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精心地为贾敏挑选了一个自己满意,  女儿也满意的女婿,心中欢悦。等到贾敏之事尘埃落定后,  他又想起,  那庶女贾柔还没个着落呢,还得好事成双!

    薛淞病了好些日子,等到殿试后几日,  才渐渐好了。薛老爷见儿子竟然是这样遭遇,可谓乐中生悲,  运气不济,不免心中忧愁。在薛淞身体好转之后,薛老爷还特地带着他去了京城里的大悲寺烧香祈福,  驱散晦气,  也顺带着去散散心。

    谁知,  在大悲寺里,  主持玄智和尚听薛老爷诉说了薛淞的情形后,  在佛前为薛淞占了一卜,又仔细地看了他的面相,之后郑重地向他们说出了一个建议来,让大殿上众人都惊诧不已。

    玄智和尚言道,  卦象和面相显示,  薛淞此刻的命数与北地相冲,因此才会遭遇此劫难,须得及时化解,  尽早离开京城。否则,会有更大的困厄降临在他身上。

    薛老爷一听,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询问可有破解之道。不能来北地,  那怎么行呢?薛淞已是贡生,三年后,他还要再来京城参加殿试呢!殿试之后,还要再观政三年,那也离不开京城啊!

    难道要因此让薛淞放弃前程,就因为玄智和尚这一席话?不可能!薛老爷急得语无伦次。

    那不但是对朝廷的大不敬,就是薛家宗族,也是绝不能允许的!薛氏宗族数十年来连举人也只出过三个,而薛淞是头一个进士。不说这是多大的荣耀,就是随之带来的诸多好处,薛氏宗族也是受益匪浅,不能放手的。

    “那倒不必担忧。”玄智和尚文言安慰道,说这相冲只会发生在一两年之中,慢慢地就可化解,三年之后,那就不妨事了。

    薛老爷把这话听进了耳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再说玄智和尚可是有德的高僧,还会信口开河么?他连声应承着,诚心地拜谢了玄智,捐了一大笔香火银子后,就带着薛淞匆匆地出了庙门。

    这席话玄智和尚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听到的人甚多,大家都啧啧称奇。玄智和尚双手合十,口念佛号,望着薛家父子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玄智和尚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主持高僧的,十几年前,他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僧人,在中原游历时,在挂单的寺庙里忽然病倒。同行的僧人给他请来了郎中,郎中开出的药方里有两味很名贵的药材。僧人们见状犯了难,这么值钱的东西可不好化缘去啊!

    眼见着玄智病情沉重,众人绝望之际,天无绝人之路。薛老爷当时正在那一带办事,听说了此事,慈悲心起,吩咐小厮去药房里买下了所需药材,送给郎中配药,一连吃了多日,花费了不少银子,玄智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玄智对薛老爷的救命之恩感念不已,只是薛老爷是豪富商人,他身无长物,也无可报答。后来,他去了京城,留在了大悲寺,专心钻研佛法,一路做到了主持。安稳之后,他也曾给薛老爷寄去书信表示感激,两人自此也有了来往。

    前些日子,薛老爷忽然悄悄地出现在他面前,请他帮忙演出一场戏。玄智不明白薛老爷此意何为,但他明白薛家父子必是有苦衷的,自然该当援手,报答当年的恩惠,而且这也不悖逆法规道义。因此,玄智与薛老爷联手合演了一出戏,给各方一个交代。

    回到家中,薛老爷连忙召来了管家,命他立刻吩咐下人们整理行李,去安排订船出行适宜,越快越好。二爷需要离开北地,等三年后咱们再回来。

    管家答应着连忙退下去,薛老爷和薛淞对望一眼,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他们都觉得有些憋屈。被逼得暂时放弃将要到手的功名,人仰马翻,装神弄鬼的,三年后还要再折腾一回,这叫做什么事?无非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忌惮罢了!

    那日,薛淞就向薛老爷提出要向朝廷提出以病免的理由放弃殿试,之后他们就离开京城。这样一举两得,贾代善想打薛淞的主意,正主儿跑路了,总不能逼迫到金陵城去吧,堂堂国公爷不要面子的么

    三年后薛淞再卷土重来,就不信贾代善能一直盯着薛淞,把女儿等成了老姑娘!

