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九店铺重新开业时, 选了一个天气灿烂的时间。
即便路上还有积雪,以及碎冰留下的痕迹,依旧有行人陆陆续续的出来行动, 开始了新的一轮劳作。
过了一年,特别是过了一个好年之后,店里的伙计们精神状态都好上了不少,让林小九惊奇的是, 在他印象中一直瘦成竹竿样的账房,眼下脸颊上竟然也有些肉感了,看起来甚至有种婴儿肥的模样。
吕塑坐在那里扒拉着算盘,想要把去年的总账, 以及今年年初的消耗算出来,结果就察觉到了林小九盯着自己的视线。
若是刚开始, 吕塑还能当做不知道,可是时间长了一些, 他即便是想要装成不知道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终于,吕塑放下了手里的算盘, 抬眼看向旁边的林小九,无奈道:“你这样盯着我做什么?”
林小九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太明显了,他稍稍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不过还是嗫嚅着回答了他的问道:“那个,我就是觉得你长胖了一些。”
吕塑原本以为林小九一直盯着自己,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是想要同自己说什么重要的事,没有想到他竟然想说的是这个。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疑惑的问道:“是吗?我真的长胖了一点吗?”
林小九点了点头,末了还十分诚恳的加了一句,“好像都有小肉脸的, 就是小朋友那种小肉脸。”
吕塑表情稍稍古怪了一些,觉得林小九这个形容让他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旁边还在擦桌子的伙计,听到林小九和吕塑的对话,不由的笑出了声,朝着两人调笑道:“店里的伙食那么好,账房先生胖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虽说店里的人只包中午那一餐,可是就是那一餐里面都是有菜有肉,荤素搭配,只要不影响下午干活,想要吃多久就打多少的。
因此店里的人不说吕塑了,其他常年家里不见肉的伙计,自从来了这个店里之后,也是跟着长了不少的人。
而且,店里的人都知道林小九这个小东家对吕塑的纵容,甚至允许他在早上可以吃上一碗店里的羊肉粉。
众人虽然在背后嘀咕,但是更多的还是羡慕,毕竟谁叫吕塑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是他们的账房先生呐!既然是这样,那他受到礼遇也是应该的。
伙计的话一出,吕塑倒是回过了神来,看着面前的林小九,认真的点头道:“我觉得他说得对,这些都是店里的伙食太好的缘故。我平日里不贪嘴的,如果店里的伙食没有那么好,我肯定也长胖不了。”
旁边默默摆放着桌椅的赵青,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他可是记得吕塑在家里最喜欢吃了,有了余钱就去买好吃的。
有时候做饭的大丫做饭的时候稍稍放多了盐,或者放多了其他的调料,他也是吃得不亦乐乎,完全不像是眼下说得这般不贪嘴的模样。
不过,赵青看了一眼煞有介事的吕塑,再看看信以为真点着头的小东家,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算了,他们高兴就好。
吕塑听着旁边人的嘲笑,觉得有些尴尬,这话说得像是他吃了多少东西似的,这店里的众人各个都吃得比他多多了。
不过这话吕塑也不好说出来,毕竟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仗着在店里的身份,每天早上和赵青一起还比别人多加两碗粉来着。
吕塑用手抵着唇瓣,看着面前的林小九,严肃道:“小东家,不说这事了。眼下这年都过了,沈举人是不是也要准备春闱了?
林小九听这话还没有反应过来,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才从自己有限的古言词库里扒拉出这两个字的意思。
想到沈涟平日里的勤奋刻苦,林小九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对啊!他当然要参加了,他努力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场科举考试啊!”
吕塑见他成功的被自己转移了话题,一拍大腿,激动道:“那就对了,小东家。既然沈举人马上要参加春闱了,在这种前途攸关的时候,我觉得你作为他的家眷,定要让他在除了读书之外,再也没有其他需要操心的事。”
林小九看着他表情严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看着他道:“这话如何说?我要怎么做?”
