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吴朋先来了一趟,走个过场告诉陶建等人妹子晚些过来,又百般嘱咐了一番。直到快中午时分, 他方领着他家妹子与个土匪到得谷中。
陶建等人早已恭恭敬敬地等候着,又提前驱开了车队, 收拾好了单独的蒙古包。一见人影,便齐齐迎了上去。
只见那女人身材高壮, 皮肤黝黑,看着有些凶相。她身后的个人亦是如此, 一看就是杀孽深重之辈,叫人胆寒。
吴朋陪着小心给二人引荐:“妹子,这就是我昨儿说的那位陶老爷了。这老爷心最善的, 既照顾我们生意,又担着风险给我们送粮米,你好歹看在哥哥面上,莫要吓坏了人家。陶老爷,这是我妹子吴素娘,这几个是她的手下弟兄。”
陶建连忙见礼,那吴素娘看着凶恶, 却也知礼,对着陶建回了一回,道:“陶老爷尽管放心,我们自来此养伤,与你们却是无干。等日后外头查起,也不会泄露半个字的。”
陶建哪能顺着她的话撇清关系,忙道:“外头的账外头算,在这谷里头, 你便是吴老弟的妹子,我们理应照料。世道恁乱,哪里就能分得如此清哩!本该备杯薄酒款待几位,然而伤体不宜多饮酒,昨儿见自家兄弟才喝了些,再喝就多了。还是等吴妹子好了,我们再痛痛快快喝一杯。”
陶建这话说的乖觉,吴素娘听了十分欢喜:“多谢费心。”
陶建领着几人到了包内,吴素娘才一进去,就眼前一亮。
包内收拾得利索干净,被褥齐整,柴火极旺,吊锅里咕嘟炖着什么,飘着极为诱人的香味。
不等吴素娘发问,陶建就道:“这还是先前吴兄弟送来的野鸡,我让我家侄子媳妇做了鸡粥,最是补养的。我这个侄子媳妇手脚利落,以后你们几个汤汤水水都是她来做,也不消自己费事了,不过是一个锅里,添几双筷子的事。”
吴素娘再次谢过,吴朋怕多说出事,忙撺掇着道:“好了好了,都在外头也不消讲这些虚礼,妹子你身上有伤,早些歇着吧,明儿我再来看你。”
吴素娘道:“哥哥你不用管我,若有事我自会派人上去找你。等要走的时候,我再亲自回村里一趟。”吴朋答应了。
因陶大勇夫妇为人可靠嘴紧,陶建便拜托了他们两个照管隔壁的几个土匪。一日餐,洗衣打扫,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吴素娘饭量极大,一人抵得四个成年男子的量,且极爱肉食,顿顿离不得肉。她随从的个男人每天轮着出去两个寻野物,没有一次空手而归的。拿回来的那些东西都是吴灵芝料理,有时候野物实在太多,便会叫她带回去给家里人吃,言语间也颇为和气。
相处几天后,吴灵芝私下纳罕,低低对自家人道:“这个女大王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可怕,倒是很亲厚哩!”
除了陶乐乐,其他人都赞同这一点。
这个女人并不是像表面上那般随和,至少她对他们这些人并不信任,要不然也不会特意留两个人在山上照应。搞不好她娘每天送过去的饭菜,那边都是让手下先试毒呢。
这天夜里,谷中飘起了雪,冰寒彻骨。到早晨时,竟是遍地银装,山野裹素。陶乐乐偷偷找到陶建,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陶建听了后有些惊诧,可神仙的命令向来是不会错的,赶紧照办。
午饭时分,吴素娘正在捆裹伤处,陶建在外求见。
她把他请了进来,问:“陶老爷有何事?”
陶建把带来的东西放在她脚下,道:“这是我们做生意时收来的几套上等锁子甲与长刀,本想留着回白州去进贡主人,但吴妹子巾帼不让须眉,一身气概,令人心生敬服,甘愿白白相赠。这锁子甲护卫功能极佳,往后吴妹子与身边的几位好汉,便难再受伤了!”
吴素娘大吃一惊,客气推辞:“怎么好?无功不受禄。”但陶建执意要送,她只得收下了。
这吴素娘是个识货的,不过把这甲和刀看了一圈,便知是顶尖的好货,外头的禁军首领也未必有这样的宝物,不由得越看越爱,眉飞色舞。
同时,她也心生几分愧疚恻隐,命屋内的男子在门口守着,单独留陶建说话。
那男子才出去,吴素娘便朝陶建拜了下来。此举把陶建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去扶:“快请起!吴妹子折煞我了!”
