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险,春风怨,情思远。
鬼门关,无再还,惜时年。
蓬莱山,谁曾见,莫惦念。
山一程,水一程,山水不知人前程。
寻一路,问一路,寻问之处无多路。
凡人身死,最好的终了便是有一口棺,一座坟,再好一点,有人祭祀,有人惦念。鬼到阴间,若是没什么大过,还有点小钱,就能在鬼界堡逍遥自在,无忧无虑度日。
鬼界堡是鬼生活的地方,那些不必下地狱,又无缘立即轮转的鬼魂可以在此生活,这里衣食住行亦如人间,且无作奸犯科之辈,乃是幽冥福地之一。当然,鬼界堡之大,并无准数,在一般鬼魂去不了的地方,也藏着些许险恶。
鬼界堡最深远荒芜的地方,有三座高耸的镇魂塔,塔是东岳帝君初建地府之时设下的镇塔。冥界幽怨之气太重,易生奸恶邪祟,形易灭,神难消,唯有术禁法镇。鬼界堡这三座镇塔里,关过刑天的残灵,至今仍有穷奇、鬼患等恶鬼的怨气。
这些怨灵从不知安生,拼命吸收阴阳两界的怨邪之气,以强大自身,故而镇魂塔结界四周常年有怨气淤积,易使善鬼变恶,恶鬼被食,时不时出些岔子。
也不知东岳是有意还是无意,建了塔,锁了魂,却不派人看守,等严都平到地府做阎王的时候,镇魂塔内外的恶浊之气已成气候,当时地府乃至幽冥界的混乱多源于此处。
严都平接手地府,第一件事便是肃清镇魂塔,以一己之力重新封禁,能杀的杀,能破的破,据说那一战,地府的天都青了三分,许多习惯人间作息的鬼魂都能看天辨昼夜,才知阴间只是幽暗,并非日月不分。也是这一战,叫冥界众多不信服他的人甘愿称臣。
此番杭州府因为瘟疫滋养了很重的怨气,若这些怨气被有心之人集聚,足以冲破阴阳界限,为地府的恶灵所用。严都平早有先见,知道此番行瘟的五位使者必为玉帝所不容,因此让他们到地府供职,自己收拾烂摊子,五道将军和阎君向来默契,五人一到地府,五道便将五人带到了鬼界堡镇魂塔前。
为首的史文业问五道:“将军,如今我兄弟五人为镇魂塔祭扫,可是要清除塔周这些孽障之气?”
五道是没想到他这般没见识:“这些孽障之气是镇魂塔的结界,里面镇的东西,寻常结界困不住。”五道把自己的左手伸到那五人的面前,从他掌中升起一道墨黑的浓雾,“这便是近日来,从杭州一带涌入地府的怨气,在望乡台上,一眼就能看到黑雾往镇魂塔流窜,但很奇怪,并不是所有都往此处来,能看出来的,就有不少涌向徐州地界,五位将军是不是分派一下,留两位在地府巡查,两位往杭州驱散,再派一位去徐州看看,如何?”
五人略商量了一阵,史文业回道:“遵将军安排,我与元达巡视地府,元伯与仕贵去往杭州府,天麟先去徐州查探。”
五道笑着点头:“五位初到地府,本该好好招待一番,实在是势不等人,此番事过,我一定请几位将军好好喝一杯。”
史文业道:“将军言重,本就是我们兄弟闯的祸,等我五人弥补过失,再到阎君处领罚。”
几人虚头巴脑说了几句,各自办正事去。他五人各有法宝,或散或收,除起怨气来想必利落,只有徐州的情况着实难测。
话说严都平和杨瞳赶了几日路,按说好的到徐州城停下稍做整顿。车一进城,严都平就觉得此地气息怪异,青天白日的,城中却弥漫着亡灵之气,生人聚集的城池,怎么满是坟茔的味道,是这里死了什么厉害人物,还是有食腐的鬼怪在此为乱?
阿罗也感觉到了,一到客栈,他便在无人处变回人身,立刻到严都平身边小声道:“殿下,城中气氛诡异,必有古怪。”
严都平看了看正和小二说三人要住店的徒弟:“不急,把瞳儿安排好了,待到天黑,你我再出去探看。”
阿罗有些犹豫地说:“依属下想,属下一人去探吧,叫三姑娘一个人待着,不大安全。”
严都平想了想:“如今你我就是合力,也未必能做成什么大事,待瞳儿睡了,在她帐下设一道结界,你我同去,速去速回。”
“是。”
待进了屋,杨瞳整个人松快下来,坐在桌边撑着头都快睡着了,虽然天还没黑,不过既然困了就好好睡吧,严都平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叫她睡沉了,把她抱到床上后,在帐下结了勿扰界,之前在路上吃了不少东西,夜里应该不会饿的,门窗上又下了符咒,这才和阿罗关门离开。
徐州城里倒是没什么异样,百姓照常生活,商铺照样买卖,街上无人讨论什么奇闻怪谈,直觉告诉严都平,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表面无事,意味着深不可测。
他二人循着亡灵之气一直出了南门,渐渐人迹罕至,到了石沟湖边,云龙山下,一阵阵邪风吹过,云龙山头有一片乌云遮顶,久久不散。
“殿下,乌云不散,应该就是此山中有异。”
“阿罗,那可不是乌云啊。”
阿罗往前走了几步,又仔细去看:“是尸气!难道山中有罗刹鬼?可是近来,并未听闻罗刹国有恶鬼出逃人间。”
“徐州城中并没有人无端死亡的传闻,山中应该只有残魂,无法现身吃人,只能吸纳天地间已有的怨浊气,杭州府距此地甚远,他应该无法感知到那边的怨气才对。”
“是有人故意把杭州府的怨气引过来的?”