林小九上辈子成绩不好,再加上自己也是个孤儿,所以很小就出来讨生活了。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也听说过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眼下的科举,可是几十万的军马过独木桥了。
沈涟都那么努力的读书了,林小九自认为也不能拖后腿,因此在听到吕塑的话之后,他就格外认真的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后续。
吕塑看着林小九,立马就来了兴致,马上把家里有科举考生,考生家眷该如何呵护考生的注意事项都同林小九说了一遍。
林小九刚开始还光听着,听到后面觉得自己光凭脑子记不住,于是拿了一个小本本开始记录。
等到吕塑说完,意犹未尽的喝了一口茶,他才看着旁边的林小九,贴心的问道:“小东家,我刚刚说的那些,你可是记下来了?”
林小九点了头,语气严肃且认真,“我记下来了。”
吕塑在旁边认真的点了头,叮嘱道:“小东家,你放心,只要听我的,我保证准没错。定能让沈举人好好的发挥,最后考一个状元回来。”
林小九握紧了拳头,看着他严肃的点了点头。
已经开始招呼客人的赵青,听着他们一个敢说一个敢听,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他觉得吕塑刚刚说的那番话,分明就是他自己想要享受的待遇。只是他自己是享受不到了,于是便想忽悠别人来享受。
书院里。
众人过了一个春节,走亲访友,吃喝玩乐,心情放松的同时,不免对于学业有了几分倦怠。
等到回到了书院,还没有等他们有所反应,堂上的夫子就开始抽查了起来。
一堂课下来,答不上来者十之有五,剩下者也回答得不怎么满意。唯有沈涟一人,不仅对答如流,而且思路格外的清晰。
一个回答不出来,那就打一个的手心,一堂课下来,班上的人都捂着自己挨过打的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声抱怨。
夫子背着手走到了台上,转过身来看向了他们,在看到他们极快的把手给收回去之后,目光复杂且严厉。
“你们这些人,过了一个春节就成了这样,竟然连最基本的策论都不知道如何作答。可知这春节一过,马上就是春闱了。若是你们这次不中,那下次得等三年之后。三年之后又三年,这光是一年新生的学子就不知道几凡,你们到时候又会多了多少竞争。而且,你们不要自诩自己是天之骄子就掉以轻心。眼下在这县城里,在这省里你们是天之骄子,可是你们不是要和那些已经和你们比过的人比,而是要和全国的人才去比。那里面又有多少天之骄子,天纵奇才,你们可曾有想过。”
刚刚还有些不怎么服气的学子们,听着夫子的话,那些懊恼不由的消了下去,甚至随着他的话也生出了几分惶恐来。
对啊,如同他们的夫子所说,如果今年不能考中,那就要再等三年。如果三年之后还不能考中,那就又要等三年。
天班的学子们自诩都是天之骄子,他们觉得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可是夫子的话却让他们生出不好的料想来。虽然说不会出现意外,但是万一呢?毕竟科举一事不是玩笑,有些人从少年黑头考到了苍苍白发,屡次不中也唯有所变。
顿时,班上的众人都沉默了下来不再言语。
夫子看着他们这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语重心长道:“科举一途如鱼跃龙门,跃者万千,过着不过一二。你们虽有才气,却也得再加勤勉才是,切不可恃才傲物,错过了大好机会。”
“是,夫子!”
听着下面传来齐刷刷的应答声,夫子刚刚难看的脸色稍稍的缓和了一些,他摸着自己的胡子欣慰道:“既然你们已经懂得了各种道理,眼下这段时间,需得更加努力才是。当然,由于我们离京市很近,只需两日便能到达,不似旁的地方需要先行许久才能安定,这是你们的机会,也是你的运气,你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的学习,争取赶超其余人。”
“是!”
