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球统被尖叫鸡附身,看着村口摆好摊的几个货郎激动的不要不要的。
倒霉宿主的小短腿儿跑不远,这些货郎走南闯北,去什么地方都不会惹人生疑,白莲教的教徒也是人,衣食住行哪样都少不得,只要不是神仙,什么人都得花钱过日子。
白莲教在官府眼皮子底下搞事儿,即便教内高层有意遮掩,也不可能瞒的一点风声都透不出去。
他们要传教,传教的目的是忽悠人入教,忽悠人自然少不得和人打交道,就算十个人里面有八个被他们给忽悠了,这不还剩下两个不信教不传教的吗。
乡里乡亲的一般不会得罪人,都知道白莲教是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的教派,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你好我好大家好,出门还能继续打招呼当邻居,万一被白莲教的人知道他们在外面乱嚼舌根子,他们还不得被排挤到没法过日子。
但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说漏嘴的时候,不信教的人如此,那些信徒同样如此。
货郎赚的是辛苦钱,县城乡里哪边富庶哪边穷他们清楚的很,富庶的乡镇村落就多跑几趟,带的货物价钱偏高,穷苦偏远的村落就少跑几趟,带的货物也多是实用的缺不得的便宜物件儿。
再有就是这种举办宴席的大场合,民间除了红白事很少会有这么大的排场,消息灵通的货郎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县城里有商贾店面,在城里走街串巷只能赚个温饱,更多的还是下乡下村的走货朗,这一行风吹日晒很辛苦,但是赚的钱远比窝在城里多。
牛钮不缺钱,他只是喜欢走南闯北,能顺便挣点钱更好。
不缺钱的货郎牛钮带的货物和其他货郎不一样,别的货郎准备货物主要看利润,他带的货物主要看心情,因为生意不怎么交叉,所以在场的货郎们对他的态度还算可以。
年轻人刚接触这一行,只挑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卖,长几次记性就知道什么东西卖得掉什么东西卖不掉了。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货郎之间也不尽是竞争关系,除了这种宴请的大场面,他们每个人都有特定的卖货区域,寻常不会碰面,有什么消息也会互通一二,一般不会闹的太僵。
初夏,暖风晴日,村子里面热热闹闹,村口孩童嬉笑,每个货郎跟前都围了不少人,不知情的人见到这种场面,定会感叹一声好一个世外桃源。
牛钮的货摊前围着的小孩子最多,他的货物颜色显眼,都是些会招小孩子喜欢的新鲜玩意儿,不过小孩儿们聚在一起看是一回事儿,掏不掏钱又是一回事儿,别的货郎已经开张好一会儿,他到现在还一件东西都没有卖出去。
东西能不能卖出去倒是其次,他只感觉这个村子热闹的有点反常。
货郎用双脚来丈量土地,官府都没有他们熟悉他们走过的村寨,他又不是单纯的卖货谋生,只是喜欢四处走动,观察的自然比其他货郎更细致。
今年黄河沿岸遭灾的地方不少,朝廷和民间都不太平,武涉就在黄河边儿上,受到的影响很大,如果是正常的婚丧嫁娶,他也不会感觉奇怪,这地方最奇怪的是,来往的客人不少身上都藏着兵器。
谁家来做客会带兵器?
还有这举办宴席的原因,听上去也不太对劲。
庄子里的富户收养了一个儿子,说是上天赐给他们夫妻的,白白嫩嫩漂亮的紧,他们为了感谢上天,特意摆上三天的流水席。
说是收养,其实大家伙儿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十有八九是从拐子手里买的。
这种事情并不罕见,货郎们见多了村里哪家突然多了孩子哪家忽然少了孩子,对这种事情心知肚明,看透不说透,民不举官不究,管也管不了,不如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了知道了又能怎样,他们还能把拐来的孩子送回亲生父母跟前不成,这世道心软的人没活路,心硬一点才更适合生存。
牛钮知道多出来的孩子来路肯定不正,他虽然年轻,但是也知晓人情世故,不会听风就是雨,冲上去和人家说什么买孩子犯法。
他只好奇一点,那富户年纪轻轻,怎么就到了需要□□的地步?
