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江老爷子走了，许家和江家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前的节奏。
许卫东说的对，许云松果然主意大的很，这次知道了江老爷子的来头，又听人家分析了京城的教学水平，就连许卫东两口子都觉得他应该跟着去京城念书。
可是许云松却说：“全国一张卷，大家学的、考的都一样，我在青城念书一样可以考上。”
江老爷子问：“你想上哪所大学？有目标没？”
许云松：“京大。”
江老爷子有点吃惊：“京大？那可是全国顶尖的学府，你确定在青城这边读书你能考上？”
“没考过，试试吧。”许云松淡淡的说，掩饰不住的少年轻狂。
轻舟当然也不愿意跟哥哥分开，但是用膝盖想也能知道，那京城的教学资源和青城县相比，简直是太有优势了。这回就连她都觉得哥哥还是去京城读高三更好，这可是大事儿。
可是，最后江老爷子跟许云松深谈了一次之后，就带着一脸神秘的笑容走了，临走之前还非要送给轻舟一只碧绿碧绿的手镯，轻舟当然不敢收。
后来哥哥凑过来在她耳边说：“收下，替我收着。”轻舟这才乖巧的道了谢，收了下来。
看着小汽车带起一路尘土远去，许卫东两口子表情有点复杂，他们既高兴儿子没走，又有些可惜这大好的机会白白错过了。
江瘸子却显见的有点高兴，提着眉梢说：“哎呀老许，你不用担心，大松考上考不上都不打紧，老头说了，江家的产业最终都是他的。”
转头又拍了拍许云松的肩膀，“你小子不错，就这主意大的劲头真有你爹我当年的风采。”
回到家以后，李兰芝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轻舟，说了一句：“你哥不走都是为了你……唉，也不知道将来……”
轻舟一脸莫名，这个锅她可不背，“什么为了我啊！他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要说舍不得，他也是舍不得咱们仨……哦，不对，还有江叔，舍不得咱们四个。”
李兰芝无奈的笑了，伸手把闺女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叹息道：“说你傻吧你也不傻，说你不傻吧可就是不开窍。以后你可别离妈远了，妈不放心。”
“那我哥离你远了你就放心了？”
李兰芝点头：“你哥，让人放心。你们俩要是……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啊，不管啦。”
妈妈的话让轻舟更加坚定了不远走的想法，上辈子的伤要这辈子慢慢的好，上辈子的债要这辈子慢慢的还。
明年哥哥上大学，她也该毕业了。关于以后，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规划，这一年她要更加努力。
裁剪专业的大部分同学都报名了时装画大赛，经过初赛、复赛，十月下旬的时候选出了十名成绩优异的同学，到省城的红星服装公司参观学习，其中就有关燕一个。
一周之后关燕回来，她说竟然在红星公司还顺道参加了一次面试。
可能是因为她敢说，什么服装面料跟款式的关系啊，时下流行趋势的分析啊，嘎巴嘎巴一通说，愣是让公司负责人事的经理对她刮目相看，说她是一个销售的好苗子。
大家都恭喜关燕，这毕业以后十有八九就能去省城工作了。
关燕却说：“轻舟，你不去太可惜了。你画画比我好，昨天看了你手工缝制的衬衫，做工和设计都比我们的好一大截。为了一个白玦，值得吗？”
轻舟一听就瞪圆了眼睛，“关燕你可别瞎说，我不参加比赛纯粹就是不想离开家。我舍不得我妈，毕业后我想就在家开个裁缝铺……”
张艳丽表示不理解，“轻舟你还是不是年轻人？外面的世界那么广阔，我们新青年要勇敢的去开拓属于自己的新天地，你这整天呆在妈妈身边能有什么出息？”
王秀琴却说：“人家轻舟他哥是一中的学神，肯定要去大城市上大学，家里总得有个孩子留下照顾老人吧。轻舟在家我看就挺好，咱们有手艺，现在国家都鼓励个体户呢。”
关燕凑过来一点，神秘兮兮的问，“我听说前几天于海涛同学给你送情书了？那可是咱们的校草啊，据说他爸妈都在县政府大院上班。人家学习又好、长得又好，毕业后应该会去县财政局吧？你同意了没？”
轻舟摇头，“我上学期间不谈恋爱。”
“我说许轻舟，你是什么妖精变的？能不能把你的桃花匀给我一点啊！从白玦到于海涛，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好青年？你都不喜欢？为什么啊？”关燕问的十分真情实感。
寝室里的其他女生也纷纷点头，就许轻舟这桃花实在是有点令人羡慕。
轻舟傲娇的一抬下巴，说道：“因为他们都不够好啊——长得没我哥好看，没我哥高，也没我哥聪明，更没有我哥对我好。没办法，家里有个这么好的哥哥，就看谁都一般了……”
张艳丽忽然双手一拍，“桃花我就不羡慕了，你这样的哥能不能匀我一个？”
关燕也一拍大腿，说：“其实我看上你哥很久了！以前吧，真有点不敢追。你说我现在都预定到省城上班的人了，是不是可以努力一下？你哥去会去省城上大学吗？”