“诸位努力,科考结束,静候佳音。”
“我们会的,定不让夫子失望。”
眼看着他们齐刷刷的应了声,夫子满意的摸了摸胡子,恰在此时外面的铃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在座的众人,然后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等到夫子离开,原本沉闷的气氛再次活跃了起来,只是眼下众人讨论的事不再是什么家长里短、吃喝玩乐的事,而是开始担忧起科举考试来了。
慕青和柴源伟坐在沈涟旁边,一下课就跑到了他的旁边来,坐在他身边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沈涟原本在书本上批改的笔停顿了一下,随即将之放在旁边去,扭头看向旁边唉声叹气的慕青,语气疑惑道:“怎么了?”
慕青的性子虽然比不得柴源伟活泼,平日里却也少有沮丧的时候,因此此番的唉声叹气着实引人瞩目。
听到沈涟的话,慕青扭头看向了他的方向,表情中带着几分惆怅,“没什么,只是一想到马上要科举了,我就有些担心。你也知道的,我家里都是做生意的,祖上几辈都没有读书的料。直到我这辈才出了我这么一个人,我家里对我的期望可高了。”
“是啊!我也是,万一我这次考不上怎么办?”柴源伟在旁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语气中满是忐忑,“我家里虽然没有慕兄家里那般殷切,但是也是对我寄予厚望的。虽说不指望我考个榜眼探花回来,却也是希望我能考个进士光宗耀祖的。我本来觉得我成绩挺好的,毕竟我在这书院里读的是最好的班,可是刚刚夫子说的那些也不无道理。天下考生那么多,又不是我们一家的书院,其他书院里藏龙卧虎之辈也是有的。要是到时候能人太多,那我岂不是什么都捞不到。”
慕青和柴源伟在旁边说着自己的苦闷,沈涟这边却是一言不发。
等到两人说完之后,慕青才看向了沈涟,朝他问道:“你就不紧张吗?”
说完,慕青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神色间有些懊恼,沈涟这番气定神闲的模样,加之刚才夫子让他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他那对答如流的样子。纵使是有人说他紧张,他们也是不相信的。
岂料,沈涟听到慕青的问题之后,却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朝着面前两人慎重的点头道:“紧张的。”
慕青和柴源伟吃惊的朝着沈涟看过去,眼里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似乎不是很感相信自己的听到的话。
他们错愕的神色沈涟没去看,只是低垂着眉眼将刚刚写好、风干字迹的书本合上,放在了书桌的角落,淡淡的回应道:“你们也说了,天下之大,藏龙卧虎之辈颇多。我也只是在这方书院出名罢了,出了这方田地,谁还知我姓名?然而,这科举乃是三年一次,若是这次不中只能继续等待。我会紧张、担忧,这也合情合理。”
沈涟这样说着,却不是口是心非之言,而是心里便是这般的想法。他担忧的是若是到时候出了意外,若是自己考不上,那又要等三年,那他升官的速度便会变慢。
上次碰到奎星之事,完全是因为他幸运,更是因为他小心的经营了那点人脉,最后才有惊无险的度过。只若是还有下一次,他手上没有任何的权利,也没有任何的人脉,那他该如何处理?
