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佑看见许竞在自己面前,还愣了一会,随即做贼心虚一样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没敢走过去,只站在原地问:“你来干什么?”
“来说新年快乐。”许竞隔着一段距离,挺拔颀长的身形被路灯拉长,落了一大片的阴影,纷纷落雪而下,却掉了许多的白,晃得英俊深邃的少年多了一点凛冽,他挑了挑眉,把手里的一个盒子丢进苏佑怀里:“接着!”
苏佑连忙接住,却被沉甸甸的分量震得手腕一晃。
“打开看看。”
苏佑不明所以,却听话地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两三块金牌,纤维挂带掉落下来,鲜明的颜色在空气中得意的晃荡,许竞低头,眼皮撩起,说得轻松散漫:“每个项目!我都是第一!”
“所以,我跑过来和你说新年快乐。”这一句却说得郑重而认真。
比赛的输赢漫不经心,但是比赛后跑过来说一声祝福却重要无比。
苏佑合上盒子,伸手想要还给他:“你,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告诉你我有多帅啊。”
“小半个月没训练,一回归还是第一,不是喜欢我运动的样子吗?”许竞喉结滚了滚,在朦胧的夜色里呼出一口白气,语调微弱,像是个卑微的哀求者:“我一领完奖就跑过来这里了,你还要拒绝我是吗?”
“我可是坐了五六个小时的车,绕了好久才到这的。”
苏佑拿着手里发沉的盒子,心情极其复杂,情绪堵在心口艰涩难言。”
许竞的比赛结束日期是今天上午,专门留出时间空白给选手回家过年的,然而比赛场地是在邻市,来去至少要五个小时,而他却在还是夜晚的稍早时候就看见了许竞站在自己面前。
应该是一路高速,这才赶到了他面前。
许竞身上的运动服都没来得及换,带着运动过后的汗渍泥泞,站在雪地里蒸腾着一点热气,笑着面对苏佑。
“你这样何必呢?”苏佑拿着盒子,觉得烫手得厉害,走向前想要还回去:“这是你的东西。你自己拿回去吧。”
“所以你连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都不要是吗?”许竞低落下来,情绪再没有刚才的得意张扬:“你就防备我防到这种地步?”
“不,不是。”苏佑摇头,想要开口解释,可最后却发现自己就是无从解释,许竞说得就是事实。
他就是在防备许竞。
许竞跑得又快,力气又大,他还没跑两步就会被掐住,被死死地禁锢着,被打开嘴巴纠缠。
一次两次没受教训,自己笨,以为许竞有病,第三次后他是真的不敢了。
而且,许竞很生疏,总是亲得他很疼。
他心软着,却也不得不防备着。
毕竟,他又不是坏人,眼巴巴来找他的这位,才是坏人。
“行吧,防备就防备吧,谁让我做了这么久的坏事呢。”许竞自嘲,表情有些轻微的苦涩:“新年快乐,我先走了。”
“那什么,那,你要不要进来坐坐。”苏佑掐着伞,艰涩开口,自己指尖都被自己掐得发白:“现在外面在在下雪。”苏佑支支吾吾地:“那什么,要不要进来喝杯热茶。”“哈。”许竞笑了:“你防备我就不能防备得彻底一点吗?你以为我进了你家门,就舍得走了?”“现在我还能忍住,我要真进去了,我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了。”
“小心我堵在你房间门口欺负你。”许竞视线微垂,看了看脚尖:“如果担心我,就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我给你报平安。”
“行不行?”
