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淞和方氏在京城中过得甚是安稳。虽然南北方气候风俗等差异颇大, 但薛淞前世走过了不少地方的,而方氏也是个随遇而安,适应力挺强的女子, 在做姑娘时就随着父亲迁徙了一回了, 也不在意这个变化。
况且,薛家的条件算是很优裕的,就说在京城里能有一处属于自己的舒适宽敞宅子, 大多数中等官员们都是没法做到的, 观政进士们大多是住着官府的房舍, 少不得要分心。薛家一家人却可以安居乐业,减少了许多烦忧。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了丰厚的家底, 薛淞才能集中精力来好好做事,不会为日常生计劳神,也有足够的底气独善其身, 不至于会为了银钱而折腰迷惑。薛淞再次感叹出生在薛家, 也不全是坏处的。
除了分家时得到的家产带来的稳定收益外,薛淞和方氏也对经营自己的产业很上心。那棵千年檀香檀木送到了金陵城后,薛淞便请薛老爷找寻了高明的巧匠, 截了一半木料, 做成了不少摆设和手串等装饰物件,精工细雕,非常用心。古代手艺人的本事真是让人惊叹, 那些物件都做得极其精致,堪称是艺术品!加上那顶级的质料, 看上去无比的高贵奢华,饶是薛淞自小就见惯了许多好东西,看着被挑选出来送到京城的几件, 也是啧啧赞叹不已的。
那些物品,薛淞分出了一半,先留在金陵薛家相熟的珠宝铺子里售卖。薛家如今身份不凡,连带着薛家的物品也涨了身价,售卖起来,甚是抢手。
余下的一半,薛淞嘱咐父兄,好东西不要一下子出手,隔段时间拿些出来卖,等到这千年檀香檀木的名气出来后,可以慢慢地提高价钱。这就是饥饿营销。逐渐打造个薛家所出,皆为精品的印象后,就可以开设自己的薛氏商铺了。
薛淞和方氏的精力有限,经营要往贵精不贵多的路线上发展。薛家在江南多年,在商场上根基深厚,薛淞考虑到三年之后自己的去向未定,名的产业暂且不移至京城,在富庶安逸的江南一带发展为好,拜托给了薛老爷照看。
奶兄谢平掌管的东南商号渐渐有了进展。他救下的南洋商人在所在之地颇有些势力,在那商人的牵线搭桥之下,商号里从江南一带运来大量的丝绸瓷器,在东南沿海与南洋商人们交易,换取到南洋出产的宝石香料、上好木材,再运往江南售卖。这样交易了几趟后,获利非常丰厚,薛淞论功行赏,也按照原先的约定给了谢平不少分红,谢平的干劲越发高了。
薛淞惦记的不只是赚取银钱,他叮嘱谢平,要花大力气打听海外是否出现了新的粮食作物,哪怕是未见过的蔬菜、水果之类也要及时把种子搜集过来,不惜重金悬赏。但这些事情可不是一蹴即就的,薛淞也不知道如今新大陆的情形,这时代的消息是非常闭塞的,千里的行程都要以月为单位计量。
真该让喜欢《从前慢》的人来这里好好体会一下,保管他会改变心意!薛淞苦笑着想道 。
另一半木头,薛淞让薛老爷收在库里好生保管着。他记得,明清之时,自南洋来的好紫檀木是越来越少,价值一路走高,最后市面上都是拿着其他的檀木来冒充。他准备把那一半檀香檀木留着,日后用来给女儿打造嫁妆。若不是为了眼下的生意和要进行的计划需要银钱来周转,薛淞连那半棵树的料子都舍不得用上呢!
在京城里,薛淞生活得很谨慎。他与那些武勋们几乎没有来往了。薛家是皇商,在勋贵圈子里只是边缘的人物而已,而薛淞更是与他们素不相识的小辈,没有理由上赶着亲近不是么?
因此,薛淞从未去拜访武勋们,平日里更不交往。
什么,老将军您说和我薛家交情如何深厚,你家祖上与我的爷爷、太爷爷们曾经共事过,那是几辈子都相识了?
哎呀,那小子孤陋寡闻,可不知道了,我父亲也没有和我说起过此事啊!
咱们薛家自打我爷爷那辈起,就居住在江南了,和京城联系甚少。而且,您家这么高的身份,咱们薛家只不过是一介皇商,哪里能高攀得上?一定是大人怕我难堪,故意给我圆个面子的,哈哈,不敢当,不敢当!
世兄要邀请我去打猎饮乐?哎呀,我日日都要去衙门当差,着实不得闲儿!小弟还在观政,哪里能自己做主,况且我那座师对我甚是严格,小弟的顶头上司便是他的同门,小弟偷懒耍滑了,座师立刻就能知道,可会严责小弟呢,世兄见谅!