只是略微那么一想,沈涟便皱起了眉头,脸色难看了几分。
慕青和柴源伟看到沈涟脸色的变化,只当他是同他们一般也在担忧着科举的事,诡异有种好生竟然也会有成绩不好的担忧的共鸣,让他们顿时就安心了不少。
不过很快,沈涟的眉头便又舒缓了下来,看着慕青和柴源伟两人笑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毕竟担心也没有用,我们只需要做到尽人事、听天命即可。”
沈涟这一番安慰下来,慕青和柴源伟倒是镇定了不少,纷纷朝着沈涟露出了一个笑容,笑道:“你说的对,我们眼下在这里担忧,其实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的读书,没准到时候不负期许。”
想通了这点,慕青和柴源伟的心情倒是好上了不少。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座位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嗤笑声,那笑声在这刚刚安静下来的空间里,显得是那样的突兀又清晰。
慕青和柴源伟朝着那方向看过去,只见那出声的人又是耿响,不由皱起了眉头。
其实慕青就是不明白了,明明每次耿响出言挑衅,最后吃亏的都是他自己,每次都讨不到什么好处,但是他就是乐此不疲的想要向他们挑衅。
沈涟也听到了旁边传来的嗤笑声,但他只是扭头朝着旁边看了一眼,随即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像是他只是一个不值得自己多看一眼的东西,完全激不起自己的兴趣。
本来在慕青回过头来看他时就有些后悔的耿响,此时看着沈涟的动作,顿时就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看着沈涟愤怒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涟听着他的话,扭头又看了他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其实不是很明白,你每次挑衅我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为什么每次都还那么乐此不疲,纵使你喜欢受虐,也不该是这样的举动。你若是喜欢这样,应该去选更加合适你的人。”
耿响听着他的话,立马就生气了,哗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沈涟张牙舞爪的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涟看着他突然生气的样子,眼里全是不解,语气中甚至都带上了几分疑惑,“耿兄何必如此生气,难道我说的那里不对吗?还是耿兄想岔了,我只是说在当下这个时期,不管耿响对我有什么意见,我都希望耿兄能够把心思放在学业上,而不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耿响看着沈涟一副循循善诱,仿佛他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但是这样的眼神放在他一个成年人身上,仿佛他就是一个天生智力不全的人一般,因为只有这样才会需要人像是对孩子一样的对待。
耿响觉得很生气,他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可是就在他怒气冲冲的对着沈涟,想要做点什么的事,沈涟的一句话,突然又将他的怒气全部都浇灭了。
沈涟只是看着他,然后淡淡的道:“耿兄,眼下正是准备科举的重要时刻,你又想被夫子责罚,影响你的仕途了吗?”
沈涟这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当头从耿响的头上泼了下来,直接将他浇了一个透心凉。他逐渐的冷静了下来,然后看着不远处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耿响,握紧了拳头,慢慢的坐了下去。
耿响觉得自己不应该同这人计较,等他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他有的是机会收拾他,让他为自己曾经的错误而买单。
沈涟看着耿响虽然生气,却是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由轻轻的笑了一下,他其实不怎么讨厌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他的耿响,只是觉得他可笑。
耿响这样的人,沈涟见过很多,才华没有多少,心气却比谁都高,但是往往又做不成什么事。这样一个跳梁小丑般的存在,留着也能逗乐子。
沈涟这样想着却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整理起自己的书本,而旁边的慕青和柴源伟却是再朝着耿响瞪了一眼,然后很快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什么人啊!这是。”
沈涟好脾气的看着他们,低声道:“好了,马上就要开始下一堂课了,你们也该回去准备了。”
两人听着沈涟的话起身,柴源伟却是在路过耿响的时候,朝他哼了一声。
耿响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只觉得心里有股子火在燃烧。总有一天,待他功成名就之后,他定要欺辱他的这些人将他所受的罪,千倍百倍的偿还回来。
沈涟不知道耿响的想法,纵使知道了他也没有什么看法,毕竟他只觉得他可笑。只不过眼下已经需要准备春闱了,他似乎也不能像往日那般懒散,他需得做些布置和安排了。
想到某些不愿意想起的事,沈涟的眸色暗了下来,显出几分阴沉下来。
时刻注意着沈涟的耿响,在看到他此时的反应之后,不由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在心里窃喜起来。他就说,沈涟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惯常的温和有礼都是装出来的,只有这幅样子才是他的真实本心。
如此景象,耿响觉得自己只要多坚持一下,他一定能够抓到沈涟的小辫子,然后让他落到身败名裂的地步。
沈涟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家里似乎是有些什么变化,但是具体是那里有了变化,他也说不清楚。
直到沈涟回到房间去换了衣服,然后来到厨房想要帮忙的时候,发现原本已经该回家的静哥儿,此时留还在厨房里帮忙,他这才觉察出不对来。
在沈涟踏入林小九厨房的一瞬间,林小九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他扭头朝他看过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喜悦。
不过很快,林小九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朝他道:“对了,今天静哥儿留下来帮忙。你就不用帮忙了,你去书房温!一会儿吃饭了,我再叫你。”
沈涟觉得奇怪,但是眼下静哥儿还在,他也只是看了林小九一眼,朝他点了点头,随即便顺着他的意思去了厨房,只等着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他再问问什么情况。
很快,林小九那边便做好了饭菜来叫沈涟吃饭了。
沈涟发现吃饭的时候,还是只有他们两人,不见刚刚在这里帮忙的静哥儿。
沈涟从林小九手里接过了给自己乘的晚饭,然后看着他道:“那么晚了,静哥儿怎么还在这里?”
