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淞在户部的日子过得甚是顺畅, 户部权高,但责也重,薛淞这样实干、能干且肯干的正统进士,自然是大受欢迎。他做事也很努力, 进步很快, 是被人看好的后起之秀。
有时候, 薛淞也会对贾王两家的情形打听一二, 毕竟薛家和他们不能完全撕扯开关系的。王子腾在军中一日日地兴起,他精明强干,又善于笼络人心, 以利益笼络, 以强力震慑,渐渐成为下一辈武勋中的翘楚。
旁观者清, 薛淞发现,自从贾代善去世之后,虽然贾家还维持着国公府的显赫名头,但四大家族权势的天平已经缓缓地在往王家倾斜了,始终不停歇。不得不说, 王子腾真的是个人才啊,如果没有他,四大家族或许早就败落下去了, 哪里还能维持了那些年。但也或许会因此而逃过了覆灭的结局, 也未可知。命运啊, 祸福相依, 真是奇妙!
也许是惺惺相惜,王子腾对薛淞也是挺看重的。他觉得,他们这一代子弟中, 自己和薛淞是文武方面的佼佼者,贾家史家里那些庸人是不能相较的。但无奈,薛淞对自己的示好从来只是客客气气的,绝不亲近。
按照武勋之间的习惯,王伯爷也曾以老亲之名,送过好几个灵巧漂亮温柔,而且读过些书,识字的丫鬟去薛家伺候,想着这样的想必契合薛淞的口味吧?王家虽未明说用途,但武勋子弟们纳个丫鬟也算不得什么,连个名分也不用给的,就像彼此之间送匹好马和别致的用具一般。
薛淞也没有直接退回,那是打了王家的脸。他根据丫鬟们各自的特长,给她们安排了去处。有的人分出去打理花木,布置房舍;会打算盘的,先帮着方氏计算家中账目;针线特别出色的,自然要把家中人的衣裳鞋袜负责起来;
还有一位品味出色,人也玲珑的,正好,方氏在京城里新开了一家布庄,从江南进了许多上好的绸缎衣料,正兴致勃勃地准备好好经营,贵妇贵女的银子是最好赚的。就把那丫鬟放在布庄里,让她招待那些女客们,提供意见啦,给设计衣服式样啦
别说,那丫鬟做得还不错,薛淞和方氏也是大方的,主动给那丫鬟定下了分红和奖励的标准,那丫鬟每个月得到的报酬很是丰厚,干劲十足。
薛淞告诉那些丫鬟,她们不是薛家家生子,并未受过薛家恩惠。因此,若是她们想要离开,他绝不会强留的,还会发还了她们的身契,给一笔遣散银子。若是不想走,薛家可以给她们寻门婚事,也可以自己婚配,薛家赏赐些银子添妆。
薛淞又挑选了一件檀香檀木的摆设作为回礼,命管家送到了王家。这檀香檀木寸木寸金,论起价值来,比那几个丫鬟的身价银子可高了去了,压根就不能相较的。
王子腾手中抚摸着那散发着幽幽香气的精致摆设,不禁苦笑了一声。管家委婉地把薛淞的意思讲了,说文臣里很讲究规矩品行,二爷的好意我家老爷心领了,只是还请不要见怪!
薛淞做得那么得体,他还能说什么?王子腾不禁感叹薛淞的心思敏捷,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啊!料想从此之后,再无人敢弄这一套了!薛淞的回礼如此贵重,怎么的,你这穷疯了,是想要碰瓷么?
看来,薛淞是铁了心要走文官这条路,不想和武勋们纠缠了。王子腾叹了口气,可惜啊,王秀云当初嫁的是薛淞就好了,那他就没有理由和王家疏离了,薛淞是个人才啊。
贾政进了工部,但他在那里的日子其实挺难堪的。他没有功名,夹杂在一群进士、举人中,心中就先觉得低人一等。偏生他还为人迂腐,既不会做人,也不擅长做事。同僚们本就对这国公府的公子空降此处愤愤不平,真正是投了个好胎,坐享富贵荣华生活不说,还要从咱们这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们口中夺食,实在可恨!
