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瞳师徒二人回到齐月斋的时候,果然看到齐月斋的伙计忙上忙下,说是老板突然昏倒了。严都平把带回来的东西交给齐月的人,吩咐他们片了给齐月喂下去,就带着杨瞳上楼,随便进了间屋子坐着。
杨瞳进屋推开窗户,看着楼下街景,店小二送来饭食,招呼二人道:“我们老板吩咐,给二位备了饭菜,请二位慢用。”
杨瞳早就饿了,见到吃的立马坐过来,觉得不合适又站起来,严都平不解:“不吃?”
“我先伺候师父吃,您吃完了我再吃。”
“不用,坐下吧,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杨瞳有些犹豫地坐回严都平边上的位置,小心拿起筷子,见严都平动了筷子,自己才吃一粒米,她家中教养很好,上桌吃饭得端庄斯文,在严都平看来却是畏手畏脚,想必心里牢牢记着人间的繁文缛节,得先教她忘一忘才好。
两人吃完,一大一小都吃多了,杨瞳是许久没这样正经吃过饭,严都平觉得自己是在感受食物进入身体后的去向,其实就是东西挺好吃的,一时没收住。
杨瞳挪到窗边站着消食,继续看街景,严都平靠着墙,正好看到对面墙上挂着的八十七神仙图,他凝神动念,看到图上祥云飘动,意识到自己的灵力像是有些微松动。
正要拿出冰魄来看看,齐月推门进来,严都平看她脚下虚浮,有气无力:“没吃完?”
齐月扶着桌子坐下:“饶了我吧,那可是生肉。”
“你的内丹在里头,得吃完。”
“那,那晚上煮熟了再吃吧。”
“很难吃?”
齐月想想仍觉得恶心:“就为不吃这个,我也不会再被男人骗了。”
“你父亲是为你们好,尤其是你,常在人间,这儿的姻缘,对女子来说就是赌局,输得多,赢得少。”
严都平难得有点长辈的口吻,齐月也就把话听进去了:“您怎么知道噬心咒的解法?我这事儿闹了有一阵子了,您怎么忽又发起善心来?”
杨瞳想喝水,小心走到桌边给屋里三人都斟了茶,一杯轻置在齐月手边,一杯奉给师父,自己端了一杯在师父身边的圆凳上坐下,继续听二人说话。
严都平轻晃杯中茶水,:“解咒如治病,心病自有心药医。我治病开方说好了要收钱的,你别忘了。”
齐月倒是没忘,阎君自己找活计赚盘缠这事儿,怎么想都觉得可乐儿,不过她不敢调笑,隐隐也有些佩服,真正有本事的人,怎么着都不会饿肚子。
她从掌中变出两个乾坤袋,也不给严都平,而是招手叫小姑娘过来:“小瞳儿,你过来。”
杨瞳以为她是要自己递东西,放下茶盏走过去,齐月把乾坤袋放在她手上,拉着她嘱咐:“这是姐姐答应你师父的东西,黛色的这个,里面是钱,有银子也有金子,不过好像都是整的,没多少碎银子,你们花大钱的地方不多,还是换一些碎银子方便。”
杨瞳捧着两个袋子,扭头看着师父,齐月把她脑袋扶正了:“不用看他,他不懂这些的,交给你还好点。”
杨瞳又扭过头去:“交给我吗师父?”
严都平哪知道什么碎银子整银子的:“嗯,你收着吧。”
齐月忍笑,继续和杨瞳交代:“这个秋香色的袋子,里面是些衣服首饰,你现在还小,不大用得上,过几年大了就合适了,姐姐单独给你的,你自己收好。”
杨瞳觉得稀奇:“袋子这么小,能放得下衣服首饰?”
“傻丫头,这是乾坤袋,能装万物,等你以后厉害了,山川星辰都能装进去,里面的东西,想一下就能拿出来。”
“这么厉害?”
“小玩意儿罢了。”
杨瞳新奇,可觉得贵重又有点拿不准,看到师父点头了,便和月娘子道谢:“多谢月姐姐,真是解了我和师父的燃眉之急。”
齐月笑笑:“这些东西都是我在人间玩儿时用得上的,姐姐回去冥界,就不需要它们了,你师父帮了我很大的忙,这点钱财不算什么,至于其他的东西,就得交给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我才放心呢。”
杨瞳本就喜欢漂亮姐姐,被漂亮姐姐一夸,心里美滋滋的,有点害羞起来,耳朵发红,齐月瞧着可稀罕,捏着她的耳朵:“哎呦呦,这是害羞了,小丫头真好玩儿,不如真就跟着我吧,你想要啥姐姐都给你买。”
没等严都平说什么,杨瞳立马摇起了头:“月姐姐,我是正经拜了师,要和师父修行的,我想做女道士,以后或许能和月姐姐一样厉害。”
齐月瞥了眼严都平:“你师父虽说不是个好相与的,倒真心有点本事,你跟他修行,以后我这点法术就不够你看了。不过有句话,姐姐能教你,士之耽兮尤可脱,女之耽兮不可脱,男人都是混账玩意儿,可别轻信,知道吗?”
