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和文均回到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元冬和李叔守在门口,一边聊天,一边等着主人回来。
“小姐怎么才回来?饭菜热了一遍,怕是又凉了,我叫张婶再去热一遍?”李叔迎上来替怀瑾拿东西。怀瑾笑着说:“不必了,张婶一向犯困早,不必让她折腾了,天冷,大家都早点休息吧。劳烦您在夫郎房里支个小炉子,然后也去休息吧。”
“炉子?可是怕冷?我给您端个炭盆吧。”元冬跟在身后走着。
“不是,我想和夫郎一起烫菜吃,又好玩又暖和。想必李叔也困了,你去张罗吧。”
“好嘞。”
不多时,元冬便在房里生好了炉子,又带来了一口小锅,碗筷蔬菜等物。给窗户开了个小缝,十分知趣地赶紧关门离开了。如今小姐和夫郎关系亲近,脾气也和善,下人们也觉得日子好过多了,衷心地希望他们能永远这么和和睦睦。
见元冬走了,怀瑾招呼文均在炉子前走下,自己开始收拾起来。文均如今已经不然那么诚惶诚恐,而是放松地等待着。暖暖的炉子闪着黄色的光芒,他身心都是暖暖的惬意的,带着几分小雀跃。
怀瑾先往锅里扔了豆芽萝卜做汤底,又拿了冷掉的驴肉火烧在炉子一侧热着,不多时就有香味了。“热了热了。”文均拿起火烧先啃了起来。“好香,比现做的都香。”
“是因为有趣,像过家家,才觉得格外好吃吧,哈哈。”汤底也开始飘出鲜香的味道,怀瑾开始往里面放豆腐,白菜,火腿,牛肉片,蘑菇。“你看着火,我去做些蘸料。”
文均一边啃着火烧,一边见怀瑾在小案板上切切拌拌,然后端了2个小碟子回来“喏,蘸着吃。”
“这是什么吃法?以前没见过,我还以为你要炖菜吃。”文均不解地问。
“就是懒蛋做法,我小时候和小伙伴夜里一起玩耍时,常这么吃,十分简单有趣,我们叫他火锅,嗯,火锅。”怀瑾胡诌道。
“我用葱蒜醋盐香油调的汁儿,菜煮熟了直接蘸着吃,是不是很简单?”
“好聪明,好有趣。”文均很是捧场。
两人相对而食,筷子在锅里翻飞,怀瑾又一边胡诌着一些奇闻怪事给文均听,文均只觉得饭菜可口,故事有趣,简直比小时候晚上偷偷回去逛庙会,听评书,买小混沌吃都有趣。
吃完了火锅,两人都饱了,但是还是意犹未尽,怀瑾又拿起剩下的几个馒头,切成薄片,擦层油,架在火上烤,最后撒点盐,真是咸香可口,文均明明已经撑的不行,还是忍不住吃了几个馒头片,怎么会这么好吃。最后撑的胃里不舒服,难受的想哭。
怀瑾赶忙搀着他在屋里溜达,没事儿,咱们走走,晚点儿再睡。
“怀瑾。”
“嗯?”