吴素娘起身,道:“陶老爷赎罪,我本以为行商之人皆是势利狡猾之辈,早存了不良之意,却不料陶老爷如此诚挚厚爱,惭愧,惭愧!为报恩情,我少不得要为你们指一条生路:今夜更,赶紧带人弃了身外之物,不要走进山那条道,速速从后边峭壁爬走,离了这呼哨山!”
陶建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意思?”
吴素娘道:“我这次回娘家,有伤是真,养伤是假,为的是先行探探消息,好叫咱们的人移到这山里来。那禁军端了咱们的老巢,原先的山上待不得了,便盯上了这易守难攻的呼哨山。来这谷里的头一天我便把这里的情况飞鸽传书给了大当家,大当家昨儿传书回来,意思是今天陆陆续续来山下守着封路,明晚叫我放信号,看准时机带着兄弟四面包抄进谷,把这里财物骡马扫劫一空,不能干活的老弱病残都杀掉,能干活的留下做寨奴。门外守着的那个是我的心腹,出去寻野物的两个是大当家的人,不然我也不好告诉你。”
陶建瞬间瘫软在地上!
年轻时在外闯荡多年,他岂会不知道土匪寨里的寨奴有多凄惨?即便是最苛刻吝啬的地主家长工都比他们强百倍,那土匪对自己人尚且心狠手辣,何况奴隶?几乎是往死里压榨,没两年便会被折磨致死。
吴素娘见陶建这样,道:“陶老爷,你莫要慌张,现在走还来得及。”
陶建跪在她面前,泪流满面道:“吴妹子,像我这等还算硬朗的人爬峭壁尚且勉强,何况队伍里那些老弱病残?况且如今外头天寒地冻,风吹雪飘,还有官兵与你们的人混战,我们就算爬出山去,不是冻死饿死,便是被乱刀砍死!望吴妹子看在令兄的情面,以及这些时的情面上,救我们这些老老少少一命,我愿奉上全部身家,要是不够,我留下给你们做寨奴,也是心甘情愿!”
吴素娘沉吟起来,半晌道:“你们队伍里能厮杀的青壮之人,有多少?”
陶建忙道:“走头尾的再加上刘家那些家丁,大约有百来人!”
吴素娘道:“既然如此,那便只能铤而走险赌一把了。”说罢附在陶建耳边说了一番,陶建含泪点头,慌忙答应。
从吴素娘的包里出来后,陶建跌跌撞撞地赶到了陶乐乐家的包里,也顾不得其他人在场了,直接把吴素娘刚刚告诉他的那些话全部说了出来。
所有人都吓得几乎晕厥过去!老天爷,居然有五百多个土匪已经在山下了?!
陶乐乐也吃了一惊。本来她叫陶建送盔甲武器是另有用处,没想到居然换来了这么一个要紧的消息!
她赶紧稳住陶建:“爷,你觉得吴素娘这主意,能行得通吗?”
陶建道:“行不行得通,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陶乐乐安慰他:“爷你别急,快去把我干爷他们请来好好商量。现在时候还早,咱们还能好好准备。”说着就躺下了,闭上了眼。
陶建见她这样,顿时想起了神仙,生出了异常的希望与勇气,点点头,毅然走出了包去。
刘举人得知后,险些把手里的烟管儿给摔成两半!
“五,五百多?!”他说话也开始结巴了。
倘若是他们差不多的逃荒队伍,五百多人算不得什么,可对方是身经百战能和禁军抗衡的悍匪!
这样的人对他们,完全能够以一敌十,别说五百多土匪了,一百多就足够把他们杀个精光了!
“对,他们已经在山脚下路口,这个时候逃出去也是死路一条,只能拼了!”
刘举人慌忙起身,问一旁吓傻了的大太太:“之前爷给的锁子甲呢?快,快叫孩子们都穿起来!”
陶建拦住他:“先别急这个,吴妹子愿意帮咱们一把,咱们也必须帮着她,这是唯一的生机!”
刘举人点头,坐了下来:“你说,怎么办帮?”
陶建把吴素娘的计划告诉了他,刘举人听完后,鼻尖儿上都冒了汗。
他也算是经历过的人,头一次觉得如此心惊肉跳!
但,除了这个,似乎的确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刘举人咬牙:“那就这么办吧!是死是活,就在这一手了!”
就在陶建与两家人的走头尾青壮紧锣密鼓地商量时,陶乐乐也在商城精心挑选商品。
直接置人于死地的武器不好买,可让人失去行动力的东西多的是,随便买!
既然这些土匪不讲武德想要搞偷袭,那就别怪她出阴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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