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子何错之有为陛下禁足东宫?”皇帝从来不能随性而为,这圣旨刚下,太子少师少傅少保便将御书房围了。

    承德帝也是一肚子火:“朕下旨让他要彰显仁慈之心,要……”

    “要个屁!”孟寄词甩开万慎,冲进来就开骂:“你个昏君!正事不想成天梦游!心眼比马蜂窝都密!我看到你脑壳痛!”

    一连串的巴蜀语把承德帝都给骂懵了,“你看看这多大个事被你给整得昏天黑地!不晓得啷子才说得听!将士们韬光养晦十余年就是想到要……”

    太子少傅陆白彦打断他的话:“咳……乾迹,说官话。”

    孟寄词一愣,随即揉了下脸:“哦……陛下,将士们韬光养晦十余年为的是一血前耻。崇明年间,我国疆域大幅缩减,为什么?因为先帝过于仁慈!”

    承德帝嘴硬:“打仗太劳命伤财……”

    陆白彦道:“陛下此时仁慈便是——外纵蛮夷之暴,内伤死难之心,此际若不彰我国威,龟兹再犯塞为寇,陛下将何以使将?”

    承德九年十月末,承德帝帝大赦天下,派使臣前往各地边境犒劳将士,接受龟兹求和,要求其撤走碎月城中剩余官员,并要求龟兹赔偿大军远征之资。

    但经此一事,大臣多有将目光投向太子的。

    ***

    望江南。

    谢松照捡了个僻静的角落坐,顾明朝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谢松照笑道:“你猜楚王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该做什么?”

    顾明朝道:“奋起反击?他也反击不了啊,老皇帝最多私下赏金赏银安抚一下。”

    谢松照搁下手里的淡茶道:“不,私下也不会。”

    谢松照看着他瞪圆的眼睛笑了:“老皇帝这是要物尽其用……利用楚王打压太子。真可惜承德帝生在了这么好的时候……”

    顾明朝转着茶盏轻叹:“听说当年楚王和太子兄友弟恭,最是和睦。”

    谢松照听着桠枝上雀儿唱得咿咿呀呀,眯起眼睛:“是啊,我以前还带他们去踏秋河边钓鱼呢……可自从老皇帝横插一手,我们就再也不是兄弟了。”

    这宵话往昔,那厢藏剑于鞘。

    火药味越来越重,十二月终于姗姗来迟。谢松照刚刚披了件大氅走到落雪的湘妃竹下,就听远岫一迭声喊:“公主,下雪路滑,您当心点,世子还没起呢!公主!”

    谢松照回头看见站在漫天大雪里,那双眼睛被雪给冻红了。

    “表哥。”

    谢松照叹气,过去哄着她进屋。

    归鸿在檐下听着那狸奴般的呜咽,望着皇宫的方向叹气。

    谢松照拿来汤婆子给她捂手,抚着她头顶道:“少游这个人很好的,有表哥在,他也定然不会欺负你。”少游是林浥尘的表字。

    云访抬起头:“我不是因为这个哭,我的婚事是国事,又不是家事,有什么好哭的。”

    “没有心上人……我……”

    “我是为了淑妃娘娘,父皇选的妃子年龄有的还没我大,她们进宫才不到一个月,长乐就……”

    谢松照心惊,后宫是他鞭长莫及的地方,长乐公主的母妃是淑妃,母族是南郡太守,荆襄九郡一向安定,这又是整哪出?

    “查出来是楚王妃!不是她!呜呜……父皇却下旨……下旨囚禁她!贤妃脱簪请罪……请废楚王妃……”云访哭得一口气梗住,谢松照目光复杂,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喊远岫进来。

    “世子。”远岫在屏风外听令。

    “唤婢子来照顾公主,去请沉月郡主来送公主回宫。给我备马,我要去楚王府。”

    谢松照勒马,楚王府的小厮上前笼住缰绳,“给世子请安,世子,王爷说,闭门谢客……”谢松照把马鞭扔给他自己进去。

    “你怎么来了?”楚王还是当初十三楼那个模样,谢松照却恨不得砸开他脑袋看看里面有什么浆糊。

    “你小时候傻就算了,怎么现在还能被这么当枪使?你们夫妻恩爱,当个闲王有何不可?”

    楚王起身揉着额角:“你不懂。”

    “放屁!你本来就不是勾心斗角的……”谢松照咽下“货色”二字,转而道:“你搅和进去做什么?潘度表面上替你背了锅,可实际呢?”

    “尝到了权利的滋味谁愿意丢?你何尝不是?你能说你不是权臣吗?谢家不是权臣吗?”

    要不是打皇子会被参,他真想照脸给他一巴掌,给他醒醒神,谢松照一拍石桌,疼得呲牙咧嘴:“混账东西!什么权利的滋味,你只尝到了败北的滋味!”缓了缓又道:“你早就注定成不了太子!”

    楚王瞪着他:“凭什么?”

    “凭太后是谢家女,凭皇后是谢家女,凭我父亲是征西候,凭我是鸿胪寺左卿!谢家可以不当权臣,但前提是未来新君必须是代序!”

    代序,太子的表字。

    楚王将手边茶盏扔出去吼道:“我不甘心!”

    谢松照突然泄气,他看着楚王,再也看不到当初那个叫他大哥的小孩模样。他转身就走,却看到楚王妃站在廊下,“谢……世子。”

    谢松照看着她,只觉得这老天捉弄人,好好的一对恩爱夫妻成了怨侣,他停下来说:“我知道,不是你。”

    她一下子别过脸去,哭得伤心。谁都知道不是她,可是谁都把怨气撒到了她身上,贤妃娘娘请废了她,楚王再也不肯正眼看她,不,实际再早些,早在父亲陷在粮草案里时,她就不是楚王妃了。

    谢松照觉得浑身没劲,那雪不是落在肩头,是落在他心头。楚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廊角,就像小时候进宫来陪他们,要赶在宫门落锁前出去的背影一样……

    顾明朝在湘妃竹下找到他,递给他一壶阳羡茶,道:“年宴已近,楚王必有动作。”

    谢松照没接,哑声道:“我没劝住他。”

    顾明朝通情达理道:“又不是你的错。”

    谢松照嗤笑:“废话,我当然知道,我是说,燕都要迎来承德年间最大的变数了。”

    顾明朝拉住他,把他拽出来:“别薅了,再薅竹子就是光杆将军了。”尽心尽力给他塞了个汤婆子,又拿过大氅给他披上,道:“最大的变数不应该是承德帝吗?啥都不会还整天作妖,明明臣子能干,非要把人家整下去,你看看那个潘度,纵有瑕疵但是罪不至此,他非要把那个闲王搅进来,就为了在户部和兵部安插自己的人。”

    谢松照嗤笑:“不可能的,经过龟兹和谈一事,来年入仕的看不上他,多半会倒向太子,剩下的就是阁老,太傅,尚书们收了。”

    顾明朝有模有样的叹气:“真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给他人做嫁衣裳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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