“我好撑,还是又好渴,吃了太多咸的。”
“咱们先多走会儿,一会儿我去厨房偷点儿酸梅汤喝,虽然冬天喝不合适,但是爽呀。”
“我嘴里开始流酸水了。”
屋里不时传出两人的窃窃私语声和笑声。巡夜的小厮听到,暗暗心想,好了好了,想必这个院子不久就会有小孩子的哭声了。
事实上两人因为太撑,一直走到后半夜,困的不行,连同寝的尴尬都没来得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又嫌弃彼此嘴里都是蒜味儿,一人一头儿,沉沉睡去。
再说景郅这边,他关了房门,捧着怀瑾的衣服坐在床边,忍不住把脸贴在上面,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关心和暖意了。
“哪里来的衣服?”床里侧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景郅转过头去,“哥,你醒了,可要坐起来吗?”“嗯”男子声音温润。
景郅先把蜡烛端到床头凳子上,又探身扶哥哥起来,原来这男子下半身不能动弹,整日只能瘫在床上,吃喝皆需人帮助。景致每每省下饭菜都紧着哥哥吃,早中晚跑回来伺候他方便,其他时候则不停地劳作。
“哥,你看,这件衣服多少厚实暖和。”景郅把衣服递给哥哥景柯看。
“嗯,天冷,你在外面是需要这么一件厚实的衣服穿。”如果是平日,景郅会说,给哥哥穿吧,哥哥身子弱,但是这件衣服不同,景郅沉默着没说话。
“不过是哪里来的呢?”景柯又问了一遍。
“一个姑娘。路过。她还给了很多吃的,你饿了吧,我去给你热热,咱们一起吃。”景郅和哥哥一向没有秘密,但是这个姑娘,他不知怎的,不愿意和哥哥分享太多,他要把这丝甜味藏在心里,慢慢回味。
景柯点点头,没有再问。景致去了厨房,景柯依在床头看着蜡烛发呆。男子虽面有病色,十分憔悴,仍能看出几分清俊。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拖累,景郅也不必嫁给这么一个泼妇了。李家妻主脾气暴躁,三两句话就叫嚷起来,开心了打,不开心了也打,喝醉了打,赌输了也要回来把景郅打上一顿,说他晦气。景柯实在是想不明白,既然她不喜欢景郅这种类型的男子,为何当初又要娶他。事实上景郅长的相当英俊,少年时也有很多女子喜欢他这种类型的。李家妻主娶了他又整天打骂,并不与他亲近。不亲近,又以他不能为家庭带来孩子为由打骂。也许她只是想找个出气筒吧,而景郅当时刚好“卖”的便宜。
很多次景柯都想偷偷自杀,还弟弟自由,但是景郅看出了他的意图,对他说,比起打骂,他更害怕孤单。早早没了爹娘,世上只有哥哥一个牵挂,如果连哥哥都没了,他在这个世上就没有归处,没有根了。日子便这么一日一日熬了过去。但是景柯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他有这个一种感觉。那时景郅又该怎么办呢?
脚步声传来,景柯收起思绪,脸上又戴上了微笑。
“好香呀?是什么?”
“是驴肉火烧,还有桂花糕,枣泥糕,还有橘子呢。冬天里吃着最开胃了。”景郅在床上架了一个小桌子,把吃食都放了上去,微笑着看着哥哥。
“真好吃,上次吃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是呀,自从我们从舅舅家逃出来。”
“不想了,都过去了。我们只看当下。”
两人一边分食,一边回忆儿时趣事,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值得两人一遍遍地讨论回味。毕竟景柯整日不能出门,景郅又忙于劳作,实在是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聊了。
转眼到了腊月初十,文均定做的衣服首饰都送到了府上,两人便张罗着赶紧上路赶往文均娘家拜寿,赶在小年之前回来。
因家里的马车旧了,还没来得及翻新,又想着给文均长脸,怀瑾便去好友蓬英家里去借她家新做的马车。一路上怀瑾忐忑不安,很怕说错了什么话,让人看出破渣。身体的原主人整天不着家,仆人和小厮都都是成家后新雇的,因此大家并未怀疑她的身份,然而蓬英是怀瑾的发小,两人厮混在一起的时间比家人都多,倘若说漏了什么,就不好解释了,然而她不能永远不和外人有交际,成日里困在内宅,因此硬着头皮去了。
蓬英正在院里里练剑,她的内人见有外客,略俯身行了行礼,便避开了。蓬英见怀瑾来,十分开心,“都多久不见了?整天困在家里也不怕闷,被人打怕了?”蓬英挽了怀瑾的胳膊,在石桌旁坐下。
“这会儿暖和,咱们就在院子里唠吧,横竖你找我也不是啥正事儿。”
“你怎么知道不是正事儿。我来找你借马车呢,要去我正夫他娘家一趟拜寿。”怀瑾笑道。
“奇了,多少年也没见你去过呀,妹夫娘家挺远的吧?”
“嗯,路上少说也得3-4天,但是哪有结婚那么多年,不让丈夫回娘家的。今年家里的活儿结束的早,我就想着陪他回去一次,尽尽孝心。”
蓬英按了按头皮,半是疑惑,半是调侃:“怎么被人打了一顿,害怕到转性儿了?要回归家庭了?”
