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瞳听到这话,眉毛都竖起来了:“信!我信!”怕道长真的反悔,跑到他脚边跪下,“您说天地之外再无他可跪,但我现在还不够明白,起码先祖亲师还是要敬重的,杨瞳父母双亡,世上除了阿瞒再无可亲可敬,若您不嫌弃,求您收我为徒,从今往后我一定尊师重道,习您所授,依师所言,可能会白吃几年饭,但我一定伺候您孝敬您,如果您还缺徒弟,就收下我吧。”

    她仰着头,眼巴巴看着严都平,严都平好像有点明白师兄说的心肠软是什么感觉了:“不是因为缺徒弟才要收你,而是你难免三年五载地跟着我,既是在人间,总归得按人间的规矩行走,你只要安静听话,便可。”

    杨瞳点头:“我听话的,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她重重磕下去,“咚”一声闷响,脸再抬起来,额上红了一片,她这两天实在狠狠磕了几回头,细看之下脑门儿上竟有些红肿破皮,严都平知道疼的滋味儿了,不禁皱眉道:“你这膝轻头重的毛病,趁早改改。”

    “改,师父不许我跪,我以后就不跪了。”她这样说着,却还是没站起来。

    唐玉笑问:“那你敬拜师茶的时候,跪不跪?”

    杨瞳瞄了师父一眼,心里觉得肯定是要跪的:“那就,敬茶的时候再跪一次?最后一次。”

    严都平不说话,唐玉从袖中变出一盏茶:“你怎么这副表情,咱们进师门也是要叩头奉茶的,说是跪的玉清天,其实不就是跪师父,算是一脉相承,你不要为难她。”

    “嗯,叫她正身立气,是为难她。”

    唐玉把茶盏递给杨瞳:“索性趁今儿一起把事儿了了,以后再有事情求他,咱腰板挺直,要什么是什么。”

    杨瞳接过茶笑着点头:“师父在上,徒弟给您敬茶。”

    严都平接过抿了一口:“两条命了,还有什么可求的。”

    “求师父教我降妖除魔,救死扶伤。”

    “谁告诉你会学这些。”

    “那我们门派学什么?”

    “杀人放火,救妖扶魔。”

    杨瞳傻笑:“您在逗我。”

    “我看着像会逗你的样子?”

    杨瞳把玉佩拿出来戴好:“师父,阿瞒真的能活吧?”

    “当然。”

    “这就够了。”她一脸坚定,“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么分辨。”

    “起来吧。”严都平走到她身边,抬手比了比她的个头儿,“人间九岁的娃娃都这么点儿?”

    唐玉也瞧着她:“开始长了吧,是小了点,你往后多给她补补,别饿着。”

    杨瞳很不喜欢别人说她娇小瘦弱,抿着嘴巴不高兴:“我是胎里带的不足,长得慢,大了不会矮的。”她攥紧手出拳,“我练太极拳,力气可大了。”

    两个大的没怎么接触过小孩儿,都觉得她这样子好玩,津津有味地看她划拉了两下拳头,力气看着是不大的,不过劲头不错。

    唐玉的话倒是提醒了严都平:“师兄,我这刚收了徒弟,你看是不是送点见面礼,龙血不就是增益滋补的良品。”

    唐玉本是个看热闹的,严都平这样一说,小孩儿收了拳,小心又期待地看着两个大人,他无论如何也得拿出点什么才像话了:“孩子还小,龙血不好克化,再说我的血也算不得龙血了,这样,”他从袖中取出一柄晶莹剔透,无鞘无刃的短剑,“冰魄太极剑在我这里,此剑灵气十足,不伤人,适合把玩。”

    说着,就要把剑递给杨瞳,杨瞳看那短剑莹莹有光,肯定是件宝贝,不大敢接,只看着自己师父,严都平走到她身边帮她接了:“知道她小还送这么重的剑,是怕直接给我,我不好意思拿?”

    唐玉看到冰魄在他手中没了光泽,不禁觉得天尊狠心,都平大力肃清幽冥,树敌太多,若被他的仇家知道他这般毫无灵力地在人间行走,只怕三步一难,五步一劫:“你一向不喜欢别人的兵器,这会儿又愿意要了?”

    “此一时彼一时,做人,得识时务。”他转了转剑,勉强算是趁手,也没被师兄转移了话头,“我记得神龙族的太子,幼时贪玩伤过鳞片,你帮老龙王向我求药,好像说攒了些龙血以备不时之需,我没记错吧。”

    唐玉有些不情愿地拿出一只玉瓶:“又不是非它不可,你干嘛执着于我这点龙血,怎么也得等她练气了才能服呢。”

    严都平拿过玉瓶放好:“我的徒弟,就得用最好的进补。”

    “行吧行吧。”

    严都平懒得看他别别扭扭的样子:“走了。”

    杨瞳没想到师父说走就真的迈步走了,向唐玉行了一礼急忙跟上:“师父,咱们去哪儿?”

