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陶乐乐思索要不要找陶建共商捞钱大计的时候,  陶有德就出现在了车外。

    “乐乐,你三爷寻你,同我走吧!”

    “好嘞!!”

    陶乐乐听不得这一声,  跳下车撒开脚丫子就跑,速度快得陶有德差点没跟上。

    上车后才一坐下,  陶建便同她认真商议道:“乐乐,眼见着快要到昌平县了,这可是给神仙弄香火钱的好地方哇!虽比不得白州那边富饶,  也算得上青州的头几号了。我年轻时贩骡马来过这边几回,  这里的老爷们都爱热闹摆阔,  花钱恁没成算,  只要喜欢,多少倍的价格都肯出,  银子花得和海淌似的也不心疼!”

    老话说,  想要彻底收服一个人,  最好的手段就是恩威并济。

    之前神仙显灵都是拿东西出来,  陶建心中不过是感激和欢喜;后来雷劈陶大志那事儿一出,  他对这个神仙的心态可以说是死心塌地,肝脑涂地了。

    这才是真神仙呐!既有仁爱之心,  又有惩恶大威,方能普度众生!

    看着陶建那虔诚尊敬到骨子里的眼神,  陶乐乐差点没忍住嘴角的上扬!

    太好了,  有了陶建如此死心塌地的族长“信徒”,以后赚钱想必会十分顺利!

    这也是陶乐乐为什么一直假借神仙之说的根本原因。古代人见识有一定的时代局限性,  但凡遇到不合他们认知的事件,一概都会往鬼神那边想。

    没办法,古代科技不发达,  除了这个寻常人很难想到别的解释,系统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哪怕陶乐乐把这两个字写在纸上举在他们眼前,他们也是“单看这两个字都认识,合在一起却是不认识”了。

    系统的任务是要救整个队伍,有很多东西总是要拿出来见光的,与其遮遮掩掩不如早点把神仙的存在给明确了,往后行事也都方便。语焉不详让人疑惑别的,反而更容易惹麻烦。

    陶乐乐笑嘻嘻道:“那可太好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呀,咱们一定要好好商量怎么多多地弄钱。香火钱多了,神仙高兴了,以后咱们队伍的吃喝还用愁吗?只是还得再说一遍:神仙这事儿,咱们自己人隐约知道就行了,可不要透露到外头去。”

    陶建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放心吧,我不傻!别说外头了,我连自己老婆孩子都没泄露半个字呢!”

    给神仙做事的机会如此难得,他自然是要好好保密。等知道的人多了,神仙的存在传到外头去,外头那么多高人能士,哪里还有他独自效劳的份儿?日后神仙论功行赏,他排在哪?

    两人叽叽咕咕凑在一起商量了半日,最终决定先去昌平县打探行情,见机行事。

    毕竟昌平县不比灰土坝,人多道多,就算遭了灾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当地最有钱的那波人,走高价路线,一锄头撅个金娃娃!

    拿定注意后,陶建下了车,吩咐陶有德:“日头差不多了,把队伍停下来,煮杂薯汤。我有话要对大家说!”

    陶有德连忙答应了。他骑了骡子飞奔出去,从队伍后头开始喊,一直喊到前头:“停!不走了!晚上我爹请大家吃杂薯汤!他有话说!”

    陶有德的嗓门儿遗传了陶建,高昂雄壮,比拿着喇叭还传得远。

    一听说有杂薯汤喝,许多人都欢呼起来。

    除去少部分殷实人家,大部分人家的口粮走到这会儿都尽了,全指望陶建供给,包括刘庄那边的人。拿钱能买到陶建家的杂面馒头饼子或杂薯,没钱的只好吃他家给的观音粉团子。大家心里有数,无论花不花钱,他们都受了陶建的恩惠。也不想想,如今外头粮食是个什么价钱?