“哪有。。。。。。。”怀瑾对自己被袭击前后的事儿记忆仍是模模糊糊,只能含糊着。
“哎,你说怪不怪?醉音楼那小白脸,以前你花那么多钱捧他,他整日里端着,爱答不理,多清高多干净似的,现在你个把月不去,他倒是常常向我问起你呢。”
“哦,问我什么?”小白脸儿?怀瑾一时想不起是谁。
“也没什么,就问你伤好了没,有没有大碍。”
“嗯,劳他挂心了。花了那么多钱,到底还是有点儿用。别管他惦记钱还是我,到底是惦记了,哈哈。”
“怎么,现在不馋他了,伤早好了吧,也不见你去了。”
“母亲骂了我一通,我先安分些时日。”
“也是,男人嘛,玩玩就是了,不行就换,惹家里老人生气实在没必要。”
“说的是。”
“走吧,咱们看马车去。”
怀瑾驾了马车,便往家走,经过醉音楼后面,忍不住抬头瞟了一眼。江离被客人灌了不少酒水,正站在后窗旁吹冷风,往下一看,自己的常客正经过,忙趴在窗沿上喊道:“赵小姐,不进来坐坐吗?”
怀瑾吃了一惊,停了车,盯着江离看了一会儿,想起来,这个就是“怀瑾”花大价钱捧的清倌了。虽然离的远,看不真切,仍能看着这个男子轮廓不错,搭在窗沿的手,指节白皙细长。
“改日吧,改日。”怀瑾不多停留,匆忙离开了。言多必失,此前交际越多的人,越是要理清了头绪才能交谈。
“那一定来哦。”江离并不多挽留,依靠在窗边浅笑。他声音温润悦耳,即使是看不清容貌,听了这声音,也让人心神一荡。
怀瑾数月不来,听说是被人打了,是谁呢,也许是争风吃醋的客人。这么久不来,江离以为怀瑾是不是真把他忘了,今日见她离多远就往楼上瞟,便晓得她还惦记着自己,心暗暗放下,给她投去热情鼓励的笑脸,但不过分挽留,他不想改变自己在赵小姐心中的形象。
江离如今已经28岁,虽然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20出头,但是年岁毕竟一天天上去了,不免俗地想要给自己未来规划了。赵小姐虽然已有正夫,但听说并不和睦。自己如果能趁着还年青嫁过去,倒是个好出路了。但是他不能表露出来,因此一贯的忽冷忽热,一时大胆热情,一时又冷漠神秘,“怀瑾”,或者说大部分女人,都很吃这套,江离也就一直保持着这个人设。
望着怀瑾远去的马车,江离提醒自己不能急,不能急。
“美人儿,怎么还不来抚琴?”屋内传来女人不耐烦的声音,江离厌恶地闭了闭眼睛,吸了口气,启唇回到,“就来。”
江离回到室内,浅笑又回到了脸上,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问客人“想听什么曲儿,啊离谈给您听。”
“就弹那个什么什么月夜吧。”女人喝的醉熏熏的,斜眼调笑地看着他,手不安分地往他大腿上摸,江离不动声色地挪开了。女人有些不痛快,“怎么,想着赵家小姐呢,人家正经体面人家,怎么会真的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呢?”说着又靠了过来,耳语道“我就不一样,只要你一句话,我把家里那男人休了,把你娶回去,好不好?”
酒菜的味道扑倒江离脸上,他忍不住屏住呼吸,勉强笑道“钱夫人说笑呢,阿离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钱夫人闻着江离身上淡淡的柿子花香,一时心神荡漾,正欲去拉拉小手,一旁乐卿扑过来揽住她的脖子,亲昵地说“怎么?见了江离就把我丢下了?”说着虚虚抬腿跨坐在钱夫人腿上,“我不是你的小心肝儿了?”钱夫人就着乐卿的手喝了一杯,手往他臀部探去,用力捏了捏,“哪能呀,宝贝。”很快变更迷迷糊糊,乐不思蜀了。乐卿一边安抚怀里的女人,一边示意江离悄悄离开,江离感激地笑笑,快步离开了。
老鸨站在走廊送客,见江离出来,又一次劝到:“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只做清倌,做到30岁也未必能攒够赎身钱,你如今都28了吧?还能年轻几年呢?不如就豁出去,灯一吹,酒一喝,又不会少一两肉,到时候拿了钱去别的地方,照样能找个本分人家。”
“劳烦周叔叔为我打算,江离赶紧不尽。”江离低头道,并不敢把拒绝的话说的太生硬。
周叔捏了捏他的下巴,笑着警告道:“很快就有几个年轻鲜嫩的孩子来了,你好好保养,不要连老客都丢了。”
“是。”“哼!“””
周叔走远了,江离才抬起头来,眼里一片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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