    “你去病坊取东西,我去牵马,”

    “咱们有马?”

    “嗯。”

    杨瞳也不细问马是哪儿来的,反正师父神通广大:“师父,咱们怎么出城?您有路引吗?”

    严都平抬手掐了一诀,杨瞳还没看清楚,师父就像影子一般走了老远,听声音又感觉没走远:“这样出去就行了,为师在病坊外等你,速去速回。”

    杨瞳一边跑一边问:“师父,我也能行吗?”

    “能行。”

    “我很快就出来啊!”

    远处天色已有些要亮不亮,严都平似是随意地走进一户人家,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黑马,这匹马生得异常高大强壮,与四周的简陋颓败毫不相关,有种把土路走成御道的矜贵气势。

    严都平牵着马,脑海里盘算着往蓬莱去的路,他身边的黑马竟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会说话:“殿下和小殿下都没有灵力,属下亦不便张扬,套个车,多走夜路,能少费些时日。”

    “小殿下,谁啊?”

    “不管玉清境如何,我们罗酆山定是要尊一声小殿下的。”

    严都平倒不是觉得不妥,而是有些陌生,稀里糊涂就有了徒弟:“她还小,有些事情说不清楚,别把她吓着。她家里行三,就称三姑娘吧。”

    “是。”

    “何时来的?地府可有什么事情?”

    “听到消息就来了,属下在杭州府游游荡荡十八载,这两天才嗅到殿下的气息。阿旁也在人间,不过他走六道来的,不大好找。您不在,十殿照常,除了泰山府的人偶尔小打小闹,没什么大事。”

    “嗯,有点事耽误了些时日。”

    “殿下打算径去蓬莱吗?”

    严都平掐指一算:“这几位瘟神是乐不思蜀了,先送他们走吧。”

    “您此番历世,可是泰山府从中作梗?他们四处散布谣言,说您判罚有误,是被贬下界,话里话外都是想重新接管地府的意思呢。”

    “呵,想得美。”

    严都平此番到人间来,是他师父元始天尊安排的,但和泰山府也不是全然没有干系,若非泰山府闹上门,他绝不会在今时今日离开神界。

    事情要从一宗冥案说起:北方有一小国,唤作秋梨国,说是一国,其实也就中原一城那么大。国人也耕种也放牧,勤勤恳恳,算是个太平安乐的地方,人心淳朴,鲜少有恶鬼蛮怪。有个奇形鬼不知怎的游荡到那地界儿,总是在夜里变作别人亲朋好友的模样,捉弄人取乐,当地人深受其扰。

    某天晚上,有个老汉喝醉了酒,晃晃悠悠回家,奇形鬼看到他,变作他儿子的模样去搀扶,他可不是真心搀扶人家,路上捣鬼,先脱了老汉的外衣让他受冻,又把老汉背起,频频将他摔到地上,玩够了把人扔在家门口不管,自己跑了。老汉的家人见他久久不回,出来找寻时才在门口看见,扶回家中。

    这老汉病了一场,以为是儿子对自己心存不满,寻机报复,他素来暴虐,常对妻儿大打出手,恼火之下,用木棍把儿子打了个半死,儿子却抵死不认,因为那天晚上他在好友家里温书,彻夜未归,第二天回家才知道父亲前夜醉酒之事。老汉见他被打成这样依旧不认,也就有些信他,猜想大概是传闻中的奇形鬼作怪。

    过了几日,他又出去喝酒,晚上假装喝醉,想引奇形鬼现身,从而把他杀掉,但他在外头晃了很久都没遇见鬼,他儿子担心他在外头冻死,打着灯出来找人,老汉误以为这是鬼,抽剑把儿子杀死了。

    当地人都唏嘘不已,以之为人间惨案。

    秋梨国地处偏远,黄泉路还没修到那儿,所以此处几方土地又兼无常鬼的差事,要将死人魂魄带到土地庙,消了人户,聚数十,送至秋梨城隍处,在城隍处又聚一些,最终押往泰山府听判。

    一开始,秋梨国的鬼魂是由城隍押往地府的,之前的城隍到任后,很久没有合适的仙家接任,稍厉害些的放在此处是大材小用,愿意做此地城隍的,灵力又实在太弱,弱到受不住地府的阴噬之气,这样就很难押解数十魂魂往冥界地府去,往泰山府去,可以走人间的道路,灵力差些倒无妨,所以秋梨国的鬼魂如今依然在泰山府受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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