他最后问的话语调放缓,柔和祈求,是一句虔诚的哄骗。
苏佑心软,轻易地被骗进心软的局面里,他点了点头:“嗯。”
“那再见。”许竞表情淡了下来,眨了眨眼,喉结上下滚了滚,恋恋不舍地转了身离开:“新年快乐。”
“你也要快乐!”苏佑怕许竞听不见,小喊着说。
许竞走进了雪里灯光里,被满目纷白遮掩身影,高大的身影落拓了一片的暗,萧瑟而匆忙的走了,奔袭了几个小时,连家都没回,只为了跑过来送祝福和礼物。
苏佑看着,久久没有回神。
等回神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许竞这样,要是去追女主角岁郁,指不定现在都已经成为修罗场里的获胜选手了。
以及,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老家的地址的。
他想不出答案,摇了摇头,自己拿着盒子回了灯火温暖的家。
他无从察觉,在自家院子里的那一方小竹林处,有两道高大身影隐秘在暗处,将这一切收揽进眼底,看见他走进家门后,两个人在暗夜里对视,良久无言。
戾气却悄然滋生,无声硝烟在咬死厮杀。
苏佑回房间打开了盒子,里面的安然躺着的金牌还在光下流转着一层漂亮的光幻,流光掩映里,他清楚地看见每一块的金牌上,都有人笨拙地刻出字迹。
前面几块比较深而流畅,后面几块就带点粗糙。
每一块都是:
“苏佑,新年快乐。”
“苏佑,新年快乐。”
“苏佑,新年快乐。”
苏佑手指忍不住蜷缩,指尖被自己折腾出一点粉,柔软的指腹擦过上面的凹陷,坚硬粗糙的镌刻手感有点突兀,他拿出手机,把一直在黑名单里的许竞拉了出来。
手不小心点到了那张小头像,手机自动蹦到了许竞的朋友圈里,然后排列整齐的,全是苏佑。
或者说,毫不要脸,毫不顾忌地在向唯一的人说自己的心意。
一周前,许竞报名参加比赛,对着报名表拍了一张照片:参加比赛了,希望你能看到yy给我加油,不过你现在都不理我。
两天前,许竞发了一张星星的照片,看起来浓色黑沉,星辰却亮着:想你想得睡不着觉,想亲亲你yy,今晚很漂亮,但没你漂亮。
一天前,许竞拿了长跑的第一,许竞直接说:想要奖励,至少看看我吧yy,如果可以,我还想抱你。
每天如此,全是许竞一个人的碎碎念,极其日常的想念琐碎,又是耗尽了一个野蛮的体育生所有的斯文克制。
许竞想要做的,能做的,做过的都比上面这些文字要恶劣得多。
可一个粗暴野蛮的流氓却守着一个空洞的朋友圈,日复一日的对着冷漠发送自己的想念,里面的执着和爱意有多少寸,又有多深,无人知晓。
苏佑没有看下去,退了出来,想要暗灭手机屏幕的时候,却还是犹豫了一下,给许竞发了一条[yy:到家了吗?]
[x:还没,但是下了很大雪,很漂亮,给你看:图片jpg]
图片上是大雪纷飞,缭绕雪白,满世界飘了一层炫目的梦幻色,车在路面上行驶,却在镜头前形成了一串暖色流光,极其漂亮纯粹的冬天烂漫。
[x:现在雪下得很漂亮,我想要在雪里亲你,我可以捧着你的脸,让你踩在我的脚上,踮着脚仰头被我亲。雪会落在我们身上,我就假装我们两个白了头。]
行吧,流氓果然还是流氓。
苏佑放下手机,再也没理会蹦出来的聊天框。
除夕夜他家有守岁的习惯,苏佑熬不住,一般会偷偷的睡会,差不多等到十一点再下楼陪长辈守岁,房间里的其他两个男人被长辈缠住,不得不陪着一堆人打牌喝酒,他自己乐得清闲,安然地在床上闭眼睡去。
冬天的床铺很是温暖,尤其是在暖气氤氲烘热里,他睡得很快又沉,小脸在温度里酿出一点酡粉,长睫毛正在白皙的脸上像是两只弯曲的蝶翅,有人走了进来,带着一身的寒气,温度微凉,站在他的床边凝视良久。
等到自己身上温度回暖后,才逐渐俯下身,靠近阖眼睡着的苏佑,伸手拨弄他的长睫毛,,有低沉的声音说:“今天许竞又来找你了。”
“为什么呢?”
“居然可以这么不要脸,这么肆无忌惮。”
“我很羡慕他,可以一次次的靠近你,可以亲你,抱你。”
“就他一个亲过你。”
“这么蠢的傻逼,却居然远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要幸运。”
“为什么呢?”
“不亲我。”
“我做梦都是你。”
“可惜,你的梦里会有我吗?”
粗粝的指腹摩擦过甜软的嘴唇,把浅淡颜色磨成熟红,娇艳如同花叶,很是晃人眼目,可偏偏拥有的人无知无觉,只觉得嘴唇微痛,不满的哼了几声,动了动嘴唇,于是指尖擦过轻微的湿润,软而甜的。
来人眼目加深,凝视良久。
在最纯的人身上,永远背负着最诱惑的魔咒,勾勒人世间凡人的欲/望。
在所有人都在搔首弄姿的时,他却无知无觉的活着,穿着最保守的衣服,操持最礼貌的言行,遵守最严格的准则。
却让人,想要把他撕碎,弄烂,毁掉。
最好边哭边闹,整个人都软成一滩泥泞,只能红着眼睛喘息。
爱我一下吧。
麻烦了,求求了。
肮脏的凡人在祈求。
但纯洁的神袛在床上全然无知地翻了个身。
略过了凡人。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