轻舟冲露齿一笑，说：“不好意思，我哥去京大。”
几个女生又是一阵哀嚎、感叹……
轻舟有一瞬的出神，不为别的，就刚刚自己说的那番话，不正是以前哥哥跟自己说的吗？她还真就用他的标准来衡量身边的那些男生了。
这样比下去，恐怕这辈子自己也嫁不出去了，尤其在她不想离开青城县的情况下。
那个聪明鬼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是这样？
一想到他明年就要去京城了，几千里之外，那么那么遥远的地方。轻舟忽然就有点生气——
京城里的姑娘一定能把自己比下去，可是青城县的小伙子却没有能把他不下去的，莫名的就觉得这很不公平。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考完了期末试寒假就来了。轻舟有一个多月漫长的假期。
寒假对于北方的孩子来说是最幸福的，不仅假期长，而且还吃的好。
毕竟养了一年的鸡鸭鹅，还有大肥猪都会在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里变成食物端上餐桌。
同时，家里的大人们也都清闲了下来，没有了繁重的体力劳动，人也都变得悠闲懒散下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轻松闲适的笑容。
农村的小年轻结婚也大多会选择在冬天办酒席。自家和左邻右舍都有的是时间，冬闲没事儿的时候大家都爱个热闹。
谁家要办喜事，远道的亲戚提前好几天就会来帮衬，左邻右舍也都愿意热情的帮忙。
到时候你家用来写礼账，他家用来做厨房，旁边挨着的几家用来放流水席。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吃席，厨房的门敞开着，里面白色的水蒸汽热腾腾的往外冒，半大孩子们跟着撒五谷、放鞭炮，真是好不热闹。
这不，刚放寒假，就赶上前院老张家娶媳妇，借用许家的东屋来写礼账。
于是，早上刚吃过早饭，村小学的戚老师就跟着张家的二大爷一起来到了许家。
李兰芝热情的把自家的炕头烧的热热的，请二位在炕上坐了，再放上一张长方形小炕桌。
戚老师在桌子上铺好大红纸，端起价格便宜但是香味儿极大的茉莉花茶，几个人就聊起天来。
写礼账也是有规矩的，一个礼账先生负责记账，一般都是请村里的老师，要写一手好看的毛笔字。另外跟着一个主家的亲戚，负责收钱。
一个记账一个收钱，等到一天礼账记完了，礼账先生和收钱的先生两人会有单独的席面儿，最后主家还会给几盒好烟作为报酬。
轻舟觉得很有意思，就坐在旁边听着他们天南海北的瞎扯。
轻舟爱热闹，每当村里有流水席都要凑上去看看热闹，听听笑话。
但是哥哥却是一个喜静的人，往年也有过别人家借用自家房子放流水席的情况，哥哥那时候都会躲到大舅妈家里去。
可是今年他明明可以在江瘸子家里安静的学习，却破天荒的回到许家，跟着轻舟一起听笑话，看热闹。
不一会儿就有随礼的村民上门了。奉上礼金，戚老师工整的在礼账上写上姓名，金额。然后张家二大爷把钱仔细收到盒子里。
有一些主家的亲戚来随礼，还会特意问问谁谁谁家随了多少啊？
意思是看看跟自己关系差不多的亲戚们都随了多少，自己家好参考一下，大家都要差不多面上才好看。
这里结婚的习俗讲究新娘子上午就要进门。新娘子进门了，娘家送亲的客人是座上宾，要坐开席的第一桌，席面儿也是最好的。
上午十点，新娘子的送亲车到了，只听得外面孩子们高兴的尖叫声和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轻舟赶紧跑出去看新娘子下车，许云松也迈着大长腿跟在她身后。轻舟一边朝人群里踮着脚尖看，一边歪头问哥哥，“哥，你今年怎么喜欢凑这种热闹了呀？”
人声嘈杂，许云松微微低头凑到她耳边说：“也没多喜欢，就是陪你一起看看。”
轻舟的大眼睛百忙之中分了一个眼神给他，问：“陪我干嘛？”
哥哥似乎又凑近了一点，呼吸似有若无的打在耳后，他说：“明年我就要走了，就想多陪陪你……”
轻舟不知道是这话惹的她伤心了还是怎地，忽然觉得心跳乱了几下，有一种似酸似软的感觉涌入心底……
这时人群中一阵欢呼，原来新娘子要下车了。
只见几个年轻的姑娘簇拥着穿红色棉袄的新娘子走下拖拉机，如今已经不行蒙盖头了。新娘子头上带着各种漂亮的绢花，手上带着红色的薄手套，扯着自己棉袄底襟，里面裹着一柄贴着福字的斧头。
这是寓意新娘子是有福之人，也会带给婆家福气。
伴娘和几个送亲的姑娘簇拥着新娘子，朝贴大红喜字的新房一路小跑过去。
路两侧的半大孩子们则迅速的扔出手里的五谷，砸在姑娘们的头上和身上，这是寓意五谷丰登、吉祥如意！
寓意是美好的，但是五谷砸在脸上是真疼，可不得赶紧跑吗！
轻舟看的直乐，忽听头顶哥哥的声音问：“将来你结婚的时候，你想穿什么？白色的婚纱还是红色的礼服？”
轻舟嘴角翘着好看的弧度，目光跟随者抱着斧子跑进门的新娘，说：“我要是结婚呀，就这样的婚礼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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