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整个九月，许轻舟都很忙很累。
她没有报名九月中旬的时装画大赛，而是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专业课上。
从最基础的服装面料理论，到裁剪公式、画图，再到实操的裁剪、锁边、上缝纫机，以及手工缝制。服装裁剪的全部工序都认认真真地从头学了一遍。
而周末的两天假期，又要抓紧时间学习游泳，毕竟天气越来越凉了。
况且进入十月，一些农作物就要开始秋收了，那时候庄稼地里将是一片繁忙的景象，自然再也不存在什么隐蔽的小河能让她游泳了。
终于，国庆节到了，也预示着他们兄妹的游泳计划告一段落了。经过了几周的训练，现在许轻舟虽然不能算会游泳，但是至少已经不再那么恐水。
哥哥最先教给她的就是换气，然后是最容易学的泳姿——狗刨。所以，现在的许轻舟在没有心里负担的情况下，是可以自己游的。
什么叫没有心理负担呢？当然是哥哥在身边。这种情况下她不紧张，也能在水里自己扑腾半天。
用哥哥的话说，现在她已经掌握了狗刨这种泳姿的要领，剩下的就是练习了。
就现在的水平如果掉水里，扑腾到有人来救应该问题不大。而且哥哥还说，这种泳姿附带的好处就是——动静大。
尤其许轻舟现在还不熟练的情况下，那简直是扑腾的水花四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水下有一条鳄鱼咬住了一头水牛呢。
国庆节连着中秋节，学校放三天假。
许轻舟看着镜子里比原来瘦了一圈的自己，心里感叹：这工作日学文、休息日习武的，不瘦才怪呢。
不过，她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坐在桌子前对着课本发呆的哥哥，她实在不明白聪明鬼许云松为什么瘦的比她还多？
要说学习累吧？
不可能，别看他整天都在做题，那些都是竞赛题，什么奥数竞赛、物理竞赛、甚至全省的征文大赛，各种名目的奖牌、奖杯拿了一堆。
他做的题多数都是老师给他单独布置的作业，至于书上那点知识，他早就学会了。他可是稳坐年级第一宝座三年的人。
学习，对人家来说那就是玩儿，怎么可能因为学习累瘦了呢？
那么是兼职游泳教练累的吗？
那就更不可能了，大松教练也就刚开始扶着她在水里走的时候，算是付出了一点体力。
等后来她能自己扑腾了，他只负责在旁边像周扒皮一样监督她不准偷懒，等她这个学员累的要晕了，则直接上岸回家。他哪里会累？
许轻舟觉得最近哥哥不太对劲。其实他不止是瘦了，还有很多反常的地方。
比如，以前他从来都爱去中专，可是这个月他每周都会找借口去青城中专找她，又没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最奇怪的地方是，他现在就跟浑身长了刺一样，根本就碰不得。
坐车后座抱腰不行，扯衣服角也不行。以前她调皮捣蛋往他身上扑是常有的，现在这样他就会迅速躲开，甚至还会生气。
以前，许轻舟最喜欢哥哥摸她头顶了，结果现在这个待遇也没有了。有时候他手都碰到她头发了，然后他就好像触电一样赶紧收回去了。
而且，他居然还会发呆了！对着书发呆，做着题发呆。这可是过去18年都没有过的罕见现象。
许轻舟一直想不明白哥哥到底怎么了。直到有一天，她去一中找哥哥，刚好碰见他在给丽娜姐讲题。
等讲完了，抬头看见她的时候，哥哥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然后回家的路上，他居然给自己解释，说是丽娜姐买的一个课外资料上的题，别人都不会，他自己也没做过这种题型，才一起做的，巴拉巴拉说了半天。
那一刹那许轻舟突然有点明白了，哥哥这些不正常的表现，恐怕是他谈恋爱了吧！
许轻舟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因为他自己谈恋爱了，心虚，所以要去中专盯着她，以己度人，怕她也谈恋爱呢。
还跟妹妹保持距离？他对象到底是何方神圣？管天管地还管到人家妹妹头上了！
会是丽娜姐吗？看他那天着急撇清的样子，八成是了。
发呆，许轻舟懂，她上辈子喜欢白玦的时候，就总发呆，时间过去半天了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怎么还瘦这么多呢？为什么脾气还不好了呢？这可不像谈恋爱的样子，谈恋爱不是应该春风得意吗？
难倒是暗恋？
许轻舟赶紧摇头否定了这个离谱的想法。
她哥是谁啊？那是许云松，青城一中的风云人物。学习好，长得好，长跑、打篮球样样都好。
学校里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明里暗里的喜欢他，他能暗恋谁？
这样一想又不像丽娜姐啊……
接下来的两天就更奇怪了，不止哥哥一个人奇怪，全家都跟着奇怪。
先是哥哥跟爸妈刻意躲着她密谈了一天。然后他们三个又转战去了江瘸子家里，在那里又密谈了半天。
许轻舟又是疑惑又是生气，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她听的？为什么单单就不带她呢？
要不是父母、哥哥那么好，她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密谋要卖了自己。
不能让自己听么……许轻舟的心突然咯噔一下——莫非是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可是，自己最近也没生病啊，没去过医院没看过大夫，浑身不疼不痒的，就算真得了什么绝症，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啊。