林小九也正好要同他解释这件事,在听到他的问话之后,他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碗,然后看着他道:“这事我正要同你说来着,你是不是马上要准备春闱了?”
沈涟闻言点了点头,倒也不觉得林小九会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奇怪的,“嗯,再过几个月,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需要去京市那里考试了。”
林小九抿了抿唇,斟酌了一下措辞,还是看着他道:“我知道你要去考试,眼下也正是紧要的关头。因此,我是想要同你商量,你平日里做的那些活计就不要做了,让静哥儿帮忙做好了。我和静哥儿已经说好了,他每天多留一会儿帮忙,我给他加一些月钱,也算是对他的补偿,他也是答应了的。”
沈涟沉思了一下,他自己对自己的学问知根知底,也知道自己这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但是林小九这般的重视自己,还是让他心里觉得格外的温暖,因此他抬眼朝着面前的人,温柔的笑道:“嗯,既然小九想得如此周到,那就依照小九所言去办好了。”
林小九听到沈涟的回答,顿时就高兴了起来,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随即道:“那就如此说好了,从这段时间到春闱结束,你除了好好读书之外,家里的其他事都不需要管,我们直接请人帮忙就是。”
林小九没有经历过高考,但是也听说过高考之前考生的身心状态格外的重要,而且这科举怎么都比上辈子的高考要难,那更得好好的重视一下了。
沈涟听着林小九絮絮叨叨的安排,只觉得心里十分的熨帖,他觉得这世界上能为他想至这般细枝末节的人,也就只有林小九一个了。
吃了晚饭,由于定下了约定,再加上眼下静哥儿在厨房,他也不好在那里多待,沈涟就回了自己的书房。
而林小九则是在吃完了饭之后,同在隔壁分菜过去吃,此时已经吃完了的静哥儿一起将碗筷给洗了个干净,然后送他离开了自家院子。
在看到前来接人的婶子之后,林小九才放心的同静哥儿道了别,然后关上了院门。
等林小九去书房找到沈涟的时候,发现他正在看书,他也没有进去打扰,而是转身回房间去做自己的事了。
原本在写东西的沈涟,似乎是注意到了林小九的存在,在他离开之后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翘起了嘴角,紧接着又稍稍收回了目光。
日子平澜无波的过着,很快冬天就要过去了,街上的行人也把身上厚重的冬袄,换成了稍显轻薄的春裳。
自从确定沈涟要去参加科举之后,林小九就一直扒着指头过几日,好不容易算到了沈涟该去京市参加的日子,却又一直不见沈涟提起要过去的事。
林小九在心里纳闷,可是又不敢去问沈涟,生怕自己太过于小题大做,从而在他心里造成负担。
只是这样等了几日,在林小九想要开口询问沈涟他们什么启程前,沈涟却是抢先开了口。
沈涟那日归家,吃过了晚饭,送走了静哥儿,没有同往常那般去书房温习,而是牵着林小九去了书房的沙发上坐下,一副有话要同他说的架势。
林小九心里有些疑惑,却还是乖乖的坐到了他的身边,仔细听着他想要说些什么。
沈涟握着他的手,将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看着林小九,语气诚恳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林小九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然后道:“不辛苦的。”
沈涟看着林小九一副迷茫中带着几分疑惑的表情,也不同他绕弯子了,直接道:“眼下春闱科考的时间已近,纵使我们这里同京市离得近,我们过几日也得出发过去了。”