    刘举人也不是不管自己族人,他只是怕麻烦。早在先前的时候,他就一口气给了陶建五百两银子和一车子粮食,声明刘庄的人若是来他这儿拿吃的,都从这里头扣,不够了他补!当然,粮食陶建留下了,银子转个弯儿就进了陶乐乐荷包。

    如今所有人不花钱就能喝到杂薯汤,可是一件大喜事!三爷好心肠!

    陶有德的媳妇领着几个妯娌开了工。她们架起数个锅灶烧起大火堆,挽起袖子在大木盆里把杂薯上的泥洗掉,皮是不去的,直接切碎了扔进烧开了的锅里,再撒数把杂面,这就是杂薯汤了。

    不用加任何调料,薯本身就带着点甜味,杂面也有点。这两样东西在滚烫的水里煮得烂透,拿大勺子用力地搅和,逐渐变成深红色的粘稠糊状物体,散发着动人的正经粮食香气。

    大家捧着杂薯汤狼吞虎咽吸溜的时候,陶建站在自家车辕子上,高声道:“列位乡亲,离昌平县只有半天脚程了。明儿我带人去昌平县买粮,顺利的话一两天就能回来;不顺利,怕是要三五天。若是有耽搁也是无奈之举,还望乡亲们体谅!”

    吃人嘴短,再加上买粮也是为了填饱所有人肚子,大家岂有个不答应的,连连应和。

    “三爷放心前去,我们都等得,也不在乎这几天。”

    刘举人也欣然赞成。他派了人送了钱过来,托陶建替他去昌平县买些点心瓜子之类,说是家里女人小孩们嘴不得闲,零嘴儿箱子都快见底了,得补补货。陶建答应了。

    次日一大早,天边儿才起了些光,陶建便带着车队悄然出发。

    和上次一样,车队离昌平县大门还有半里路左右脚程,陶建便让其他人先候着,他和陶乐乐以及她的两个哥哥赶了一辆车儿,载着满满一车货物,晃晃悠悠来到了县门口。

    进出昌平县的车马人群排着长长的队伍,十几个官差在城门口把守着,坐车马骡子的,打扮体面的,面熟的,一概直接放进去;至于那些面生的人,打扮普通的,盘问几句再放,衣衫褴褛的则一通乱棍赶走。

    陶建特意坐了神仙给的新车,骡子油光水滑,车子崭新气派,这便是底气。虽然穿着打扮并不华丽,但下车打招呼时的神情从容不迫:“请各位爷安,我们是来走亲戚的。”

    官差们以为是哪位乡绅的管家,点点头:“进去吧!”

    骡车进了城门口,经过一道极宽的石路后,再一拐弯,终于来到了正西街上。

    陶乐乐掀起帘子往外看,眼睛猛的一亮。

    好多人,好热闹呀!

    商铺林立,小摊云集,行人车马来来往往。卖茶水吃食的铺子热着蒸笼,一掀盖子腾腾的蒸汽宛如一条白龙直冲云霄,喷发着绵绵的香味,引诱着路人。堂小二们站在店铺门口,急切热情的吆喝召唤。

    “杂米粥,菜包子,甜面茶——五个大子儿一份喽!”

    前面三个词儿叫人口水直流,后面的价格叫人瞬间清醒,无奈地摇着头走了。

    也是这个时候,陶乐乐发现了关键:虽然这街看起来热闹依旧,仿佛和没遭灾时节一样,可细心一看,许多小摊生意都是极贱的买卖:针头线脑,木盆竹筐,草鞋土布等。大店铺还开着,但稍微冷清,尤其是涉及到入嘴的行当,全都稀稀拉拉的没什么客人上门,只是被其他热闹场景掩盖罢了。

    民以食为天。如果吃喝的生意凋零太久,其他生意也难免渐渐唇亡齿寒。这样的热闹,能够维持多久呢?

    陶建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略微思索一会儿,让陶大壮把骡车赶到了街上一家客栈门口,然后带着陶乐乐和陶二壮一起下了车。

    客栈杂役十分殷勤地迎了上来,问众人:“几位爷是长住呢,还是歇脚?”