这可就奇怪了。
她的疑惑也就持续了两天半的时间，三天假期的最后半天，答案揭晓了，
十月的天气秋高气爽，许轻舟正拎着收音机坐在房后大杨树荫里，听午后的点歌台节目。
许云松缓步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在她吃惊的眼神中，他伸手越过她关掉了收音机。
“轻舟，我要回江家了！”他看着她直接丢出一枚炸/弹。
轻舟：“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要回江家了？”
许云松：“就是字面意思。我要把户口迁回、迁回我亲爸那，而且，我要搬回去照顾他……”
许轻舟瞪大了眼睛，“江叔怎么了？得了什么病？我就说你们这几天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是我怎么了呢。原来是江叔……”
许云松打断了她，“不是，他没得什么病，就是、就是我想要回去了。”
许轻舟一听这话就炸了，大声问：“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想起了上辈子，自己离开以后，家里接连出的祸事，为什么这辈子自己不走了，哥哥却要走？
许云松低头，说：“我爸身体不好，我，得回去照顾他……”
“胡扯！江叔也不是今天才身体不好的，以前也没见你关心啊。”
“嗯。我，不回去继承户口本，老江家就要绝户了……”
“瞎扯，你爸要是这么想当时就不会把你送人！现在长这么大了才来要孩子，他脸怎么那么大呢？”
许云松抬头，看来这丫头是真的气疯了！他第一次在心里默默的同情了一秒亲爹，毕竟这个‘不要脸’的锅是替他背的。
“不是我爸，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你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都什么时代了，还继承户口本？你……你气死我了！”
见轻舟小脸紧绷，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他有点扛不住，最终捏了捏拳头，说：“还有一个原因，但是我现在不想说。”
许轻舟这回真的要气死了，双手用力的推哥哥的肩膀，“什么不想说，你快说，你快说……”
许云松任她推来推去，就是不作声。
许轻舟推累了，也打累了，也问累了，最后靠着大杨树崩溃的哇哇大哭……
许云松显然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最后他叹息一声，把妹妹抱在怀里。
许轻舟打不动了，任由哥哥抱着她，听他在耳边低声的说：
“对不起，轻舟对不起！以后你会明白的，现在还不到时候。你相信我，我不会离开这个家，我不会对不爸妈，更不会对不起你。”
许轻舟相信他，但是她怕啊！她怕哥哥这一走，这个家还会走上前一世的老路。
上辈子妈妈意外受伤，父母双双车祸，都是因为她的离开造成的。
不过，好在江瘸子家就在同村，可是，爸妈不会伤心吗？
她擦了擦眼泪，问：“你跟爸妈说了吗？”
许云松点头，“嗯，昨天就说了。”
原来昨天他们几个是在说这个。
“那他们同意了？妈哭没哭？”
许云松又定定的看着他，眼神有点陌生，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在里头。
他说：“我必须离开，不是因为爸妈不好，也不是因为要回去继承户口本。是，因为别的。
“他们理解我。因为不管我长多大，不管我走到哪儿，这就是我的家，他们就是我的亲爸亲妈。所以，妈挺支持我，她没哭。”
轻舟松了一口气，随即更生气了，“你那个‘别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别人都能知道，我却不能知道？”
许云松眼里忽然有了点笑意，说：“你当然能知道，只是，要再等等，还不到时候……”
许轻舟气的眼睛都红了，脸蛋鼓鼓的，像一只呆呆的兔子。
许云松揉了揉她的头顶，又伸手打开了收音机，《午后点歌台》已经结束了，现在正在插播一条广告。
他站起来，说：“别生气了，我住的也不远，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有事儿你就去喊我。我还得去收拾东西，晚一点我过来接你去上学。”
许轻舟随手捡起地上的一颗小土块，用力的朝他砸了过去，“邻居你个头！好，以后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哥了，我也不用你送我上学，滚吧，有本事再也别回来……”
许云松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许轻舟看着他进了院门，眼泪又不争气的流出来了，上辈子再多苦闷她都没有哭，这辈子回来才两个多月，眼里都要流一盆了。
许云松，你个大混蛋，怎么就这么着急走呢？那个不能说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不过，他身上的‘刺’怎么没了？刚刚又摸她头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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