再看贾政平素里装模作样的,交给他的事都做得稀烂,但满口中说的话都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更加惹人厌恶。同僚们对着贾政,说话之间就难免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
上司见贾政根本无法交付事情,也懒得理会他了。贾政名为主事,在工部里也只能指挥几个做杂物的衙役,旁人都对他看不上眼。只是,贾政的脾气甚好,气量甚大,眼中不容沙子的忠孝王爷如今也不协理工部,他在工部也能混得下去。
而贾敬却觉得自己的日子是水深火热,比起贾政来,身为三甲进士和宁国府的袭爵人,本来处境应该还不错的。礼部的人到底不会做得过分,对他的不满也只是冷淡相待,俗称‘冷暴力。无奈贾敬其人素来心高气傲,哪里能忍耐得下来?渐渐的与同僚们发生了龌龊,更加遭到孤立和排挤,在礼部里一天比一天难熬。
性格决定命运,薛淞想,如果换了他,他不会太把旁人的态度放在心上,他脸皮没那么薄。实在忍受不了,那想法换个衙门办差事就是,何必留在那里和旁人死磕?
他心胸开阔,或者说有些随遇而安,绝对不与自己为难。遇到坎坷,不会多愁善感,只会想办法解决。就像他知道自己成为薛淞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为红楼的一场幻梦感伤,而是竭力努力让自己,让家族避开这厄运。
唉,看来,离贾敬抛家弃业出家,躲避家族责任的日子也不远了!薛淞心中感叹道。
几个月后,薛淞又听到了一个消息,荣国府次子媳妇生下了一个男婴,生来就长得极好,最让人惊叹的是,他一经落草,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上面还有许多字迹,实在新奇。贾家人因此就给那男婴取名叫作宝玉。此事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贾宝玉来了!薛淞心中一凛,命运的巨轮开始运转了。
美玉代表了什么,在古代社会里是很明确的。薛淞觉得此事真正反常,贾家竟然糊涂到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明目张胆地宣扬此事,还引以为骄傲,似乎把贾家的荣光和复兴的希望都寄托在那贾宝玉身上了!
更古怪的是,朝廷竟然对此并无多少反应,居然没人弹劾?这种种诡异,不合理之处,越发提醒了薛淞,这里是红楼世界,一个充满了bug的世界里,凡事哪里能以常理论之。
贾宝玉满月之时,贾家大摆宴席,办得极隆重。薛家没法推诿,方氏只得备了一份得体的礼物,去荣国府走了一遭儿。席上,贾家人还拿着这宝贝的五彩美玉给大家展示了一番,享受着众人的赞美和吹捧,十分得意。
方氏回去后,把这情形细细地描述给薛淞听,道她也看上了一眼,那宝玉大如雀卵,晶莹剔透,确实是一块极难得的好玉。只是,衔玉而生,那事儿可能是真的么?
“子不语乱力怪神!”薛淞轻轻地笑着:“想来那不过是内宅妇人们争宠的把戏而已,信不得的。就像贾家大姑娘生在大年初一,就是极贵重的命格了么,须知那日出生的姑娘不知有多少,你见过有谁家会大肆渲染的?”
“姑娘或许还会盼望着她能飞上枝头变凤凰,那在高门贵第也是常事的,大家不会因此苛责。但是,一个男丁,他衔玉而生,这样的祥瑞却不是出现在皇家,贾家是一门两公的武勋,他们难道是想造反不成”方氏的头脑还是很清明的,她惊诧着贾家的大胆:“夫君,咱们家千万不能和贾家亲近,以免日后连累到咱们家!”
