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紫檀就是小叶紫檀, 色泽深沉美观,散发出幽香特别好闻,素为贵人们所喜, 偏生它生长极慢, 长一寸需要一百多年, 因此有‘一寸紫檀一寸金”的美誉’, 极是名贵。
这不是重点。问题是,这檀香紫檀是木中极品, 用它做成的棺木,天下只有皇上、皇后、皇太子可以用,否则便是逾制。而忠义亲王, 他是不是就是书中四大家族起先追随的那位皇子?
“是啊,王家传了消息来, 说忠义亲王有意要薛家为他寻一副好棺木,指明了要檀香紫檀木料的。”薛老爷告诉薛淞道:“我们几家勋贵都是效忠于忠孝亲王的, 自然不敢不尽力。只是这木料实在难得,一时找不到,已经吩咐了人往海外去重金购置了。”
“父亲,我听说那檀香紫檀木的棺木,和金丝楠木是一样的,天下只有三人用得, 忠义亲王虽是皇长子,但也不能逾越吧, 毕竟皇上还未正式立太子!”薛淞问道。
“忠义亲王是先皇后所出,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这太子之位,那是迟早的事。”薛老爷不以为意, 又补上了一句:“先皇后与皇上是少年夫妻,皇上爱屋及乌,对丧母的忠义亲王从小就爱重维护得很。”
“可是,皇上再宠爱忠义亲王,那也没立他为太子,给他一个名分啊!”薛淞反驳道,他是知道书中忠义亲王的结局的——薛蟠在秦可卿丧事上慷慨送了贾珍好棺木,还说了这么一句话‘那棺木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
那么,就此就能判断出,这对皇家父子最后是走到了恩断义绝的地步。若是薛家为忠义亲王制作了逾制棺木的行径一旦被传了出去,那较真追究起来,可以作为一项大罪状了。
薛老爷闻言不禁愣了一下,心中也犹豫起来。忠义亲王在朝堂中虽然是根正苗红,势力雄厚,但他也不是没有政敌的。此事确实不合规矩,万一被人盯上了,忠义亲王少不得也要给个交代出来。薛家是老勋贵不错,但并没有实在的势力,不过一个皇商,狠狠心,也不是不能舍弃的!
“况且,皇上是君父,先是君,才是父,哪个做君主的会喜欢旁人窥觊他的权位,哪怕是亲生儿子也不成啊!比如就说咱们家吧,父亲以后是要把家业传给大哥的,这您早就愿意。但若是大哥不等到您正式交接,就表现出势在必得,摩拳擦掌地准备着接班,您心中难道不会生出猜忌和愤懑来?”薛淞压低了声音道:“更别说那是在皇家了,皇家无情啊!”
见薛老爷脸色凝重,薛淞继续剖析道:“如果皇上有心,早就该立下太子来,也免得其余的皇子们心存着想念。何况,先皇后已经去了多年,再深的情分也淡了,宫中得宠的妃嫔们也有儿子,哪个心里不想着这至尊的位子?这当儿皇子们都在明争暗斗,皇上却视而不见,未必不存着暗自鼓动的意思。薛家,何必要做这出头的椽子,自己把把柄递到旁人手中去?”
“但王家亲家来信说,这是忠义亲王提出的要求啊!薛家怎敢悖逆忠义亲王?惹恼了他,但凡他为难一下,薛家就承担不起了!”薛老爷声音中有些酸涩,叹息道:“薛家可不是贾王史三家,忠义亲王对他们是不一样的。”
是啊,这三家都是有兵权的武勋,特别是贾家,如今贾代善还在世,深受皇上信任,薛家如何能比得?势不如人,在忠义亲王面前,薛家和平民百姓一样,其实也只是蝼蚁,无非是比较大些的蝼蚁而已!
薛霖在一旁犹豫着道:“那咱们请王家代为转圜?”
薛淞不禁摇摇头,即使王家愿意为薛家担上干系,薛家欠下了这个人情,终究要还回去的,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以红楼书中来看,王家人可不是什么善茬,王秀云在王家,算是很良善,没有心机的女儿了。
薛老爷面色踌躇着:“这能做棺木的大块檀香紫檀木,找到也极不易的,忠义亲王那边也不能催薛家一时之间办到。”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拖不了太久的!”薛霖苦笑道。
“薛家自然对忠义殿下有忠诚之心的。”薛淞心念一动,扬了扬眉:“那檀香紫檀木咱们要卖力地往东南沿海去找。”——仿佛王熙凤夸耀自家富贵时,说过东南沿海的买卖都是她王家人在管着的,这样可知薛家是尽了力了。
“但努力搜寻之下,虽然找到了檀香紫檀木,但做棺木还是略差了些。总不能委屈了亲王殿下吧,那自然不能用上。”薛淞笑着道:“薛家经营的作坊里有出色的工匠,手艺高妙,不如就先拿着这木料为殿下做几件精致的家具吧,请位大师好生设计一下,殿下未必不喜欢。殿下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这棺木么,也不是很着急的,薛家必须要寻到那最好的才敢拿出手来孝敬!”—等拖过了几年,这场宫廷之争就要尘埃落定了,那还做什么棺材?
薛老爷闻言眼神一亮:“此话不错,这样既不会开罪忠义王爷,又避开了麻烦,旁人再寻不出不是来!”说着,立刻交代薛霖去办理此事。
等到两个儿子都退下去各自忙碌之后,薛老爷不禁对身边的老仆感叹道:“我原先只说淞儿是个散漫性子,不如霖儿勤勉通达,谁想他敏锐多智,想得比我们都要深远。”
“二爷是读书人啊,‘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原是要比旁人高明的!”老仆应和道。
“是啊,现在不比开国那时了,天下太平了,武勋是用不大上了,文官们一日比一日有权势。即使皇子宗室,那都要给文官面子的。”薛老爷感叹道。
“二爷此番若是考中了举人,那可是薛家的大喜事啊,薛家可以更上一层楼呢!二爷也不像那些呆书生一般头悬梁锥刺股的,一用起功来,立刻就成了秀才公,把多少苦读了多少年的都比下去了。”那老仆说道:“日后二爷必是有大出息的!”
薛老爷叹道:“这孩子自小就比旁人透彻,尽管他不太愿意显摆,但我看得出来。老大勤勉稳重,但眼光和灵敏,比起淞儿来,是不如的。”
“可惜啊,淞儿不是嫡长子,否则,唉!”
主仆两人在屋里说着话,却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想起忘记了向父亲汇报生意上一桩事,匆匆折返回来的薛霖,站在门外,把薛老爷和老仆的一席话都听在了耳中。
薛霖在门口站了片刻,转身悄悄地走开了,没有惊动屋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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