    陶建问:“住几天。房钱怎么算?”

    杂役道:“天字号房带院子,一两银子一天;地字号五钱,人字号两钱,通铺一个大子儿一人。有茶水,但不包饭,几位爷若是要吃的,我给白跑腿,到附近帮忙买便是了。”

    陶建道:“来一间天字房,把骡子和车放过去,再来一间人字号房。”

    杂役连忙去牵骡车,一叠声喊着迎贵客,另外一位杂役忙赶了过来,把几人带到了掌柜处,记名儿付定金。

    陶建让陶家兄弟带着他们小妹住了天字号,他自己则住了人字号。安顿好没要紧的行李后,陶建对陶大壮道:“你们先带着乐乐吃点东西,我去找掌柜打听些事。”

    陶大壮道:“三爷去吧,我们知道。”

    陶建回到自己房中,从包袱里拿出一瓶酒和几包蚕豆花生之类下酒菜,来到大堂里。

    “掌柜的,我见此时清净无人,闲坐也是坐,可否赏脸陪老弟喝几盅?”

    掌柜的欣然同意。二人喝过几杯后,便称兄道弟,无话不谈。

    陶建见说得入了港,趁机问道:“我见这里的酒楼茶肆都还开着,真真不容易!都这时节了,他们是哪进的货?”

    掌柜的道:“一看就知你没进去坐过。开是开着,哪有什么正经东西卖!左右不过是些烂菜黑面,粗茶淡饭。鸡鸭猪羊有是有,只是都不是什么新鲜好货,价格也不是诚心卖的,挂着牌子图个好看而已。付得起这个价钱的,又看不上这些!无非是宰外地来歇脚的冤大头罢了。”

    陶建心里有了底,却还故意感慨:“我还想着别的地方也就罢了,昌平县那可是青州数一数二的,怎么的也不至于如此!你说那些付得起价钱的看不上,那他们平时吃什么,总不至于也吃杂面吧?”

    掌柜的笑得一仰:“果然是个老实乡下人,说出这样可笑话来。那种人家的少爷小姐,吃白面包子尚且要吐包子皮呢,吃杂面?那是人家拿来喂鸡喂猪的,在他们眼里那就不是人吃的东西!像咱们县里那几个有钱人家,都找王大胡子的门路。他每月都要往平洲那边去进货,带回来一车车的鲜灵菜蔬和活鸡活猪,专门伺候那些有钱老爷家,东西虽好,要价也颇高,寻常人家哪里买得起。”

    陶建把王大胡子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后,与掌柜的辞过,回到了陶家兄妹所住的天字号房。

    可巧陶大壮和陶二壮出去找糖葫芦,陶建便趁机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同陶乐乐说了,问她怎么看。

    陶乐乐道:“要不,我们去找那个王大胡子,看看他卖的都是些什么货,以及卖得哪些人家,然后我们再拿主意?”

    直接去找县里有钱人家的操作难度较高。一则不是所有有钱人家都舍得花高价买吃食,二是他们喜欢买什么,需求什么,都是门道,一个个摸过去打探太浪费时间,不如找个切入点下手。

    陶建欣赏地点点头:“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哩!不愧是我嫡亲侄孙,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们备些礼物,过去拜访拜访。”

    陶乐乐同意了。

    陶建让给杂役留了口信,带着陶乐乐雇车往王大胡子的家里去了。

    王大胡子原本是个开布铺子的,闹旱灾后阴差阳错走上贩菜肉这条路,赚了一大笔钱,索性把布铺子直接关了改成茶馆,专走有钱人家的供货。

    如今他日子过得十分滋润,一个月去平洲一趟,一趟少说赚个七八百两银子。原本住在胡同里,如今搬到街上头去了,门面五间,三进三出,宅内花园亭阁假山池子都有,小厮丫鬟几十个,好不气派。

