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世子,此番你与小女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水,众人对此多有非议,还请世子给个说法。\"
望着眼前的中年男人,陆行云眉头一蹙:“你想要什么说法?”
对方微微一笑:“如今木已成舟,鄙人也不敢提别的要求,只求陆世子允诺娶小女为妻。”
陆行云目光微沉,还未开口,一个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不同意!”
他转头望去,见门口处,走来一位芳龄少女,身段高挑,着一袭石榴红裙,手持青锋剑,如墨般的青丝以红缎束成马尾,肌肤赛雪,容颜清丽,一双水眸乌黑清透。
衣饰虽然简洁,却处处透着华贵。
她拭了拭额上的汗,大步进来,经过陆行云身边时,空气中传来一股温热的淡淡气息,不似寻常的熏香。
他不喜女子习武,更不喜女子汗渍渍的样子,剑眉微拢,下意识退了一步。
见她这样说,姜父顿时急了:“这关系你的清誉,哪有你挑拣的!”
少女却满不在乎:“不过是落了回水,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更何况我姜知柳要嫁的自然是一等一的好男儿,似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免了吧!”
“胡闹!”姜父气的直跺脚,连忙让人把她拉出去,尔后看向陆行云:“陆公子,让你见笑了,方才的提议,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陆行云抿着薄唇,没有回答。
姜父叹了叹:“鄙人虽远在青州,却也听闻昭懿老侯爷为人高洁、刚正不阿,他若知道小女因世子失了清誉,只怕也过意不去。”
闻言,他手中一紧,眸光变了变,半晌深吸了一口气:“好,陆某答应你。”
见他终于答应,姜父神情一松。
姜府西苑。
“小姐,陆世子答应娶你了!”丫鬟绿枝急匆匆跑进屋里。
屋内,正在看话本的姜知柳唰地站起来,眸光变了几度:“走,去兖州!”
前日她偶然看到陆行云追赶毛贼,便出手相助,打斗间竟和他一同掉入河里,偏偏她不会水,陆运行只好去救她。
从水里出来时,二人浑身湿漉漉,此刻正值夏季,他们穿的都单薄,那场面可想而知。
当时众目睽睽,传开后,什么污言秽语都有。
眼见众口铄金,姜父只好打探到他的住所,并把他请到府里,这才有了今日之事。可姜知柳对他并无好感,当机立断去兖州外祖家找母亲。
风尘仆仆地赶了一日,这才到达。
刚进城,就见一个妇人扑到一座官轿前,拦路喊冤。见此情形,众人纷纷拥过去,姜知柳跟过去围观。
“停轿。”轿内传来一个淡然的声音,如玉泉落石,令嘈杂的氛围瞬间安静。
轿子落地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轿帘,一位身着墨蓝仙鹤官服,头戴乌纱帽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五官俊逸,气质清冷,双眸漆黑沉静。
看到他,姜知柳一愣,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陆行云。
“你有何冤情?”他淡淡地开口。
妇人连忙抱住他的腿,老泪纵横。
“大人,一个月前,我女儿被骠骑将军的侄子刘安jianwu至死,死状凄惨,可这里的官员都惧怕骠骑将军,不肯接案,还把我关在牢殴打,求大人替民妇伸冤呐!”
陆行云眸光微沉,正要开口,一个官吏从后面赶来,狠狠打了她一巴掌:“贱妇,休要胡言乱语,再污蔑朝廷命官,仔细你的脑袋!来人,把她给本官拖下去!”
“谁敢!”
陆行云神色骤冷,语声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官吏拳头一攥,目露凶光:“侍郎大人,难道你要和镖旗将军作对吗?”骠骑将军掌管三十万戍边军队,可与首辅相较,权势滔天,寻常官吏巴结他还来及,哪敢与之抗衡。
陆行云静静看着他,语声清冷:“是非曲直,自由律法论处,纵然是镖旗将军,也不能包庇疑犯。”
“你、你!”官吏面色酱红,气得说不出话。
于绝境中看到希望,妇人顿时喜极而泣,连连磕头:“多谢青天大人,多谢!”
