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汤啊,太烫了,而且味道这么淡,你是故意要跟我这个老太婆作对是不是?”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双眼一扫,眼中迸射出凌厉的光,南瓜畏惧地抖了抖身体,撇了撇嘴,心里有委屈却也不敢说,只能再一次被赶出屋内,跑去厨房继续做菜。
风嘉佑被皇上外派到别的地方巡视,被派去几天,南瓜就被这位老太太发难了几日,这位老太太是风嘉佑的亲祖母,还是一品诰命,是风府最德高望重的人,风嘉佑又是尊重这位老人,他自然不敢顶嘴,哪怕他心知肚明风老夫人这么对他是故意的,只因她觉得他配不上风嘉佑。
到了风老夫人的私人小厨房里,南瓜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抹眼泪,可眼泪怎么也抹不完,越抹流得越多,泪流不止。
他只敢默默地流泪,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风老夫人觉得自己他配不上风嘉佑,他也是这么觉得。
风嘉佑是风国堂堂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京城里何人见到他都得恭敬地弯腰道一声:“丞相大人。”
皇上器重他,百姓也爱戴他,他在他心中就好比云端上的天神,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厨子,卑贱如尘土,稍稍挨上那位天神都是亵渎。
所以,当风嘉佑提出要娶他时,他既是高兴也是忐忑。
高兴是因为自己爱慕的天神也心悦自己,甚至不惜纡尊降贵,主动求娶,还是正妻之位,甚至还安慰他不用担心任何事,万事有他。
他当时也觉得万事有风嘉佑在,会为他遮风挡雨,但风嘉佑离开后,他才知道,整个风府没有人看得起他,除了风嘉佑,也没有任何人喜欢他。
风老夫人虽然还没有直接明着赶他走,但是这几天一直在挑刺,无非也是在等着他主动离开。
他书读得不多,但也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意图怎么会看不出来了呢。
蹲在地上,直到双腿发麻,眼睛红肿,他才扶着门慢慢起身,忍着腿上的麻劲,一步一步走向灶台前。
虽说是小厨房,其实并不小,风府大着呢,厨房也比寻常人家的要大,而偌大的厨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原先在厨房里忙碌的帮厨们全部被迁出去其他院子里干活,风老夫人指名道姓要吃他做的饭。
南瓜以为风老夫人是接受自己了,满心欢喜地去准备食材,可到了厨房里,拿到菜单的那刻开始,他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老太太在发难。
一个时辰让他做二十道菜,还不允许其他人过来帮他,洗菜切菜起灶到烧菜,全都是一个人所为。
没能在规定的时辰里做出这么多菜被指摘是自然的,而他悉心做的饭菜,用尽了心思,每一道端出去的菜,都是色香味俱全,他在起锅前也是尝过味道的,没什么问题,可风老夫人只是尝了一口便开始对他破口大骂。
一会儿说烫,一会儿说太咸了,还打翻了盘子。
这些都是小事儿,忍忍也能过去,可他知道不管他忍多久,风老夫人也是看不上他。
想到这儿,南瓜再一次忍不住落泪,一个不小心,锅里的油飞溅出来,正好溅到手背,手背上是一块触目惊心的烫伤,是被一碗打翻的热汤砸到,烫伤后又被瓷片割伤,虽然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但伤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再加上每日他都要亲自给风老夫人准备膳食,越发好不了。
除了风嘉佑,他在任何人眼中都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甚至是个痴心妄想的下人而已,就算受点伤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南瓜抹抹,甩去脑袋里这些让自己难过的念头,专心准备膳食。
而另一边,风老夫人的屋内,迎来了一位贵客,若是风嘉佑亦或是南瓜在这儿就会看到一位熟人。
风老夫人热情地招呼云乐坐在自己身侧,大圆桌上摆满了香味四溢的可口膳食,是南瓜花了一个早上准备的,他方才却被风老夫人给厉声指责了一番,刚走出屋内没多久,风老夫人便派人去请了住在东侧厢房的云乐。
南瓜的手艺自然是不错的,风老夫人不过是故意在他面前挑刺而已,等碍眼的他离开后,她便让云乐趁热用膳,而今日的菜单全是按照云乐的口味来的,云乐吃得极其开怀,在风老夫人面前也笑得甜美。