林小九听到这个,一直隐约的担忧终于落了下来,同时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同时,他在心里还有几分担忧,担忧沈涟若是一个人过去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沈涟不知道林小九所想,他说完了那番话之后就一直握着林小九的手,低垂着脑袋,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之后,沈涟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抬眼看向林小九,低声道:“这个要求,我自己都觉得荒唐,只是若是不说出来,怕是我即便是上了考场也不会安心。”
听到沈涟的话,林小九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立马就打起精神来看向了他,等着沈涟接下来的话。
沈涟也没有吊着他的胃口,语气诚恳而认真,“这次上京市,我少着要去上十几日,若是顺利,可能需要数月有余。”
林小九听到他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为何有些难受。沈涟之于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带领着他一直在熟悉这个世界的人。
林小九甚至可以羞愧的说,自己对沈涟有种雏鸟情节。
眼下,沈涟要离开他们这个家,而且一去还是那么久,他纵使心里知晓这是必须做的事,心里也有几分不太乐意。只是他知晓自己不能表现出来,若是表现了出来,怕是沈涟也会跟着不好受。
谁知道,还没有等林小九这心里的百转千回缠绕多久,面前的沈涟就直接道:“我想让你陪着我一起过去。”
林小九猛地抬起头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沈涟,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这般说。
沈涟此时看着林小九的眼神却是带着几分歉意和愧疚,语气中也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抱歉,我没有办法留你一个人长久的待在这里。”
这是沈涟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他们可以提前两天过去,他会在那里找好宅院,安置好林小九。
而且京市离这里只有两天的路程,快马加鞭也只需要一天的时间,若是店里有什么事需要处理,那也不会太耽误事情。
沈涟觉得自己眼下已经习惯了林小九的存在,习惯每天回家就能看到他的日子,他完全不想离开他那么久。而且,他也不确定,在他离开林小九那么久之后,在他回来之后,眼前的这个林小九,还是自己的林小九。
想到这里,沈涟的手指无意识的缩紧,他不确定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眼下的林小九消失不见了,那他会怎么做,或者是说做些什么。
林小九不知道沈涟这复杂的心里活动,他在听到沈涟想要带他一起离开的时候,眼里的惊喜怎么都挡不住。他本来担心自己跟着去会妨碍沈涟的,没有想到沈涟竟然主动提出让自己一起去,那就证明他也是在乎自己的。
在沈涟提出这件事之后,他很快就在脑海里过了一道自己跟着过去,店里的事情如何处理的办法。
这几个月的时间,林小九已经在有意的放权,甚至还把店里的许多配方的方子都交给了信得过的人。即便是他消失几个月,店铺也依旧能进行得下去,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
念头在心里迅速的过了一遍,沈涟很快抬眼看向面前的林小九,继续道:“这里距离京市只有两天的路程,快马加鞭则一天就可以赶到。你若是放心不下店里的生意,可是时常派遣人回来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沈涟说完这话,看着面前半天没有反应的林小九,心下是有几分忐忑的。
林小九却是从他的话语中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然后抬眼看向了沈涟的方向,狠狠的点了点头,应声道:“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我也想跟着你一起去。”