陆行云目光软了几份,伸手将她扶起来,妇人污黑的指尖扣在他的手上,他却丝毫不在意。
“本官身为朝廷命官,自当为民作主,大娘不必言谢。”
望着这一幕,姜知柳眸光微恍。
待陆行云远去之后,绿枝道:“小姐,现下就去找夫人吗?”
姜知柳凝了凝,微微一笑:“不,先找个地方住下吧。”说着朝远去的官轿望了一眼,这才离开。
三日后,午时,城东刑场。
陆行云高座在衙案后,身姿笔挺,神情肃穆:“兖州刘安jian、wu民女宋氏,并鞭打至死,手段凶残、行为恶劣,判斩立决!知州吴永道包庇凶犯、行贿受贿,罪大恶极,判斩立决!”
“其余从犯,一应刺字,判以流放之行!”
闻言,周围百姓无不欢呼,伸冤的妇人更是泪流满脸,不停地磕头谢恩。
邢台上,一众主犯、从犯无不脸色惨白,抖如筛糠。
刘安和吴永道更不停大骂:“酷吏,没有人性的酷吏,你多行不义,我叔叔是不会放过你的!”
“陆行云,你食古不化,迟早会落得我们一样的下场!”
望着台下失去理智的两个人,陆行云目无波澜,拿起令牌往地下一扔,冷声道:“行刑!”
令牌落地,刽子手们立即挥刀,灼灼烈阳下,鲜血四溅。
望着淋漓的鲜血,高台旁有人议论道:“刘安死就死了,那知州也不算罪大恶极,判死刑是不是过了?还有些从犯,关几年也就是了,何必流放!”
他这一说,立即有几个人附和:“是啊,难怪好多人都说陆侍郎是酷吏,他可杀了不少人呢!”
听着他们的论调,姜知柳远山眉一皱,冷然道:“陆大人杀得都是该死之人,怎么就酷吏了?”
“合着你们不是苦主,站着说话不腰疼,回头你们遇上这样的事,我看你们还能这么这么大度!”
高台上,陆行云望着说话的女子,眸光微浮。
察觉到他的注视,姜知柳脸颊一红,手忽然不知该往哪放。
陆行云朝她点点头,便挪开目光。
她眸光微黯,有点失落,但想着他们又不熟,他这样也正常,遂打起精神离开了。
很快,她便到了外祖家,她外祖姓柳,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世家,她母亲人称柳三娘。
见她来了,柳三娘连忙抓住她的手,满脸疼惜:“你爹也真是的,这陆行云他了解吗?就让你盲婚哑嫁!”
姜知柳一怔:“爹已经写信告诉你了?”
“嗯!”柳三娘点点头,愤愤道:“他们迂腐不化,你娘才不在乎那些,走,我们这就回去找你爹退婚!”
“”
见她抿着唇不说话,柳三娘愣了愣,道:“怎么,你不想退?”
姜知柳眼皮一低,点点头:“嗯。”
柳三娘顿时急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柳儿,他陆行云可是侯府的世子,你自小跟着我长大,染了一身江湖习气,你若嫁进去,可没有好果子吃啊!”
姜知柳咬着唇,想了片刻,尔后抬头,眸中露出一丝坚定:“我想清楚了,我想嫁给他。”
刹那间,柳三娘给整不会了,一拍额头,坐到边上:“老天,让我静静!”