    忠义亲王那边,尚未没得到进士功名的薛淞,他未必有多大兴趣了。三年后,只怕他就把薛淞忘在了脑后。即使到时他还记得,等到薛淞正式当官,那也得等六年时间了。根据红楼书中的线索,薛淞估摸着,六年之内,忠义亲王一定已经出事了。

    演戏要演全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不被人识破,薛淞把心一横,当晚在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的时候,自己去泡了冷水,吹了半宿寒风。第二日,果然又发起热来。

    请大夫来之前,薛淞又设法让自己身上摸上去火烫,面色潮红,显得病容比实际的要沉重得多。京城里名医尽有,上京路上他又得到了消炎杀菌的救命良药陈芥菜卤,那效果是经过验证,极是有效的,这也是薛老爷最后肯答应下薛淞这异想天开要求的原因。

    先前请来的名医,后来王家带来的太医,知道薛淞的身份,诊断极是谨慎。薛淞确实是生病了,想来他这样娇生惯养惯了的公子哥儿,不比粗糙的百姓,是耐受不住病痛的。万一自己说不重,他在宫中殿试时昏厥过去,那自己可就担待不起了!

    于是,既然薛家话语中流露出了要保险起见的意思,两位大夫也就顺水推舟地提出了好生养病,不能参加殿试的建议。

    事情按照薛淞设计的那样发展,只是,薛淞受的罪,也是货真价实的。说来,真是一把心酸泪,心中的愤慨和委屈都只能付至一声叹息啊!

    三日后,管家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薛老爷带着薛淞,匆匆地往王家和贾家跑了一趟作别告辞。他们留了个心眼,注意到了贾代善的日程安排,特意挑选了他出京视察的时刻上门。虽然只在前一日递了帖子有些失礼,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薛淞在给王家的帖子中,还附上书信一封,讲明了其中的原委,把薛老爷的一片慈父心肠,渲染得极为煽情,催人泣下,任谁也不能挑剔出不是来。

    王伯爷和王子腾都有些吃惊,但事关薛淞的命数灾厄,他们身为薛霖的岳家,更不方便说什么。

    忠义亲王知道了薛淞名次不高,且没有参加殿试的消息,对他的兴趣,也已经减轻了许多。近些日子,他与兄弟们明争暗斗地在笼络新鲜出炉的进士们,哪里还想得到薛淞?

    王子腾心中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来。他再想不到,这世上有人能俯瞰,透彻着旁观着他们这些风云显贵人物的人生,并极力地在一片惊涛核浪之中,努力地打造出方舟,从注定要沉默的巨船上挽救自己和家族的命运。

    薛淞:救世太难,我只能努力救自己和薛家了!

    去贾家辞别时,贾代善尚未归家,贾政出面招待了薛家父子。

    贾政是知道父亲打算的,父亲还不想放弃薛淞。敏妹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定下,父亲本准备忙过了这几日,就约了薛家父子来家中探探风声。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再念一念老亲们祖上的交情,想来也未必不能成。

    可没想到薛家忽然要离开京城,而且走得那么急,去告之父亲怕是来不及了。贾政素来不会机变,脸皮又薄,只得苦着脸和薛家父子应酬着,贾柔的婚事在嘴里转着,就是寻不到合适的机会说出来。

    薛淞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一本正经地,完全不给贾政机会引出话题来。看着贾政期期艾艾的,又想暗示,又想摆出清高架子的样子,他肚子里暗笑不已。

    过了大半个时辰,薛家父子见天色已晚,贾代善还没回来,就顺势起身告辞。贾政说不出合适的理由,苦苦挽留不住,只得满面无奈地起身送了二人出去。

    此时,贾政心中懊恼不已,怎的父亲偏生不在家呢。早知今日薛家父子是上门辞别的,他就不该以薛家和自己有亲眷关系为由,独自招待他们了。若是拉上大哥,以大哥有些混不吝的态度,尽可以不顾脸面,直接提起贾柔的婚事的。只要明确提出来,薛家总不能当做不知道吧?

    唉,真正是失策了。薛淞虽比不上林海,但身为薛家子,日后也不失为贾家一个好助力的啊!

    当天夜里,薛老爷和薛淞就带着下人和早就打点好的行李,悄悄地登上了官船,径直行出了京城。等到贾代善回来得知消息后,薛府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原来的两房看屋子的下人。

    贾代善闻讯心塞,但如果再盯着此事不放,就未免不留情面,太过咄咄逼人了。算了,贾柔不过是个庶女,也不必太过上心。

    几个月后,贾柔和贾敏先后定下了亲事。贾代善给贾柔选择的夫婿是京城大营中的一位参将,是贾代善的属下的属下。婚后,为了贾家的利益,那参将就被调派去了边关驻守。贾柔就随着丈夫远远地离开,从此再没回过京城。

    贾敏则是和今科年轻俊逸的探花郎林海良缘天定,最后十里红妆地出嫁,羡煞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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