位王妃进宫评理,又恰巧赶上掌司对账,这我才瞧了两眼,这皇后宫中进了不少榛子酥,要知道,皇后从不喜食这些东西的!”
常逾:“那没准皇后娘娘突然喜欢了呢!?”
颖妃既然敢说出自己的疑虑,便证明她是相信常逾的,有些弯路,便也不必走。
颖妃:“不像,这东西虽然不金贵,但也价格不菲,皇后节俭,不会时常拿这东西打赏宫人,而且要说喜欢,且不说日日进食,亦是隔三差五要点上一回,可这东西进的日子,几乎都在襄王入宫所差无几!”
常逾不解:“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颖妃:“襄王母妃刘美人过世前,我去探过一次病,只是那时她已然神志不清,疯癫不识,口中喃喃的都是襄王的喜好,我记得她曾说,襄王不能吃榛子,一旦食用,会起红疹的!只是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说的话是否真切!”
常逾的神情越发的严肃,他想着颖妃接下来并没有说出口的话,如果她母妃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这个襄王的身份,便是假的,可如果是假的,那他又是谁,又有何目的?
颖妃:“年关之后,是圣上的寿诞,说是八方来贺,实则是探听储君之位,毕竟谁登上皇位,对边境的战局可是有着不同的谋划!而这期间,京城的水会越来越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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