严都平沉思:“必然了。我手中的冰魄不能尽用,若无厉害法器,恐怕没有胜算。”
“殿下,那日道行尊者临行前给属下留了三道玉令。”
“看看。”
阿罗从肩上取出玉令,三支玉牌只有一支上有字,上书“石沟湖”三字,他将另外两支收好,将有字的这支递给严都平,严都平看到便知师兄的意思,自来有无相生,善恶相存,克敌之法应该就藏在湖水之中。
“我下去一探,你在这儿等着。”
“还是属下去吧。”
“你能下水?”
阿罗才想起自己是空骨之身,没不进人间水。
严都平纵身入水,一进入水中,太极剑就感应到一股力量,牵引着他往水底去,水底泛着金光,游近一看,竟是轩辕剑。
待他拿了轩辕剑从湖中出来,看到朱天麟和阿罗站在一处,知道应该是五道派他来查探情况的,他把太极剑扔给阿罗,自己握着轩辕剑,朱天麟见礼:“参见殿下。”
严都平整理衣袍:“你们果然被除了仙籍?”
“是,触犯天规,罪无可恕。”
这是严都平意料之中的事:“也好。山中的残魂怕不是等闲之辈,你在,多份助力。”
朱天麟点头,看着轩辕剑:“此剑乃上古第一神剑,怎会流落在此?”
“上古神器,大多应时而生,天人混战,洪荒妖兽无数,需要强大的兵器止战,如今三界太平,古物自然尘封,否则就成了引战之物,唯有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会现身。”
三人同往云龙山去,戾气渐重,严都平能感受到手中的轩辕剑一直在指引方向,这样熟悉,看来是老熟人了,如果严都平没有猜错,山中藏着的,大概是赢勾的残魂,当年黄帝杀赢勾,就是用的轩辕剑,真没想到,他这一点残存的魂魄能在几千年后又醒过来,果真是恶灵难灭。
三人寻至山顶的一个不太显眼的洞口,有黑紫色淡雾频频进出,正要进去,山顶萦绕不散的尸气突然压下来,意图困住三人,严都平灵力最弱,在黑雾中难以辨别方向,他对朱天麟道:“朱将军,有劳你用扇子开路。”
朱天麟举扇一挥,严都平闪身进入洞府,阿罗发现这些尸气并不是自己降下来攻击他们,尸气之外还有人操控,但是黑雾遮眼,他看不清外面是何人,情急之下,他盘腿坐地,将尸气尽数吸入腹中,以自身灵血困之,抬头看去,空中操控尸气之人竟是泰山府的参事。阿罗虽然说不出他的名字,也知道他是炳灵太子的手下。
朱天麟看他嘴角有血,过来察看他的伤势:“你使的什么法术?这么多尸气吸进身体里面,会被反噬的。”
阿罗抬手擦去嘴边的黑血:“无妨,我以我血困之,很快就能消化。”
朱天麟不明白:“你的血能解尸气?”
“黑吃黑罢了,我的血比它邪了十倍不止,自然能化解。”
“你身子受得了?地府的律法我也知道些,这不是明令禁止的法术嘛?”
阿罗起身:“地府严禁吞噬术,不是因为对身子不好,而是因为大多鬼魂没有运化自用的能力,容易被邪祟恶念控制,今日如此,实在是情况紧急,等回了地府,我自会去领罚。”
朱天麟又问:“可有看清操纵之人?”
“泰山府的,此处的罗刹残魂,大概是有人故意唤醒的。”
“为何?”
“对付殿下。”
“我们可要进去相助?”
“不必。”
朱天麟点了点头,站到阿罗身边,早闻阎君手下牛头马面二将十分厉害,来历神秘,法术奇异,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赵公明元帅对五人到地府供职的事十分放心,想来可学之处甚多。
且说严都平进入洞中,那里所藏果然是赢勾的残魂,他和轩辕剑都没什么可犹豫的,手起刀落,将残魂击碎,碰撞之间,剑气燃起真火,将残灵焚烧殆尽,洞中的黑紫之气被火光驱散,余孽既除,轩辕剑也自去了,重回混沌,无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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