“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
一年后,等到贾宝玉抓周之时,不知是命运安排,还是贾家回过神来了,贾宝玉在琳琅满目的物品中,独独抓了脂粉钗环在手中把玩,惹得贾政大怒,说其‘将来酒色之徒耳!’。
薛淞都忍不住要同情贾宝玉了,人家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在一岁时就露出好酒色的缺点吧?被自己的父亲无端地泼上这样一盆脏水,想想都觉得好生窒息!贾政这样的行径,在现代社会,妥妥的‘渣父’啊,在网络上要被扒皮批判无数遍!,说不定还会引发一系列猜测议论。
比如‘平庸父亲嫉妒天纵奇才的儿子!’,
‘父亲为何辱骂污蔑一岁幼子,只因其身世谜团!’,
‘辉煌高门,光环之下的肮脏真相!’
啧啧,薛淞都可以猜出那满天的谣言如何飞舞,贾家如何在热搜上霸屏了!
又过了一年多,吴侍郎告诉了薛淞一个大消息,宁国府贾敬终于忍耐不了那憋屈郁闷的生活,经历了波折后,看淡红尘,毅然决然地辞去了礼部的官职。不以心为形役,他贾敬岂能为此区区利禄而弯腰,压抑自己?不如归去!
贾敬不顾贾家人的劝诫,选择了去京城里的玄真观修炼,希望着有朝一日能得道成仙,脱离这凡尘俗世。
永明帝对贾敬的行为,可喜欢不起来,简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嘛,辜负了荣国公的殷殷期盼,枉费朕还打算抬举你呢,罢了!
文臣圈子中觉得贾敬就是个奇葩,迷了心窍,也是,人家是什么出身,哪里还在乎那一点子功名利禄?可你既然你既然那么清高脱俗,你当初为什么要跟着读书人去争那进士功名,活生生地占去了一个极宝贵的名额。可恶啊!
于是,贾敬两边都没落个好。宁国府的爵位就转给了儿子贾珍继承,这回朝廷可丝毫没有照顾老臣,结结实实得降了三等袭爵。从此,宁荣二府,有国公夫人史氏支撑的荣国府就凌驾于宁国府之上。贾珍以贾家族长之尊,对着史氏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
薛淞和同为文臣的林如海倒是有些往来。林如海在御史台做得不错,他是贾代善的女婿,永明帝看待他与旁人不同。他自己的出身、功名和才能也都能拿得出手,在御史台历练了两年后,永明帝径自委派他为侍御史。
侍御史执掌纠弹中央百官,还能参与大理寺的审判和审理皇帝交付的重大案件,在诸御史中地位最高,职权最大,如果不是皇帝直接委派,就要由内阁和御史大夫商定。
林如海的仕途远比同年们要通畅顺利,他自己也明白那是岳父的遗泽蒙荫,朝廷中有本事的人才多了。他少年丧父,从宗族处也得不到什么依靠,且那血脉也远了,心中对雪中送炭,扶助他的贾家很是感激。
薛淞在与林如海不多的见面交谈中,发现了他对贾家的亲近和信任,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疏不间亲,他一个外人,有什么立场来提醒林如海要防备贾家?
贾家到目前为止,对林如海算是不错的,他只会看到贾家的好处。人是很复杂的,贾家的情形,薛淞不相信林如海一点儿不知道。书中林如海写信给贾政,帮着贾雨村起复,贾雨是为了什么罢官的,林如海聘他为西席时,未必没有调查过。
罢了,各人有个人的缘法。尊重他人命运吧!
林如海也遇上了一桩大喜事,久未开怀的贾敏怀孕了。他们夫妻成婚多年,两人身体也不算康健,子嗣艰难。无论此胎是男是女,他们都非常欢喜。
这是,林妹妹来了?薛淞派人送去了一份精致的礼物,感叹了一阵,也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毕竟那只是别人的事情,不是么?
几个月后,方氏在生了薛虬几年后,再次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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