听着林小九的话,沈涟缓缓的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林小九很快就和沈涟定下了前往京市的时间,并且开始做起安排来。
首先,林小九把自己要去景市,并且要去的时间有点久的消息告诉了吕塑、金柱、金桃、蔡哥儿、陈婶子他们。
他们在震惊的同时,也对林小九表示了由衷的祝福,祝福他和沈举人这一趟过去能够有所收获。
林小九对于他们的祝福自然是欣然接受的,并且对此表示了感谢。然后,对于店铺的后续管理做了安排。
奶茶店交由蔡哥儿和陈婶子管理。羊肉馆交给金柱管理。快餐店则是交由金桃管理。
其中除了他们每个人拥有管理的本店钥匙之外,各有一把钥匙放在吕塑那里,由他来最最终的监督和管理。
知晓这个消息时,吕塑震惊了一下,很快就思考起自己是不是能涨工钱了。而金柱则是在不敢置信之后,很快激动的朝着林小九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的看好店,不会辜负他的期待。
随后,在他们或是喜悦,或是担忧,或是复杂的心情当中。林小九就着店里的其他一些细节做了安排,等到终于明确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也快要到沈涟出发的时候了。
出发之前,林小九问清楚路上的情况以及路程,准备了不少的食物备用。甚至连着他和沈涟的衣服,他都是去做了新的,以免到了繁华的地方,到时候丢了沈涟的脸面。
夜深人静之时,沈涟拥着林小九躺在床上,看着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为何还不睡?”
林小九侧过身来,躺在沈涟身边看着他,然后有些忧心的道:“我们都走了,四郎它们怎么办啊?”
四郎和康健是林小九从那么小一点点喂到那么大的,他可以说这县城里就没有人比他喂得更好了。眼下要离开那么久,自然是担忧它们的。
而且,四郎虽然在他面前表现得傻乎乎的,但是林小九知道它的戒备心很强,除开林小九喂它的东西,它都不会吃。连带着静哥儿给它们准备吃食的时候,它们都要看一下是不是自己给它们吃的,确定是自己给的之后,它们才会吃下去。
此番去京市,林小九有些担心他们若是不在,其他人喂的东西,四郎它们不会吃。
林小九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沈涟却是不以为意,甚至很快就想出了解决方法,“既然你那么担心它们,不如带着它们同我们一起过去好了。”
林小九被沈涟这话说的有些震惊,抬起眼睛看向他,难以置信道:“带它们一起去?”
“对。”沈涟轻轻的抚摸着林小九的长发,对于手下光滑的触感爱不释手。这是他曾经想过的事,京市不比这里,那里繁华却也鱼龙混杂。
眼下以沈涟的身份,还来不及培养心腹,他到时候可能需要时常外出应酬,那林小九就需要人看着,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人心难测,狗虽然没有人聪明,但是胜在忠心听话,有它们跟在林小九的身边,沈涟觉得自己也能稍稍的安心一些。
听到沈涟的提议,林小九抿了抿唇,有些犹豫,“这,不太好?”
沈涟低头摸索着林小九的唇瓣,低声道:“这没有什么不好的,左右它们也听话,带出去也不费事。若是那不听话的,不带也就不带了,但是四郎它们不一样。它们跟着你,日后我出去应酬,你安全些,我也能放心些。”
林小九虽觉得自己去京市,大不了日日待在住的地方也没有关系,可是沈涟这处处为自己打算的想法,也让他觉得妥帖,因此倒也应了下来。
沈涟见他应了,轻轻的低笑了一声,然后覆在林小九的身上,低声道:“这几日你也辛苦了,我让你快乐快乐。”
林小九轻轻喘息,推搡了两下便软了腰,然后就随他去了。
林小九第二天红着脸起了床,沈涟早就已经不在。他暗骂了沈涟两句,然后就开始收拾起了屋子里,准备把接下来要用的东西再清点一遍,避免有所遗失。
就在林小九收拾得热火朝天,对着要不要带走的一些东西左右为难的时候,门口被人敲响了。
等到门被打开,林小九却发现那人竟然是薛家二少派来的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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