    其他人眼馋,也想走这个门路,可竟是没一个能做成的。那平洲物价本就不低,一路上关税卡要层层盘剥下去,等回了昌平县利润根本没多少,更不提还有被劫道人财两失的风险。最要紧的是,他弄到的那些都是上等好货,其他人怎么都弄不来,光这个就被比下去了。

    外人的疑惑,王大胡子心知肚明,背地里笑得不轻。

    他有自己特殊的进货渠道,价格适当,还量大。他也有自己独到的运输手法,保证那些牲畜活蹦乱跳,果子菜蔬来到昌平县时还和刚从地里树上摘来的一般。

    这些秘密,王大胡子都烂在自己肚里。这都是他发财的本事,要是轻轻松松被其他人学去了,还能有他什么好处?

    就在王大胡子摇头晃脑听新来的歌者唱小曲儿的时候,他的管家凑了过来:“老爷,外头有一老一小送了礼物来,说是想求见老爷。”

    王大胡子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送的什么礼?”

    管家收了陶建五钱银子的见面钱,自然往好了说:“好大一篓子呢,拿纸儿蒙着看不真切。闻起来香喷喷的,想必是好东西。”

    王大胡子这才来了兴趣:“给我瞧瞧!”

    管家叫小厮把篓子抬到他的面前,揭去了上面的纸。

    王大胡子伸头一看,顿时面上有了笑容,连声道:“请进来,备茶!你们先下去,别唱了!”

    之所以他的态度如此变化,是因为篓子里满满装着火红的橘子,约莫有几十斤,正好可在了他的心上!

    放平时这不过是寻常果子罢了,一篓子也花不了几个钱。可现在果树稀少,旱死大片,幸存的没有雨水也难结果,结出来的也青黄斑驳酸涩不已,像这样火红的橘子就很是珍贵了。前些天林老爷家点名要橘子,他正愁不知道去哪里弄呢,这就送上门了!

    陶建领着陶乐乐来到王大胡子面前,两人客气相见了,彼此行过礼后,坐下来说话。

    陶建半真半假道:“我本是青州人,去了密州做生意,运了一些货物过来想在昌平县贩卖,但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该去哪里寻主顾去。久闻王老爷大名,想着与其和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倒不如把货物交付给老爷,我们早些得了银子回家。”

    王大胡子呵呵笑道:“不是我吹牛,这县里的大户们哪个不与我交好?便是买东西,他们也只认我,其他人的货再好也不要的。几个月前县里来了几个外地的商行队伍,运了些莲藕菱角的过来卖,本以为能发个大财,谁知最后放到发烂了都没出脱。但凡他们有你这等聪明,先过来找我说话,也不至于血本无归!你们都有些什么货物?”

    陶建道:“也没什么好的,就是些点心果子,还有一些猪肉活鱼……”

    王大胡子瞪大了眼睛,急切地打断了陶建的话:“活鱼?什么鱼?!”

    陶建见他对其他东西毫无反应,一听鱼就激动至此,心中便有数了:“就是些鲫瓜子,个头也都小得很,大的不好弄哩。”

    王大胡子微微有些失望,但还是摸着胡子笑:“眼下有鲫瓜子就不错了!其他的也就罢了,老爷们都吃絮了,不爱。这鱼你打算卖什么价,一共有多少斤?”

    陶建看看陶乐乐,陶乐乐悄悄比了个三,又比了个一。

    陶建看明白了,笑道:“一共有三百来斤,也不敢要王老爷多的,一百两银子包圆了罢,不知王老爷意下如何?”

    王大胡子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下来:“好,好,就这么说定了。你把鱼送过来,我叫人去拿银子!”说着扭脸向管家:“快去叫厨下备酒饭,告诉他们,今天有贵客!”

    吩咐罢管家,王大胡子笑容满面对陶建道:“老大哥,你速去速回,我们好好喝一杯,顺道说说以后这个鱼的事情!”

