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逾再次折回来上了寒盛楼,唐衍似是猜到了他会再次回来,连带着珺娘和十七也没有惊讶之色。桌上的新茶显然是珺娘为了他再次回归新沏的,热气还留有余韵,不断攀升,常逾倒也没再说些寒暄的话。
唐衍:“常大人可是还有事?”
常逾直接开门见山,如今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都没有互相隐瞒的必要了。
常逾:“我想知道,以唐阁主的能力能不能为阿岭昭雪!”
唐衍握着珺娘送过来的暖炉,稍稍颔首,示意让珺娘和十七出去,十七担心他们二人谈不拢会伤害唐衍,便想着偷偷的留下。
十七自幼跟着唐衍,他心里怎么想的,唐衍不用想都知道,而且只有珺娘一个人出门的声音,便等同于暴露了十七的想法。
唐衍:“十七,你也陪着珺娘出去逛一逛吧!”
十七:“可是···”
“没事!”
十七带着担心和疑虑出了门,常逾的武功虽然不抵秦岭,可若是想杀一个这样的唐衍,那也是轻而易举,不过唐衍既然敢独自留下,便也是算准了他不会动手。
唐衍:“殿下自认为自己做事天衣无缝,可别忘了,我是谁,这一年多以来,殿下是一边在寻秦二公子的踪迹,一边又在江湖筹谋,又何必来寻我帮助呢!?”
常逾:“我不想等了,也可以将之前的筹谋告诉唐阁主,甚至是将所有的暗卫奉上,所以我想问问唐阁主,能做到吗?”
唐衍没有一丝犹豫,秦岭如今的境遇他本就是出了力的,想要解困,自然也能做得到。
唐衍:“能!可常大人觉得,秦二公子会接受这样的昭雪吗!?”
常逾:“什么意思?”
唐衍:“我和毒姑在这件事里不能独善其身,按理说他应该将我和毒姑除之而后快,可是他没有,这便是他和我们这种人的不同,他的心中有江湖大义!”
常逾犹豫了片刻,这短短的半刻钟,在常逾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江湖对待秦岭,从未有过怜悯,可即便是这样,秦岭也不会主动去伤害任何一人,这样的秦岭,会接受怎样的道歉,常逾也有些猜不透了。
唐衍:“不过,我也有适合秦二公子的法子,不过也是要二爷付出些代价的!”
“什么代价?我来付!”
常逾的迫不及待,让唐衍更加确定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
唐衍:“常大人虽受了秦二爷的恩惠,功力大增,可对待那些江湖人,还做不到四两拨千斤的能力!我相信一些皮肉之苦,换过往的昭雪和释然,二爷还是愿意的!我的时间不多,还望常大人早日抉择!”
常逾:“你不会白帮我的!条件呢?”
唐衍喜欢和这样聪明的人说话,不啰嗦也有自己的主见,若是都像提线木偶一样听话,便真的是棋盘上的棋子了。
唐衍:“待我殒身之后,珺娘若想继续经营寒盛楼和鬼市便罢,若选择隐居,还望殿下帮衬一二!”
常逾不明白想唐衍这样的人,除了生命,还有什么需要求人的,可当唐衍的条件一说出来,常逾似乎看不透唐衍了,一向精于算计的唐阁主,一向在世人口中最无情谊的人,竟然开始安排周围人的未来了。
的确,以珺娘的身份若想隐身,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光说这贱籍从良,户籍重置,没有朝堂的人还真是做不到。
常逾:“唐阁主这是要托孤?”
唐衍苦笑:“算是吧,就像秦岭也一定想过自己死后,他侄儿的去路一样!”
在□□路上,秦岭和唐衍一样,都是阎王爷早就惦记上的人。
常逾没有犹豫的应了下来,或许乔林说的那句没有人能独善其身,也是常逾给自己的退路,更是常逾能不顾一切帮助秦岭的勇气。
常逾:“好,我答应你!”
唐衍:“都说我唐衍是祸害,殿下居然还敢同我合作?”
常逾拿起那杯已经凉却的茶,盯着上面漂浮的几片茶叶,舍弃自身晕染整杯茶水的模样,如同现在的自己一样,愿意为了秦岭舍弃一切。
常逾:“于我而言,引狼入室和与虎谋皮并无差别,关在在于,谁是狼谁又是虎!”
唐衍:“秦岭是靠狐毒续命的吧!”
常逾并不意外,还是那副冷静的模样,哪怕唐衍看不见。
质问他道:“许梦黎告诉你的!?”
唐衍:“婴毒和狐毒不一样,这婴毒的材料都是些常见的药材,可狐毒不一样,那是九尾红狐的命丹,我不懂这解毒,可也无非是以毒攻毒和相生相克,谁也不知道同九尾红狐相克的是什么,再想找另一只九尾红狐更是绝无可能!”
