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雾冲进滨海别墅时,应雄已经端坐着等待她,桌上摆着一杯酒,一杯番茄汁。他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来了?坐下歇歇,瞧你这么辛苦地到处找人,我都想为你鼓掌啊,能有你这么义气的朋友,林桑现在也能瞑目了。”
应雾走过去,冷冷剜他一眼,忽然抄起桌上的烛台朝他脸上扔过去,“你把他们都弄哪儿去了!”
应雄侧头躲过,烛台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光芒扑闪了几下就灭了。
他掸掸衣服,“怎么,找人去救林桑,结果发现他们一个个的都联系不上也找不到人是吗?”他笑了笑,“小雾,你还是太年轻,办事手段太嫩了,还总是这么冲动,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呢?回我身边来吧。”
应雾气极,一时说不出话来。
应雄正正衣冠,又道,“当然,选择权在你,我一向是很尊重你的想法的,你愿意在哪里都好,不过你应该知道,在这里,只有我才是最大的靠山,连林家和易家都要听我的,他们不会帮你也帮不了你,更何况是那个小虾米林桑。”
应雾冷笑,“像你这种滥用职权,靠索贿控制别人的人渣,也配这样说别人。”
应雄起身,慢慢走到她身边,挑起她一缕头发缠在指尖,“我当然配,因为除了你,我什么都有了。林桑,脑子不错,只可惜有点儿蠢,以为手里有一点儿证据就敢和我斗了,林家和易家都不敢和我对着干,她什么的都没有,还敢威胁我,呵,也不想想她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应雾一个耳光。
“渣滓!”
她恨恨地看着他,当初应雄嫁祸她杀人,林桑会去威胁他完全是为了救她出来。
应雄再宠她,但也不会容忍她对自己这么放肆。他摸了摸红肿发烫的脸颊,猛然粗暴地拽住应雾的头发,将她拖到眼前,冷笑道,“是不是以为她会惹到我完全是为了救你?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宝嘉为什么会取消和易家的合作?林家又为什么连晶锐都给她了?岚漪河的水质难道会是个巧合吗?收起你愚蠢的天真吧,她完全是为了她自己,救你,不过是顺手卖你个人情而已,人家根本没把你当一回事。”
应雾眯着眼,照着他肚子上狠狠来了一拳。
“那也比你强!”
想到林桑可能已经遇害,应雾心口就有点堵,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林桑的目的不那么单纯,两人最初目的都不纯粹,但后来她们确实是纯粹地把对方当朋友。林桑死了她确实难过,但更多的心寒。因为她是死在应雄的手下,她一直有种感觉,林桑可以和应雄抗衡,可现在她死了,就这么死了,她不知道到底谁才能扳倒应雄这个恶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摆脱他的阴影。
应雄吃痛地后退一步,站定后冷笑一声,“你也只能在我这儿闹闹了。作为你的继父,我容忍你,也送你个小礼物,做最多半个小时,你应该能和我一起观赏林桑尸体的照片,也算是你送她最后一程。”
应雾简直气的浑身发抖。
应雄揉揉肚子,坐在沙发上歇着,又冷冷道,“你也别想着耍什么小花招,录音笔什么的最好都收起来,这房间里最不缺的就是录音屏蔽器。”
应雾摔门而出,她飞快地坐到车上,陷入到难以排解的痛苦中。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应雄这些年结党营私公然索贿她都清楚,而且她的母亲竟然也参与其中。
十三岁那年母亲和尚且是市长秘书的应雄再婚,人前人后,他们似乎都是一对恩爱美满的夫妻。尽管继父对自己非常不错,但应雾心底隐隐地排斥他——当年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敏锐而直觉地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
一直到十七岁她发现继父会像个变态似的偷藏她的衣物,尽管她那时已经远比同龄人成熟,可她觉得有种世界崩塌的感觉,继父畸形的感情让她恶心且崩溃。
然而十九岁那年,她发现了另一件更让她崩溃的事情。那就是应雄在受贿索贿,而母亲竟然是牵线人,而且这种事情应该早就不只是一两年了。
她痛苦地纠结了半个月后,终于决定向更高级的权利检查机构检举,她不想让母亲坐牢,但更不想让母亲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然而她没想到,第二天的下午,那封检举信就到了应雄手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养女,语气温和,谆谆善诱道,“小雾,你还真是蠢得可爱,你写这封信是想给你母亲减轻罪责是吧,但你知道她和我一起贪了多少钱吗?那个数目只要一说出来就够她死刑了,如果不是我在司检署有朋友,你就亲手把你妈妈送去挨枪子儿了你知道吗?”
应雾只觉得浑身发冷,为她母亲的疯狂,也为应雄的手竟然伸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后来她劝过母亲,第一次她得到了两记耳光,后来劝的次数多了,母亲只是叹气道,“我已经没法儿回头了,你现在劝我走回头路,就是让我去死,你要妈妈去死吗?”
她不要母亲死,却也无法阻止她坠入深渊,于是她只能选择逃避。她从家里搬出来,选择做了私家侦探,她调查了许多年,渐渐明白了应雄的势力渗透到了何种地步,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在运作。他们为了钱什么都敢做,颠倒黑白杀人灭口都是常规手段。
她越来越觉得绝望,母亲加入了这样的一群人,是绝对无法回头的,如果她想回头,应雄绝对会杀了她,无论怎么看,母亲都只有死路一条,无非是死的早晚而已。与此同时,应雄频繁且露骨地向她表达感情,让她不堪其扰。
而她就是在这时候认识林桑。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有种莫名的感觉,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会打败应雄。很奇怪的感觉,后来被栽赃杀人,她很清楚这是谁的手笔,也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事,应雄只想借这件事敲打她,告诉她,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林桑提出愿意帮她的时候,她惊讶中又有一丝感动,但更多的是兴奋,于是她有意的引导着林桑,让她将目光放在应雄身上。包括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也许她并没有起到那么大的作用,但背后都有她的推波助澜。
她要把林桑推到应雄的对立面,她希望着她真能打败他。所以她完全不在乎林桑的目的不纯,因为她自己也是一样。
可她没想到林桑就这样死了。
她惊愕,也自责。应雄出手杀了他,他是凶手,她也是。她的私欲将林桑更快地推向了死亡。
应雾把脸埋在手掌中。
晚风里,隐隐有低微的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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