杨瞳轻轻握住她的手:“月姐姐,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千万别被坏人伤了心。”
“我明白,姐姐回家去,先找孟婆讨点断魂酒,你只知道孟婆汤吧,其实孟婆婆酿酒才是一绝,等我大醉一场,找几个幽冥排得上号儿的美男子,把人间乱七八糟的蠢事儿全忘了。”
“真的有孟婆?”
齐月拿手指了指严都平:“哎,这些事情,你问你师父啊,他再了解不过的。”
严都平还不想让小徒弟知道太多地府的事,修行是向生不是向死,过早接触地府诸事,会让她失了为人对死亡本能的恐惧,不利于她往后顿悟突破,开口拦住齐月的话头:“你打算回家去了?”
“嗯,好久没回家了,回去看看。”
“我和你父亲谈事,他总是有意无意提起你,可见他还是关心你的,你大哥瞧着也就那样儿,这次回去看看你父亲的态度吧。”
齐月撑着头笑了:“这就是您瞧错了,我父亲可不是关心我,是看我能和您说得上两句话,硬要撮合呢,他要是能得这么个女婿,面上多有光啊,难道您一点儿听不出来?”
严都平一愣:“还真没听出来。”
“天尊果然是天尊呐,棋高一着,不游人间不知人情,不经世事不懂世故,您来得对,来得好。”
严都平也想起来之前,师父说过的几句话,人心复杂,了解才能掌控。子犁并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神,说话做事一向直来直去,严都平并不觉得他有话外之音:“他若有意,何不直言?”
他问出这话,杨瞳和齐月都有点意外,齐月身子后倒,满眼惊恐:“他若直言,您什么主张?”
“过于可笑了。”
齐月放了心:“吓死我了,还以为您瞧上我了呢。”
“在我眼里,你和你父亲,差不多,就是欠点历练。”
齐月白眼:“我爹爹要是直说了,听到的就是您这些话,那指定气死啊,是说他资历不够灵力太差,还是说他闺女模样丑陋女生男相啊?他才不会直说呢。”
杨瞳看师父好像真的不太明白,小声和他说:“师父,男女姻缘虽说是两家事,但男娶女嫁,对女子家里来说,是一件离别事,不好主动提起的,即便女方有意在先,也会隐约暗示,如今世道,男子被拒,无伤大雅,女子被拒,便成了枷锁,且月姐姐的父亲同您说,成,皆大欢喜,不成,就伤了两个人的颜面,所以不能明说,只能试探。”
严都平有些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子犁老儿的确很爱面子,若说起什么事儿被自己拒了,免不了一场生气:“他是对牛弹琴,说了一场空话。”
齐月没见过有人这样和阎君说话,恭敬还是恭敬的,只是透着亲近,难得的是阎君也耐烦听:“我说他不懂这些吧。”
杨瞳笑笑:“术业有专攻嘛。”
齐月抬手点点她:“又没说他不好,还不乐意了。”
“我师父挺好的。”
“嗯,都挺好的。东西交了我这就走了,后会有期吧。”
“月姐姐,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吗?”
齐月忍不住摸了摸杨瞳的脸颊:“会的,说不定以后还能做邻居呢。”说着,她飞身飘进了墙上那幅八十七神仙图里面,杨瞳看得一愣一愣的,直到严都平过来拍了她一下才回神:“月姐姐真的是画中仙子啊。”
“傻,走了。”
杨瞳跟上:“师父,月姐姐的家在画里吗?之前她也是这样从屏风里面走出来的,这招您也会吗?好厉害呀,这个我能学吗?”
这种简单的移形术对严都平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只是他现在办不到,要挪动这幅沉重的身躯,不仅需要法术,还得有灵力,他清了清嗓子:“雕虫小技罢了,自会学到。”
杨瞳难掩喜色,走路都颠起了步:“师父,以后这些你都会教我吗?我感觉我脑袋有点笨的,不像阿瞒聪明,能学会吗?”
“我也是头一回当人师父,还不知道能不能把你教明白。”
“我一定好好学,要是太难了,师父您就多教我两遍吧。”
“啧,你是已经知道自己一遍学不会了是吧。”
“不是啊,没有吧,怎么会呢。”
“小傻子。”
“师父,您真的和月姐姐议过亲啊。”
“你不是都听见了。”
“哦,对,我觉得月姐姐好美好美的,师父不觉得吗?”
“不大看得出来。”
“怎么会看不出呢?”
“因为在师父眼里,都不一样,也都一样。”
杨瞳又有点迷糊:“太高深了呀。师父,我们现在去哪儿?”
“买点东西。”
“买什么?”
“买了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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