    陶建答应了,带着陶乐乐离开王家,赶着骡车回了客栈。

    “三爷,这个人甚是滑头,说话都不尽不实的。咱们先拿鱼给他,然后看看他怎么出脱这些鱼的,自己找主顾去。”回到房间后,陶乐乐建议。

    陶建深以为然:“必然是咱们自己卖更合适,经他人手,脱几层皮!”

    不多时,陶大壮和陶二壮回来了,两手空空,看来还是没买着糖葫芦。

    不等他们愧疚开口,陶乐乐赶紧道:“大哥二哥,三爷有话嘱咐你们,别的事晚些再提。”

    两人赶紧凑上前来,陶建在他们耳边低低说了一番,他们慌忙点头。陶大壮把装鱼的木桶搬回骡车上,陶二壮则不知跑去了哪里。

    王大胡子收到几大木桶鱼后,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些鱼虽然个头小了点儿,可真是有劲儿,这尾巴扇的哗啦啦的,一看就鲜活!

    得赶紧给几位老爷家送去,晚了就蔫了!

    王大胡子热情洋溢地拉扯住三人,非逼着他们上炕坐了,叫好几个丫头过来伺候:“这几位是我的贵客,你们可不许怠慢,不然我扒了你们皮!”

    说着又恳切道:“你们先吃着,我去处理几件家务小事,随后就来陪饭!”说着一溜烟不见了。

    炕桌上摆着满满一桌子菜,有荤有素,还有一大盆米饭和酒,看起来的确颇有诚意的模样。

    可陶建心中有数:这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呢!

    “大壮,乐乐,别愣着!王老爷是个大方人,该吃就吃!”

    “好嘞!”

    这一顿饭直吃到下午,王大胡子才满面红光地回了府。

    他亲自押着六个木桶,送给了县里最有大方的六户人家,一家一桶。也不说是卖,只说是来孝敬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的。

    这样的人家岂会亏待他?都是知道行情的。看到这么鲜活的小鱼,各个都高兴,各家都有赏,一百两的本钱早就翻倍赚了回来。

    钱是小事,讨好了这些人,更添了情分和脸面。他王大胡子以后在这个县城里做生意,不说垄断行当,至少是无人敢与其争锋了!

    见王大胡子回来,陶建便知道他是送过重要主顾了,起身告辞:“多谢老爷款待,我们祖孙三个吃得极饱,该回去了。”

    王大胡子假意留了一留,见是真要走,便顺水推舟道:“既然你们急着回去,想必是家中有事,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往后再有鱼,尽管送到我这边来,价格不会亏待你们!管家,好生送客!”

    三人出了宅子,回了客栈,陶二壮早就在房里等着了。

    “三爷,这个人一共去了六家,都在相邻的两条正街上。其中最大最阔气的,是一个姓林的府上。我偷偷找附近小孩打听过了,这个林家是县里最有钱的人家,他家老爷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任大官,现在回县里养老哩。”

    不等陶建问,陶二壮便噼里啪啦地报告道。

    陶建微笑点头:“好,辛苦你们哥儿俩了。你们好生歇歇,时间急促,我这就带乐乐去会一会这个林府的人。”

    “都听三爷的!”

    陶建听说林府离客栈不算远,便没有赶骡车,牵着乐乐直接走了过去。

    林府的府邸门口甚是华丽阔气,几阶石梯上去便是朱红的大门了,几个门房靠站在那里谈天说地,正眼也不瞧一下路边之人。

    陶建给乐乐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给自己弹了弹灰,带着笑容轻悄儿走了过去。

    “几位爷好!劳烦问问,府上的大管家可在府里?”陶建拱手施礼,又从袖子里摸出准备好的红封儿,巧妙地递了一圈。

    有话讲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有一句是礼多人不怪。他如此懂事,说话也还中听,几个门房面上便带了点笑意,正经答他的话。

    “你找黄管家?他今儿不在府里,在他自个儿家给他家老太太办寿,明儿才回呢。你是他什么人?”

    陶建随机应变:“我是黄管家的远亲,正是为老太太大寿一事大老远过来,不知他家在哪里?”