见着薛淞对着他们油盐不进,装傻充愣,却与自己的座师、同僚们来往密切的样子,武勋们心中也有些不悦。现在是永明帝在位,武勋们地位还没太衰落,他们觉着薛淞这样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明明他们因为薛家也算与武勋带点关系,才想着提携薛淞一番的!你薛淞虽然是二甲进士,但你眼下不是还没授官出头么,竟然就心生反骨,想着要和咱们撇清干系了?呵呵,要不是因为皇上对你有几分看重,咱们武勋子弟中出息的人不多,谁会把你一个皇商家出来的放在眼中啊?
根正苗红的武勋子弟,像王家的王子腾,贾家的贾敬,可不比你薛淞差。王子腾是在军中发展的另说,贾敬可也是进士,还得到忠义亲王信任,就是观政的地方,比起你薛淞来,也只好不差!
渐渐的,武勋们也就懒得再搭理薛淞了,而薛淞也因此松了口气。文武殊途,不尽早表明了立场,将来非禽非兽的,两边都不会将他视为自己人,落不到好!
而随着天下太平,武将衰落的趋势是不可扭转的。等到忠孝王上位后,四王八公为首的武勋更是会被清算得彻底。有这样的好机会与之划清界限,薛淞是求之不得!
武勋们对薛淞的冷落和不满,文臣和士人们也看在了眼中,在吴侍郎有意无意地推动下,他们对待薛淞的态度更加亲近起来。
但京城里有两家人与薛家的关系究竟不同,薛淞一时也无法与之老死不相往来。
第一就是王家。薛王两家毕竟是姻亲,怎么能一下子撕扯得开来?薛淞只得对王伯爷和王子腾的示好平淡对待,逢年节,送上一份应例的节礼便罢。王伯爷一再邀请薛淞和方氏来家中,道都是老亲,不要生分了去!薛淞口头上虽然恭敬客气,但除了拜年,也难得上门一趟。
毕竟薛淞忙碌着公事,终日不得闲儿,哪里有空儿去王家去走亲戚,王伯爷又不是他的岳父!男子要以前程为重,这一点可没人能拿来说嘴。
方氏拗不过王家老太太的邀约,倒是应景地去过王家几回。不过,王家女眷也没能如愿与方氏建立起亲密的关系来。怎么说呢,方氏是礼仪周全,但态度却是客气而疏离,和薛淞一般的难缠!
王老太太笑着夸赞方氏美貌,把自己两个女儿都比下去了。唉,可怜秀云她远嫁金陵城,老身心中真是想念,恨不得再多个女儿承欢膝下就好了!秀云来信,都说你好呢,我看着你啊,越看越是欢喜
方氏听着这话,脸上含笑,只是谦虚道:“您过奖了,我哪里能及得上大嫂!”对着王老太太的话,并不肯接口。终究也是高门勋贵,王家女眷也是有傲气的,递出的橄榄枝人家不愿接受,也就不能再勉强了。
王老太太便言道,自己老天拔地的,不合年轻人的脾性,让王子腾夫人赵氏来招待方氏。赵氏也是出身武勋之家,和方氏相处后,也觉着方氏那种作派也和自己格格不入的,两人说话之间,有些典故诗文什么的,自己都不明白。
叙了叙家常之后,两人也寻不到话题来说了。想讲一讲两家相关的事情把,方氏便一脸茫然,也是文武殊途,没有交集之处。
如此几番之后,王家也不再去惊扰薛淞了。犯不着啊,明显薛淞是记着王子胜算计他的事情,不愿和王家亲近了。
反正王秀云是薛霖妻子,她的子女便是王家的外孙子,外孙女,薛家与王家的关系就远不了。薛淞已经分出来了,他的态度如何,那也不是太要紧的了!
相比王家,薛淞对贾家更加是远着了,连节礼年礼都免了,自有薛老爷联系这老亲的情分,他就偷懒不操这心了。荣国公位高权重,薛淞更加要坚持着士人风骨,不能阿谀巴结,荣国公会体恤小辈的吧!
贾家的几个同辈人也邀请薛淞聚会了一回。贾敬和薛淞是同一届,他自视很高,却名次却位居薛淞之下,哪里能心服。他认为那是薛淞拿着忠义亲王当做踏脚石,才得到永明帝的欢心,给赏赐下的恩典,哼!
贾敬因此对着薛淞冷冷淡淡的,各为其主嘛,他是忠义亲王的人,如何能与与忠义亲王作对的薛淞亲近呢?
贾政夹在几位有功名的同辈人中,未免有些自惭形秽,表现得局促尴尬。
林如海却是温文尔雅,谈吐优雅,与几人都相处得甚是和睦。他看出贾敬对薛淞的不友善,不动声色地用言语化解开来。
也许他是本性仁厚,不愿让薛淞难堪;也或许他是善于为人处世,但薛淞还是领了林如海这份善意。他望着尚算年轻清俊的林如海,不禁想起了眼前这人日后面临着的凄凉人生。
他心中倏地生出一股冲动,想当头猛喝,提醒林如海,但再思转念一想,薛淞却是黯然一叹。疏不间亲,他以什么身份来和林如海说?还没影子的事情,又有谁会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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