常逾的脸色越发的难看,秦岭的命还轮不到他来断定。
常逾:“那便不劳唐阁主费心了!”
唐衍:“我知道你想说我并非良善之人,救命之恩于我,并不足矣为其舍命,老姐或许是你们口中唾弃的人,可于我而言,她同你们口中之人全然不同!或许,引她相救是我最初的算计,可之后的真心,是我眼盲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的理由!我们流落晋州之时,无人肯用我和十七这两个半大的孩子,我以为我的聪慧足矣让我们二人逃离人牙子的魔掌,却没曾想也同样断了我们二人的生路,是老姐,将自己卖给了一个鳏夫,求着夫家给我二人谋了个营生,我们并无血缘亲情,凭借的无非是我算计得来的偶遇,你说她是否值得?”
常逾可不想听唐衍说自己的过往,若是这些同秦岭有关,他倒是愿意听闻,只是这不过是唐衍自身的故事。
常逾:“可你不该用别人的苦痛来报你的恩!”
唐衍:“你说的是秦岭吧,就算没有我,慕容家也不会对他善罢甘休,你说我奸诈歹毒,你又何尝不是?对秦王的赶尽杀绝,可想过他也是你的兄长?殿下,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个道理,秦岭没和你说过吗?我唐衍从不后悔做的任何事!”
唐衍:“既然做不到天下人对她道歉,那我便让天下人敬她畏她却不敢动她分毫!我要让天下人知道她如今的模样都是拜江氏和秦懋若累!正义不会迟,可迟到的正义,要我们活着的人如何向死去的人以交代?他们的代价如何用金银衡量?这一点,锦衣卫出身的三殿下,比我更明白,如今帮你,也不过是老姐的心愿,否则单凭你,未必能在秦岭生前为他沉冤昭雪!”
常逾一向的以律法行天下,没有任何感性的瞬间,可自从遇见秦岭,他好像越发的感性了,甚至如今听了唐衍的这段话,也有些动摇了。是啊,迟到的正义,对于死去的人,又何谈公平,他们活着的机会又去谁那儿寻呢?
上升的阳光不断打穿窗纸,爬上香蕴,逐渐模糊了常逾的轮廓,这个世界有多少人像看笑话一样听着他们的故事,又有多少人,在不知道真情的时候对他们指指点点,如同圣人一般说着所谓的大道理,可他们不知道秦岭发生过怎样的事情,经历过什么,也没人给他反驳的机会,自定义的想当然,促成了他们脑海中的秦岭,那个少年不再纯粹,不再肆无忌惮,不再无所畏惧,甚至除了在常逾身边,他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是因为有人倚仗,而是他不愿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解释更多,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已经过世的家人!
唐衍雅然一笑,人心不足蛇吞象,谁吞的下谁,看的可不是胃口,而是付之一炬的勇气。
唐衍:“我的诚意殿下已经知道了,三日后自会将这诚意奉上!”
常逾:“本王在意的不是日期,而是不给任何人翻案和质疑的机会!”
常逾一直都谦卑为敬,此刻自称本王,也是想给唐衍一点压力,他太知道冤假错案带给人的影响了,所以秦岭不能再接受另一次。
常逾将刚刚的那块血玉重掷于桌案,就是为了让唐衍听到。
唐衍知道,这便算是他们二人合作的开始。
唐衍:“自古以来,黑白难分,混沌而为,才是长久之道,殿下所坚持的分明,这一次在下帮得,下一次就未必了!”
常逾:“黑白交汇,也终究有拨云见日的时候,本王应你,也是不违本心,无论在不在这个位子上,本王此生不愧于心,不负于民!”
唐衍苦笑,这话谁都说的出,或许他也做得到,可这世间苦太多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被解救于水火的,就好比说他自己,若当初没有选择诓骗许梦黎,似乎自己也早就成了黄泉客,他利用许梦黎救了他和十七,同样也给了许梦黎一个栖身之所,他感谢许梦黎对他的不放弃,所以也护了许梦黎半世周全,此生他和许梦黎是互相利用,也互相扶持,草木一夕,匡人入梦,视为林夕。
听着常逾起身的声音,唐衍嘴角上扬,没有将江氏病重的消息告诉他们二人,唐衍帮秦岭和常逾,可不是心中有愧,而是因为毒姑的一句话,如今不说江氏的消息,也是在给毒姑报仇,就算许梦黎不说,可许梦黎在江氏那所受的屈辱,江氏不该装作置若罔闻的模样,他们母子二人终不得见,也算是惩戒了。
常逾买了不少茶点,想象着他的小狐狸欢喜的模样,如果在他的鄞成王府能活的开心,他便会在鄞成王府造一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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