风老夫人嫌弃南瓜,中意的则是云乐,她不同意风嘉佑娶南瓜,也是因为她心目中更属意的人选是云乐。
风嘉佑若是娶了南瓜,那便是挡了云乐的道儿,在风老夫人看来,云乐是自己孙儿命中注定的夫,只有云乐嫁进风府,嫁给风嘉佑,风嘉佑才会一生安康顺遂,福寿延年。
云乐必须是他们风府的当家主夫,毋庸置疑,无可辩驳。
至于为何会如此,自然是云乐一手安排的。
云乐的梦境中有关于那几个男人的许多事情,还都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譬如风嘉佑,风嘉佑年幼时由祖母悉心照料,祖孙两人的关系十分深厚,比起生父生母来都要深,而风嘉佑的祖母礼佛信佛,常常会去寺庙上香,年过八十多,身子倒是还十分硬朗。
云乐早早知道她要去上香的日程,提早在寺里蹲点,与她偶遇后,在她遇到困难时那搭了把手,又买通了寺庙里的和尚,做了出好戏,置换了签文,随后又在几天内频频与风老夫人相遇,在谈话间无意间透露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风老夫人惊讶不已,以为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佛祖菩萨,竟将与自家孙儿最登对的人选送到自己眼前。
简而言之,这一切都是云乐处心积虑的结果,可不得不说,他谋划了这么多,很有成效。
风老夫人有多待见云乐就有多不待见南瓜,特地在自家孙儿出门在外时苛待南瓜企图让逼走他,然后让住在府上的云乐即将回来的孙儿好好培养感情,趁早成婚,好让她早些抱重孙。
南瓜端着重新做好的膳食回到屋内时,看到的就是两人谈笑风生的一幕,对自己刻苛责的风老夫人此刻正笑意吟吟地跟云乐说些什么,表情和善,语气温和,仿若对待自己的亲孙儿。
“云公子?”南瓜有些讶异,不曾想会在风府遇到云乐。
云乐见他可不意外,眼中悄然划过一丝不屑,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微微颔首道:“我过来陪陪奶奶,没想到你也在这儿,怪不得我说这膳食如此可口原来是出自你手。”
这话看似说的漂亮,实则暗讽十足,在寻常人家夸人做饭好吃可能算是赞誉,可在风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做饭的可都是下人,他意就在说自己是府上的贵客,而南瓜不过是个在后厨干活的下人。
说着,他转头看向风老夫人,道:“曾经他便在酒楼里帮工,我和他也是认识的。”
故意将在酒楼帮工几个字咬字重上几分,果不其然见到老太太脸上笑意收敛,眉头微皱起,心里得意了几分。
就凭一个小小的厨师也敢跟他抢男人,开玩笑,他现在弄不过温玉书,可小小的一个厨师,他还弄不走么?
一顿午膳下来,风老夫人和云乐坐在桌前用膳,南瓜全程在旁站着伺候,被呼来喝去,虽然已经不是头一回,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苦,哪怕是在良贤镇那个小地方,哪怕是在福兴酒楼里从早忙到晚,也没在这儿这么辛劳。
至少不会有人天天故意刁难他。
好想师父师娘沈落姐沈佑哥。
南瓜眼眶酸涩,强忍着泪,一直在旁伺候。
到了午膳后,他回厨房,发现剩下的饭菜全部都被倒了,突然出现的其他厨子们正在收拾厨房,没有人搭理他,南瓜饿得不行,这才开口问了一句,却听那身体健壮的老妈子说,时辰已过,要用膳就得等到晚膳。
南瓜微愣,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勉强撤出一丝笑回了住处。
前几日只是刁难他,指责他,现如今连饭也不给他留,可想而知,很快他就要被扫地出门了吧。
到了晚膳亦是如此,他伺候完风老太太和云乐后,带着一身疲惫回去,依旧错过了晚膳的食用时辰,又只能饿着肚子回房歇息。
一连三日,饿得南瓜前胸贴后背,神情恹恹,换做任何人,三天都未曾用膳,只喝水果腹,都会精神不济,饶是如此,在给风老夫人准备膳食上,南瓜依旧用心十足,不出一丝纰漏。
然而,风老夫人却对他更为不喜,在她看来,她这么刁难他,也明里暗里地让他走人,可他还在咬牙坚持,可不就是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么,是打定主意要嫁进他们风家,这还得了?
眼看,孙儿不日就要回府了,风老夫人也没这个耐心,直接让人将南瓜赶出府。
在风府没人庇护的南瓜,人微言轻,又长得瘦弱,撵走他太过容易,而南瓜一被赶出府,就被乞丐追逐喊打,十分狼狈,更是在天黑时分遇到了酒气冲天的色鬼,若非沈落路过,将人救下,或许来年的今日便是他的忌日。
,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