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
他张口,声音沙哑低浅,胸口处似有火烧起来,抱着她径直走入内室。
这一晚,他又连着折腾了她好几次,有越来越激烈的趋势,就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似的。
翌日,姜知柳醒来时,天已大亮。奴仆说陆行云见他睡得沉,不让打搅她,并说她若喜欢,可在此小住几日,他晚上就回来。
闻言,她心中一暖,便安心在这小住,游湖尚景。傍晚时,书庭打马赶来,说陆行云遇到紧急公务,今日回不来了。
虽然有些失落,但她并未说什么,点点头,让书庭走了。因陆行云没有回来,晚膳她也兴致缺缺,胡乱凑合了几口。
半夜,她正睡得迷迷糊糊,小腹有些憋胀,便悄然起身,找地方小解。此刻外面细雨蒙蒙,她连忙举着袖子往回走。
忽然,不远处的角门外传来两声响动,她常年在外历练,倒也不怕,便走过去打开门。
见地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便把灯笼凑过去,是一位灰袍书生,头朝下,趴在那里。
“喂,你醒醒!”
她弯腰推了推,却发现是上次她落水时,救她的书生,脸颊苍白,染了些污泥。
心中一紧,想折回去喊人,可又想起那几个得力的晚上告假了,留下的只有年迈耳聋的老嬷嬷,还生病了,下不来床。
想了想,觉得人命关天,就把书生扶到二房安置好。见他有些发抖,她下意识探了探他的额头,入手滚烫。
她一惊,连忙找了瓶清酒,用帕子沾湿替他擦拭额头和手心。这般擦了两回,书生的体温降了些,她便坐到外间守着,时不时进来看看,只要体温升高,就帮他擦拭。
期间,那书生似是梦魇了,呓语不断,表情痛苦,还抓着她的手说胡话。
她眉头一蹙,立即挣开,这般照顾他本就于理不合,哪还能让他这样。就在此时,她却瞥见却见陆行云立在窗外,剑眉紧蹙,眸光清冷。
书庭立在他身后,举着伞。
看到陆行云,姜知柳心口突突一跳,胸中莫名的慌乱。
“夫”她扔下帕子,正要跑过去,陆行云却冷然转身,快步往外走。
“夫君!”
她心里着急,慌不择路地追上去,却被院中的石头绊倒。
听到动静,陆行云停下脚步,朝她扫了一眼,手紧了紧,又继续往外走。
看着他决绝的身影,姜知柳眼眶一酸,不顾方才崴到的脚,纵身飞出,落到他身前。
“嘶。”
脚踝上一阵刺痛,她晃了晃,陆行云下意识扶住她。姜知柳眸光一亮,刚要开口,他立即撒开,像是怕被烫到一般。
心中似揪了一下,酸涩刺痛,她伸了伸手,又垂下去,低声道:“夫君,你听我解释,上次我落水,是这位公子救了我。方才我起夜,发现他躺在门外昏迷不醒,就准备救他。”
“可其他人都告假了,剩下的老嬷嬷又病了,下不了床,这附近又没别的人家,所以我只好把救回来,用酒给他退热。”
“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她揪着袖口,一下一下,眼眶越来越红,说到最后已包了一汪泪。
望着她可怜又委屈的模样,陆行云眸光一软,心里有些复杂,其实他除了查案,对旁人,哪怕下人都没这么苛刻。
可方才他也不知怎的,就像吃了火药,连分辨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只想走的远远的,再也不看她。
见他只盯着自己不说话,姜知柳越发忐忑,汗毛都竖起来了。
“夫君,你不信我?”
听到这句话,陆行云脑海里忽然闪现上次在西山脚下遇险的画面,当时她说:“世子可信我?”
彼时她英姿飒爽,眸光坚定,整个人洋溢着明亮的光芒。
可此时她却谨小慎微,小心地打量他的神情。
他叹了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走吧,进屋。”
“你不怪我了?”
“你说呢?”