    几个门房告诉了他位置,陶建连忙谢过了,拉着乐乐赶往了黄管家府上。

    得亏这个黄管家府上并不远,走一会儿也就到了。

    黄府门口络绎不绝,来奉承老太太的人都是看在黄管家的面上。在外头黄管家等于半个林老爷,谁不知道他是林老爷心腹,说什么听什么的。

    陶乐乐看着这个情景,忽然心生一计,拉扯住陶建的袖子,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陶建答应了。他假扮作贺寿的客人带着陶乐乐混进了府中,借了收人情账房先生的笔纸,写了个礼单收着,径直找到了黄管家的跟前,连声贺喜。

    黄管家不认得陶建,觉得十分面生,睁着眼看了半日:“阁下是……”

    陶建掏出礼单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黄管家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贺老太太千秋

    喜糕一担,重二十斤

    喜橘两筐,重五十斤

    喜柿两筐,重五十斤

    猪肉两方,重二十斤

    鲜活鲤鱼一对,重十斤

    祝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谨具薄仪,不足为表

    这等厚礼一举俘获黄管家的心,他看了后笑逐颜开,面生的陶建顿时也变得熟悉可爱起来,连连往里间请。

    “恕我眼拙,竟是想不起来贵客身份!”黄管家诚恳道。

    陶建拱手弯腰道:“黄爷赎罪,我是头一回来府上,往先也不曾见过黄爷的面。此次来有事相求,到府上才知是贵府老太太的大寿,仓促间准备不得,只好先写了礼单送上,晚些派人一并送来,望黄爷赎罪!”

    黄管家恍然大悟,忙扶了他站直身子:“初次相见就叫你破费,如何是好!你有什么事想求我?但说无妨。”

    陶建道:“实不相瞒,我本是密州的行商,久闻此地贵人老爷多,就大老远运了些时鲜佳果点心鱼肉来贩卖。不曾想遇着一位王大胡子老爷,他说此地的老爷们只买他的货,外人的一概不买。这么些好东西烂了实在可惜,但求走个门路打发了,好少亏些本。”

    黄管家听了这话,顿时气得脸都涨红了起来:“这个可恶的东西!胡说八道,满口谎言!你不要吃他骗了,我早恨不得敲碎他的头哩!”

    陶建疑惑:“此话怎讲?”

    黄管家道:“你是外地人,不知道这个王大胡子有多混账。他仗着自己手里有货,花言巧语,把老爷太太们都蒙在鼓里。贵人们不知道市价,我们做管家的天天出入各处,有什么不知道的?这厮心忒黑了,一只活鸡外头只要五钱银子,他定要二两,咱们府上这一年少说也被他赚了几千两去了!”

    陶建和陶乐乐倒吸一口气。

    陶建问:“他这价也忒离谱了些,黄爷为何不去别家买?”

    黄管家叹气道:“我有心扶持照顾别家的生意,不让他一家独大。奈何老爷太太吃惯了他手里的鲜灵好货,其他家的次货竟是入不得口!听人说今天他送了些鲫瓜子去林府,都没巴掌大的东西,把太太哄得眉开眼笑的,直接赏了一个大元宝!”

    陶建笑:“不瞒黄爷说,那鱼还是从我手里买的。”

    黄管家瞪大了眼睛:“你卖他多少?”

    陶建道:“三百多斤,卖了他一百两银子。”

    黄管家气得跌脚:“亏了呀!你自己去卖,不比卖给他强?”

    陶建拉长脸:“这不吃他骗了,还以为老爷们不要我家的货呢!”

    黄管家踱了几圈,问:“你手里头一共有多少货?”