最后她终是没犟过女儿,同意了。
一个月后,陆家就派人上门提亲了,一并送来的除了婚书,还有一枚玉镯,青翠碧透,质地上佳。
拿到玉镯的时候,姜知柳眼前浮现的是陆行云清俊的面容。
这是他送给她的信物吗?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指尖似乎能感受到他余留的温度。
然后也回赠了陆行云一件信物,她从小贴身佩戴的白玉观音。
从此以后,她日日戴着那玉镯,还想尽办法打听陆行云的事情,得知他五岁时父母就亡故了,是老侯爷同二房、三房据理力争,才保下他世子之位。
他天资聪颖,十五岁蟾宫夺冠,成为晋国百年来最年轻的状元郎,之后更一路擢升至吏部侍郎,是备受瞩目的朝廷新贵。
知道这些事之后,姜知柳那颗因为欣赏敬佩而萌动的心,逐渐生出怜惜和仰慕,午夜梦回时,也总是浮现他的面容。
在憧憬中度过整整一年后,终于在第二年深秋,她如愿以偿地嫁入陆府。
成亲当晚,陆府张灯结彩、宾朋满座,整个宅邸都洋溢着喜庆。
姜知柳等了许久,直到腰都酸了,陆行云才姗姗来迟,在喜娘的指引下走完所有流程。
众人散去后,宽敞明亮的喜房里一片寂静,摇曳的烛光映在两人身上,衬得二人越发安静。
偷偷瞥了陆行云一眼,见他只静静地望着前方,姜知柳心里有点紧张,扣着手指,不知道要不要先开口。
“更衣吧。”片刻后,陆行云站起来淡淡道。
“哦,好。”
姜知柳急忙起身,却踩到裙角,晃了晃。陆行云下意识扶了一把,立即缩回手。
感受着手里的余温,她唇角一弯,脸颊微微发红:“谢谢。”
“无妨。”
他没有看她,伸手解领上的扣子,姜知柳赶紧伸手去帮他,他却退了一步,淡然道:“我自己来吧。”
“嗯。”
她的眸光黯了黯,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把头饰一件件卸下来,只她从小习武,不喜繁琐的装饰,这满头珠翠还是头一回,拆卸的很不顺手。
忽然,她头皮一疼,似是被钗环勾住了头发。
正废了地拉扯时,陆行云走了过来,语声清淡:“我来吧。”
姜知柳心头一甜,点点头:“嗯。”
只是陆行云到底是男子,也不够细心,还是将她扯疼了。
“嘶。”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疼了?”
她连忙摇头:“不疼。”
“嗯。”
陆行云不再看她,继续拆卸,又将她弄疼了好几次,可她都忍住了,没有出声。
待头饰卸尽,陆行云立即转身,脱下外衣,只留一身洁白的里衣。
望着他颀若玉树的身影,姜知柳心头怦然一跳,脸颊微红,侧过身子脱去外衣。
“过来。”陆行云坐在床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嗯。”
她缓步到近前坐下,低下头,脸颊更红了。
陆行云低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很热吗?”
姜知柳脸颊一烫,连忙摇头。
陆行云沉思了片刻,轻轻握住她的手:“以后你我便是夫妻了,我不敢许你什么,但是在我有生之年,我会给你作为我妻子的一切。”
姜知柳一凝,抬头,见他静静地望着自己,深邃的眼眸平静的像一汪湖泊。她恍了恍,心头的弦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有什么在心房深处生根发芽,又隐隐夹着些许不安。
“嗯。”
她低下头,缓缓靠在他肩头。
陆行云双臂一紧,凝了片刻,抬手拉下纱帷。
融黄昏暗的空间里,陆行云拂了拂女子的脸颊,缓缓贴上她的唇,动作轻微而生疏。
感受到他的触碰,姜知柳心头涌动起一股难掩的情愫,心弦好似被拉紧了,弥漫着迷醉的气息。
她不自禁地环住他,男子身子微微一僵,眼底似有火焰隐隐燃烧。
陆行云自小研习孔圣人的道理,尊崇礼法,秉持静心养性,从来不妄动俗念。
可这次,他感觉自己一会儿在云端,一会儿在海底,心里似乎有什么冲破桎梏。
这让他有些抵触。
当一切寂静下来,他立即穿好衣服,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姜知柳初尝人事,自然羞涩无比,片刻后,她偷偷瞥了瞥陆行云领口,方才她虽然迷迷糊糊,却看得清清楚楚,他胸口一览无余,没有佩戴任何东西。
她抿了抿唇,似无意般问起:“夫君,我送你的白玉观音呢,你放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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