陆行云满脸无奈,朝她伸出左手。姜知柳眼眸骤亮,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掉下来,立即牵住他的手,跟着他走到屋里。
“阿嚏。”
刚进屋,姜知柳就打了个喷嚏。
陆行云扫了她一眼,走到壁橱边,拿了两身衣服出来,将碧罗裙给她,自己则走到床边换自个的衣服。
拂着柔软的纱裙,姜知柳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她叹了叹,把外衫褪去,却没有换衣服,而是径直走到他身后,轻轻搂住他的腰。
感受着身后温热的娇躯,陆行云剑眉微蹙,伸手去拉,她却箍的更紧了。
“夫君。”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或者和上次一样,要我等几天,你才回来。”
陆行云凝了凝,眸中泛起复杂:“事情忙完了,就回来了,好了,睡吧。”
他去拉她,她却依旧不放。
他幽幽叹了叹,回过身,望着融黄的烛光中,女子倔强委屈的小脸,眸光轻软了几分。
伸手拂了拂她的脸颊,陆行云眸光复杂:“我知道你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只你是我侯府的世子妃,要顾及你的身份。”
“可他于我有救命之恩,这里又没有旁人能帮我,难道你真让我见死不救吗?”她咬着唇,黛眉紧蹙。
“”
沉思半晌,陆行云也想不出万全之策,叹道:“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顾及恩情,就失了身份与规矩,”
“今日是我信你,可旁人呢,若此事传开,他们会怎么诋毁你?又会怎么诋毁侯府?”
闻言,姜知柳的手越攥越紧,许久才缓缓松开,低声道:“我知道了,以后以后”
那句“再也不会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面上露出一丝复杂,陆行云没有言语,只轻轻搂住她。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姜知柳心里百味陈杂,觉得他虽然不怪她了,可他们之间始终隔了些东西。
因为睡得晚,翌日二人醒来时,天已大亮,明媚的阳光倾泻在竹园里,和风阵阵。
他们从屋里出来时,远远便看见一道清矍笔直的背影,负手而立,身上的灰袍泛着陈旧的微白。
听到声响,那人立即回过身,朝二人躬身行礼,半低着头,眉目俊朗,不复昨夜的狼狈。
“咳,学生翟无期,多谢大人与夫人救命之恩。”
大人他怎知他们的身份?
姜知柳一愣,朝远处瞥了瞥,见告假的丫鬟与小厮已经回来了,这才明白,应是他们告诉他的。
“无妨,你且在此养病,痊愈了再走吧。”
陆行云抬手,神色淡然。
“咳,多谢大人。”翟无期连忙道谢,苍白的脸上泛起温容的笑意。
片刻后,早膳备好,陆行云让下人给翟无期端了一份,这才开始用饭。见他如此周到,并未因昨晚的介怀,姜知柳的心总算定下来。
饭后,二人在紫竹园逛了逛,走到后园时,见翟无期正在树下看书。
扫了眼他看的书,陆行云淡然道:“你也喜欢韩羡之的文章?”
怔了怔,翟无期立即站起来,神情有点局促:“是的,学生闲来无事,见书房里有韩羡之的文录,就拿来看了,还望大人勿怪。”
“无妨,书籍本就是用来看的,若是蒙尘,反而辜负了它。”
这几个月,姜知柳也算博览名书,对文人大家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这韩羡之她却从未听过,好奇道:“夫君,韩羡之是谁?”
闻言,陆行云举目望向天际,眉宇间笼起淡淡的慨然:“他是甲申年南方九省解元中的头名,五岁能作诗,十岁便写出令众翰林交相称赞的《西都赋》,且他文武双全,智计无双,十三岁便协助长兄擒获湘西四大匪首。”
“甲申年我记得你是那年北方十三省解元中的头名”
“对,若非其父一朝获罪,他也跟着流放漠北,惨死他乡,那一年的状元应该是他”
姜知柳侧头,见他望着天边的孤鸿,眸中露出深深的惋惜。
这一刻,她脑海里忽然跳出四个字“端方君子”。
素来文人相轻,有才者更是如此,他却真心地称赞另一个人,没有丝毫的妒忌。
她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语声轻柔:“虽然韩公子英年早逝,可他若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像你们这般喜爱他的文章,真心的钦佩他,那他也死而无憾了。”
“是啊,自从韩家落难,那些曾高捧韩羡之的人早就将他的诗文付之一炬,唯有大人藏着他的孤本。若他知道,也当无憾了。”
翟无期摩挲着书本,扬唇,似和风细雨温润如玉。
听二人这样说,陆行云点点头,低落的情绪平复了几分。
“对了,看你的谈吐,也是读书人,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他看向翟无期。
翟无期苦笑:“这次春闱,我不幸染了风寒,头晕眼花,落榜了。我本欲回乡,不料被人投了盘缠,只好在城里做工。好不容易攒够盘缠,又大病一场,病没看好,钱也花完了。”
“我这病恹恹的,也找不到活,本想去城隍庙闭闭,却倒在大人门前,幸得”他朝姜知柳看了一眼,拱手道,“大人和夫人相救,否则学生怕是要客死他乡了。”
见他这么可怜,姜知柳眼里泛起同情,扯了扯陆行云的袖子:“夫君,不如你帮帮他吧?回乡也好,或者找个事做,留在京城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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