还有这些来来往往的客人,三天的流水席,每天都有生面孔,身上带兵器的不在少数,行事作风也不像单纯的农户。
朝廷最近严打人贩子,听说各地的大牢好多都塞满了,偷鸡摸狗之类的小罪连关都不关,打了板子就扔出去,空出来的牢房绝大部分都留给了不知道哪儿逮到的人贩子。
以前孩子丢了报官,官府只会打马虎眼说什么没线索抓不到,现在看来,不是抓不到,而是不上心。
这不,朝廷下了死命令,再怎么抓不到的也都抓到了。
各地的人贩子要么被官府抓起来问罪,要么东躲西藏不敢露头,这庄子里的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买的孩子,说实在的,他觉得很不正常。
正常的庄户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不正常,很不正常。
日头渐高,牛钮带着他的货架在树荫下躲清凉,孩子们对新鲜玩意儿的热情已经过去,这会儿也都不围着他了。
只有一直坐在石头上的那个小孩儿,自始至终都在盯着他看。
小孩儿年纪不大,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安安静静坐在石头上,仿佛和旁边玩闹的小孩儿们不在一个世界。
他刚刚从那群小孩子口中打听到了这就是庄里富户收养的那个孩子,一般人收养不会收养那么大的孩子,他们觉得不记事的孩子才是最好的,孩子记事了就算养大也不会和他们太亲,偏偏那富户收养的就是个再过几年就能单独立户的孩子。
总不能单纯因为那小孩儿长的好看吧?
牛钮啧了一声,说真的,那小孩儿的相貌的确出色,他长那么大还没见过出落的这么标志的娃娃,可惜是个哑巴。
不过,他怎么觉得这小孩儿长的有点眼熟?
牛钮坐在树荫下,时不时往那边看一眼,对上那小孩儿清凌凌的眼睛,回过头来托着脸思索,想一会儿再转头看一眼。
嘿,还是觉得眼熟。
光球统还在锲而不舍的当尖叫鸡,他没那么多脑子,只想让倒霉宿主赶紧过去认亲,简单粗暴有用就得了,别扭扭捏捏跟小姑娘似的。
可惜他再闹腾也没用,小倒霉蛋直接当他不存在,愣是闹中取静,在石头上稳坐了一上午。
一直坐到他哥注意到这边还有个弟弟等待解救,他才慢吞吞从石头上下来。
村口的小孩儿知道他们圣子是个哑巴,和他说话也没回应,傻乎乎的可好欺负,但是小孩子嘛,都喜欢长的好看的小孩儿,即便隆禧不搭理他们,他们只看着也能开心好久。
刚才他们一股脑跑过去的时候圣子没有过去,现在他们没有围在那里,跟兔子一样胆小的圣子才敢过去看货郎带来的那些小玩意儿很正常。
反正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不了。
隆禧不是傻子,他有系统的提醒知道这是他亲哥,他哥又不知道他是谁,平白无故为什么相信他?
庄子里那么多人,看上去都不太像好人,至少对他来说,里面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乱拳打死老师傅,他连他哥有多大本事都不知道,今天是他们兄弟俩第一次见面,他上去就抱着人家的大腿说“哥!我是你失散已久的弟弟啊!”,人家十成十以为他在碰瓷。
就算他哥是个救苦救难的大好人,愿意伸出爱的双手带他离开这个白莲教大本营,他们俩也没法躲过一整个庄子的人跑出去。
不光跑不出去,还要搭上他哥的小命儿,他们图啥?