    陶建看了陶乐乐一眼,陶乐乐扬起眉毛,眨眨眼。

    陶建了然,道:“少说上万斤,不过眼下身边的就几百斤,其他的在县外头候着。”

    黄管家下定决心道:“你把每样掐尖儿送一些来,再写个拜帖儿,我给你送到咱们老爷府上去。若他喜欢,问起是哪家的,我便替你搭线;若他不问起呢,这事便休了。”

    想起对方给自己母亲寿辰送的这么厚的礼,黄管家又道:“就算咱家老爷不喜欢,这县里还有别家呢。我们做管家的大多相熟,我托人替你试试别家老爷口风。实在不行,你把价格折一折,我替你说情卖到酒楼那边去,好歹少赔一些。”

    陶建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二人回到客栈,陶建把礼单上的东西整理好了,叫陶大壮和陶二壮赶着车儿,送到黄管家家里去。

    没一会儿,两人便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我们把礼送去,那家的老爷赏了我们俩每人五钱银子,还叫我们和三爷说一声,早些把东西整理好了直接送到林府去,他已经打过招呼了。”

    陶建十分满意:“好,我知道了。今儿晚了,城门也快关了,明儿我们赶早出去拿货。”

    “是,三爷!”

    夜里,陶乐乐躺在被窝里,打开了商城推荐界面,寻找着明天送货的内容灵感。

    按照黄管家的说法,林老爷一家对这些时鲜肉果的要求很高,品质稍微差一点的或者太寻常的,都不见得能引起他们注意。

    既然如此,那她一定要好好选品,争取一举拿下林老爷,顺便把其他五个大户也给征服!有了这六个大客户,多少金银赚不得?

    陶乐乐忙活了大半夜,直到转点被系统闹钟提醒,这才收了手。

    她本打算顺手签个到就睡,可在看到奖品内容后,顿时给喜精神了!

    今天签到的奖品,竟然是一千筐大西瓜!!!每一筐十个,每个十斤。

    很好,明天的单子又添一员大将!

    闭着眼想一想:秋冬干燥寒冷时节,在家里吃着肉锅子,烧着暖呼呼的炭盆,浑身焦躁的时候来一片水灵灵甜滋滋沁人心甜的西瓜,该有多么美哇!

    那个王大胡子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弄到这个东西!

    都快冬天了,除了达官贵人花极大人力物力打造的暖洞子外,外头哪里能有这么鲜脆的瓜?况且也没听说过用暖洞子种西瓜的,成本那么高,寸土寸金的地儿,种黄瓜都要算着架子。得了,明天的事儿不用操心了!

    次日清晨,陶建去了城外,按照陶乐乐所给出的名单整理好了提盒桶筐,差不多有半车,小心翼翼地亲自押送过去。

    门房们已经被黄管家嘱咐过了,亏他们还记得陶建昨儿送的红封,感他的情,主动帮了一把手,把东西一样样地递了进去。

    搬完后,其中一位门房对他道:“回客栈歇着吧!黄管家说了,一旦有信,他亲自去客栈找你。”

    陶建答应了。

    林老爷睡醒起来,吃过早饭,正打算去沙园走几趟活动筋骨,忽然看到院子里摆着一堆东西,很是疑惑,连声唤管家。

    “老黄!这些是什么?怎么堆在院子里!”

    黄管家等候多时,小跑出来道:“回老爷,这是小的老家亲戚,上次托老爷的福免遭地痞欺负,这回特意带着东西来谢老爷呢。他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都是些乡间野物,给老爷太太们尝尝鲜。”

    林老爷想了半日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回事,笑道:“还是你家的亲戚懂事,像这样的事我不知做过多少,有几个后头还记着我的?乡里人不容易,叫他拿回去罢。”

    黄管家忙道:“这是他的一片穷心,老爷好歹瞧瞧,留下几样是个意思。”

    林老爷点点头:“那就看看吧!”

    黄管家一样样揭开了笼盖布纸,送来的东西逐一展现在了林老爷的面前。

    本来起初他还有些漫不经心,觉得无非是些倭瓜菜干等物,可当他被一抹翠绿吸引住目光后,整个人的表情逐渐凝固,嘴巴也慢慢张得极大!

    林老爷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拿袖子揉了揉眼睛,再用力睁开。

    没看错!!

    真的是……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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