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南梁求亲使团即将入京,两国一向不通往来,这些年时不时就打上两仗,新仇旧恨越积越深。倘若此次联姻成功,或许真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本来两国联姻,向来都是择未婚配的宗室贵女下嫁,虽说皇帝已无嫡亲兄弟姐妹,旁系却也有几个适龄的郡主可以和亲。
奈何郑贵妃美色冠绝天下,南梁国的上将军宇文元哲指明了若要联姻,人选只有一个,唯贵妃郑洛音不可。
李旻起初惊怒非常,原本他与南梁修好,是为了剪除先太子李昱留在昆海的神策军,永除后患,却不想宇文元哲竟看中了洛音。
他立时就将宇文元哲的亲笔手书给烧了,恰在此时,绣衣暗卫查出贵妃与逆党勾结,意图谋逆。
那些逆党尽都是先太子与燕王旧部,而他们的首领就是燕王遗孀安平县主,安平与洛音情同姐妹,若说洛音毫不知情皇帝是不信的。
最令他心寒的是,在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给她脱罪时,却有宫人告发贵妃,在每隔半月必亲手做给皇帝的羹汤里,偷偷加了令男子绝育的草药,
他方才明白,这些年为何自己一直没有再生育子嗣,洛音恨他是恨到骨子里。
无论他对她如何掏心掏肺,她心里始终只有那个人,那个已经死了三年多的他的兄长。
他一怒之下杀了所有叛党,连安平跟燕王两岁多的儿子都没放过,那时洛音为了给安平求情,在元安殿外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没有心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一个可以为了皇权,毫不犹豫杀掉兄弟、亲侄、逼死父皇、强娶兄长未婚妻的男人,怎么会轻易心软?
就在南梁使团出使大越之时,向来与大越势不两立的高淄国君,突然主动向大越示好,遣唯一的异姓王元晟为专使,携缔盟国书与重礼入朝以表两国修好的诚意。
嘉熙四年九月十六,南梁与高淄使团在同一日到达西京。
两国正使一个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南梁上将军,一个是加封九锡的高淄异姓王,都是将野心写在脸上的枭雄。
大越朝近来外忧内患,南梁和高淄更是大越的死对头,此番几国关系有了缓和的趋势,令李旻对两国来使亦格外重视,特设九宾之礼于廷,并赐宴庆阳宫,破例令皇后与贵妃一同赴宴接见外邦使臣。
宫宴那日王公重臣们早早便入殿候着,宫人们还是同往常一样将贵妃座位与皇后凤座并列在御座左右。
臣工们也习以为常,贵妃目空一切,又有大冢宰舅舅做靠山,加之皇帝专宠,素来就没将皇后放在眼里,自封妃起便是与中宫平起平坐。
只是万万叫人没想到陛下居然同意了南梁宇文元哲的联姻请求,用贵妃来换取两国交好。
殿内已备好珍馐美酒,不多时便听见韶乐起奏,司礼官高呼:“陛下驾到………”
大臣们忙伏身拜倒,列跪两列,等那道肩挑日月的玄色身影在正位落座后,又一齐行山呼之礼。
少顷,司礼官又传报皇后到,李旻视线划过御案左侧那空空如也的座席,眸色深不见底。
皇后着织金朱锦凤袍,凤冠璎珞衬着清婉秀丽的容颜,是母仪天下的风姿。
皇后身姿曼妙端庄,盈盈朝皇帝一礼。
李旻伸手牵着穆婉茹落座,侧首问道:“贵妃为何没来?”
穆婉茹神情温婉:“臣妾本想邀贵妃一同临宴,贵妃却避而不见,想是今日要见宇文将军,难免心中忐忑吧。”
李旻脸色深沉,默然转过头。
此时南梁与高淄的使臣已持节入殿,帝后与众臣对南梁宇文元哲并不陌生,当年大梁皇室被李氏所灭,梁帝和太子被诛,怀有身孕的太子妃趁乱逃脱,在大将军宇文元哲的拥护下于南疆立幼子为帝,偏安一隅。
李旻其实并不惧南梁,令他如芒刺在背的是镇守在昆海与南梁对峙的十二万神策军,那个拥兵自重的主帅谢陵,至今效忠的都是先太子。
两国使臣见礼后归座,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高淄宁王元晟的身上。
据传闻宁王是中书令元祺的爱子,因坠马昏迷两年,苏醒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展现出了惊人的治国之才,不仅襄助登基未久的高淄新君一举平定国内叛乱,肃清异己稳定朝局,还出兵灭了好几个与高淄素有兵戈的小国,就连大越都畏惧的西厥,也被高淄打得落花流水。
高淄王如获至宝,对元晟礼遇有加,加封宁王赐九锡,不仅钦准元晟可以随意出入宫禁,还免了君臣之礼,待以上宾。
只是听说这宁王身子不大好,可能是因为那次坠马受伤的缘故,自苏醒后就没断过药石。
可此番一见,宁王丰仪秀彻,神采翩然,丝毫看不出半点病弱之相。
众人再细看他面容,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差点没跳起来,就连高坐殿上的皇帝皇后,还有上将军宇文元哲都不禁微微变色。
太像了,那矜贵清俊的眉眼,如玉如琢的容颜,令他们陡然想起一个已故之人来,心底升起一种不知名的冷寒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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