稳妥起见,他们还是别闹那么大动静为好。
七阿哥慢吞吞走到花里胡哨的摊位前,眼睛没看箱笼里的东西,依旧在盯着他失散多年的大哥。
堂堂皇长子,沦落到在民间当货郎,一时间分不清他们两个谁更惨。
奉行稳妥起见的隆小禧在箱笼旁边蹲下,伸手在地上写了白莲教三个字,然后指指村子,意思很明显,这个村子是白莲教的根据地,快想办法报官。
光球统毫不留情的嘲笑,【这就是你所谓的稳妥起见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统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隆禧面无表情,看他哥脸上没什么反应,抹掉地上的汉字后又画了朵莲花,如果这都没办法认出来,那他只能放弃哑巴人设开口说话了。
失策失策,竟然忘了大哥可能会不识字,是他太想当然了。
隆禧等了一会儿,发现他哥还是没什么反应,定定的看了哥哥一会儿,终于还是带着满心的恨铁不成钢回石头上继续发呆。
算了,大哥没像他这么机灵不要紧,他等到晚上再见机行事。
这些货郎会在庄子里待到宴席结束,晚上大概率要借宿在谁家里,现在周围人多,等到晚上没准儿能让他找到单独相处的机会。
加油隆小禧,你一定可以。
牛钮愣愣的看着等不到回应就离开的小孩儿,险而又险的忍住没有失态。
他识字,也看出了这小孩儿画的莲花是什么意思,最开始愣住的原因是,他终于发现为什么会觉得这小孩儿眼熟了。
他的箱笼里有些精巧的玻璃镜,还没手掌那么大,做的很是精巧,是京城那边流行的新玩意儿,据说贵族命妇人手一个,随身携带方便的很。
就是价格有点高,寻常人家买不起。
牛钮从箱笼里翻出镜子,打开之后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再想想刚才过来的小孩儿的脸,惊恐的发现这两张脸竟然有几分相似。
刚才那孩子在地上写了白莲教三个字,如果村子里都是白莲教的乱贼,那他之前的疑问就都能解释大半了。
京城出了乱子,七阿哥失踪,官府下了死命令要把所有冒头的人贩子全部摁死,这时候远在怀庆府的百姓家里凭空出现一个和村中孩童格格不入的小孩儿,还和他长的那么像,这小孩儿是什么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不过问题又来了,如果京城的事情有怀庆府白莲教的参与,他们不会不知道这孩子的身份,可如果知道这孩子的身份,又怎么会放他自由活动?
牛钮深吸了一口气,放下镜子收拾箱笼,又看了一眼坐在石头上托着脸发呆的小孩儿,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按理说,自小被送出紫禁城的皇子不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他不一样,虽然早早就离开了京城,但是十七岁的时候就被告知了生身父母是谁。
连同他为什么会被送出宫、额娘如何、阿玛如何、宫里还有几个兄弟姐妹之类的消息,照顾他长大的嬷嬷都没有瞒着他。
如果他想回京城,宫里会帮他安排好接下来的路,如果他不想回宫,也没有人逼他干什么。
他在外面自在了十几年,不太想去京城和人勾心斗角,于是就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宫里缺了他的身份,却没有短他的花销,所以他才能凭喜好行事,赚不到钱也不着急,因为他带这些货物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四处游玩,留下他感兴趣的东西。
箱笼满了,就回家一趟,带着空空的箱笼继续出发,如果遇到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他还能找个刚正耿直的大官儿替那些百姓告状。
如今距离他知道真相到现在也没几年,他连怀庆府都没有走遍,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遇到被贼人绑架的幼弟。
老天要安排他们兄弟见面,真是怎么躲都躲不过去。
牛钮幽幽叹了口气,在心里给可怜的幼弟说了声抱歉,然后加快脚步回城里做下一步安排。
不是他见死不救,而是现在和弟弟相认会打草惊蛇,那孩子很聪明,看样子也在庄子里受太大委屈,能和其他小孩儿出来玩,就说明他的身份没有暴露。
虽然不知道其中有多少他不知道的弯弯绕绕,但是那些都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赶紧想法子把他倒霉的幼弟救出狼窝。
京城前几天派并来到河南,他之前没有在意,现在得赶紧去打听打听,别管来的是谁,京官总比地方官靠谱。
哦,此处的地方官,仅限于河南巡抚郎延相。
牛钮离家闯荡刚刚一两年,游历范围仅限于怀庆府,他从小在这儿长大,最这地方最熟悉,家里的嬷嬷才肯让他出门胡闹,要是一开始就跑到西域,他估计连家门口都出不去。
京城在北边,那边的人进入河南首先进的就是怀庆府,如果时间赶得巧,两天的时间足够他带人回来。
庄子的流水宴要摆三天,这三天时间里,庄子里尽是些白莲教头目,到时候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牛钮走的干脆,他干脆的转身却把隆小禧给刺激到了。
小倒霉蛋傻傻的看着他哥走远,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这就走了?
他那么不讨人喜欢的吗?
旁边坐着的其他货郎看这小孩儿的眼泪摇摇欲坠,咧嘴笑的开心,“别看啦,他那箱笼里没有卖得出去的东西,走了才正常。”
现在走还能回城换点东西再跑一趟,或者换个繁华点的城池走街串巷,一直留在这里才是赔钱。
隆禧瘪瘪嘴,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下来,【我要回家呜呜呜呜!!!】
见鬼的白莲教!!!
干什么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隆禧:眼泪喷了出来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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