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左旻修,见过逸亲王。”集会散去,左旻修摆摆衣袖上前见礼,因他有举人身份,除皇帝以外,见其余人是皆不用磕头的。
顾靖逸闻言双眸一凝,摆手免礼:“左公子倒是厉害,认出本王了。”
“还请王爷赎罪。”左旻修鞠手道,“学生见王爷虽衣着不甚起眼,但举手投足间自带上位者的矜贵,况且这一块羊脂白玉佩就属极品,整个西燕国不会超过五块,算来,同王爷年纪相当的王孙贵胄也不出三人。”左旻修自信道。
顾靖逸瞧着他眼神真挚,不卑不亢,心里暗暗记下了,冷哼一声又换了个话题。
“好罢,那就说今日罢,本王可没想到今日的言论居然说的是这些。”
“不错,”左旻修颔首,“学生深受父亲大人影响,从小熟读西燕律令五十二卷,幸陛下仁厚,是以在此,我们言论的内容,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上达朝廷。”说罢他看着顾靖逸,意有所指。
顾靖逸闻言哂笑,倒也没有因为被算计了而恼怒,思量一番又道:“令堂左大人,不是每日都上朝么,由他入手不是更为便宜?”
左旻修苦笑:“学生的父亲,他,他只期望学生日后能入翰林院,做个安稳的文官。”
“所以你怎知本王今日会来?”
“前两日与家母偶然间聊天,她突然说起了宋阁老府上……”左旻修抿唇,“今日不成,后头几日还有几次言会,皆会以学生参加的名头发布。”
顾靖逸瞧着少年比自个小,却心思缜密,颇有算计,不知是过于自大,还是真的十分自信。
“行了,本王知道此事了,日后若有事相求,你可直接来逸王府。”顾靖逸满眼深意地说道。
左旻修闻言,这才真心笑出,露出两粒尖尖的虎牙,一洗严肃,也煞是可爱。
“那学生先就在此先谢过王爷了。”
回府后宋薇璇将顾靖逸所述皆写了下来交给小厮,待小厮将送信入宋阁老府后便不再管此事,因为太后的圣寿就在后日了。
按照祖制,亲王侧妃也有资格入宫贺寿,是以向妍如那头的景香院里也忙得人仰马翻。
宋薇璇听得青禾来报,说向侧妃找人来说想开公中的库房,只为寻一匹绾色流仙纱,说是记得去岁太后赏下,想做一件挽袖配她的晚宴宫装。
她也不甚在意,只嘱咐青禾记得将不宜侧妃使用的东西都看好了,后院内为了争宠偶尔出格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笑话闹到了宫里去,那丢的可就不是一个人的脸了。
好在贺寿时所有能进宫的女眷皆会着自己应着的品级朝服,待到了用晚宴时方可换上自己的衣裳,只要不过分招摇,一同坐着,也不会有人去注意一个侧妃穿着什么纱什么裳。
屋中的荷花三足鼎内燃着淡淡的檀木香,宋薇璇剥着一只西贡蜜桔,将桔皮一瓣一瓣丢下去,又熏起一股淡淡的果香,她有些好奇向妍如会准备什么寿礼献给太后。
“侧妃知道太后与陛下之间的事吗?”她问陈嬷嬷。
“想来该是了解的不多罢,入府前虽有教养嬷嬷派到府上,但嬷嬷们也未必会讲得这么透的。”陈嬷嬷想起那日,宋薇璇后来透露出的三言两语,也是有些讶然,寻常百姓家又怎么可能知道皇室内的秘密。
宋薇璇觉着,依向妍如的性子,派自己人去说她是听不得的,便叫来青禾嘱咐一番。
青禾附耳倾听,听罢便喜上眉梢,夸赞道:“确实,咱们府中只有苏嬷嬷是最了解太后娘娘的,咱们只叫她去提点侧妃入宫谨慎,万一她要说了别的有的没的,那就不关咱们事儿了。”
宋薇璇点点她微嗔:“好好去,别出了岔子。”
青禾笑嘻嘻地出去了,陈嬷嬷有些不平:“要老奴说,还是娘娘您太过仁慈,没有谁家的后院是个奴才做主的,早就该是握在您自个手中的。”
“虽有些憋屈,但也不急于这一时,毕竟成婚才多久,太后瞧着也没有收回的懿旨的念头,也不知她是装不知呢,且看着,人多才热闹。”宋薇璇拈起桔子瓣,边吃边说。
“您心里有成算就成,老奴是老了,也帮不上您什么忙了。”陈嬷嬷欣慰。
宋薇璇听了忙撒娇:“妈妈您看您说的,我还年轻呢,经历的事儿太少了。”顿了顿又说:“这偌大的后院,指不定往后还得进多少人,也还得您帮我看着呢。”
陈嬷嬷觑着宋薇璇毫不在意的脸色,纳纳地应下了。
用过了午膳,宋薇璇准备去后院散步消食。
现下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后院种有一片桃林,是逸王府建造时一同种下的,在其中圈的一块空地上造了一个亭子叫灼华亭,很是适合赏桃花。
她才接近桃林,就见着其中有一袭碧青的身影,那抹身影飘飘然然,只见她脚尖点地,身轻如燕,一柄纤细的青剑利落刺出,皓腕轻旋,少女柔软的腰肢随着剑锋后仰倾倒,漫天纷飞的桃花洋洋洒洒落在那张英姿飒爽的脸庞上,倒也映衬地颇为柔美。
宋薇璇简直要为这一副美妙的舞剑图抚掌叫好,实际上她也这么做了。
一时间,舞剑的廉洛雅与一旁煮茶的丫鬟闻声便皆停下了动作。
廉洛雅利落地捥了一个剑花将长剑背与手后,朝宋薇璇行了一个武人之间的抱拳礼,她的丫鬟见了就皱眉想开口,顿了顿瞧见王妃无责备之意,按下行礼不提。
宋薇璇觉着廉洛雅年纪虽小,行事却也干脆利索,歪着头有些好奇。
“是奴婢扫了娘娘雅兴了,这便退下。”廉洛雅说罢便想叫丫鬟收拾东西。
“这话该是本王妃来说才对,廉妹妹想舞便继续,本王妃就坐在亭子里不打扰你,倒是请你的丫鬟煮杯茶来喝喝罢。”宋薇璇笑道。
廉洛雅听了有些讶然,王妃倒是果真如他人所说的,与其她闺阁贵女不同,想想自己一套剑法才练了一半,便请宋薇璇亭内上座,叫丫鬟绿岫继续煮茶,自个又继续练剑。
宋薇璇边喝着清越蜜锦茶,边欣赏廉洛雅练剑,慢慢的也品味出一些不同来。
西燕国文武相当,有许多男子走武士路子,但大多举止粗俗,行动夸张,而女子就不同了,她们自带的柔媚与武艺相融,行动起来便是刚柔结合,刚中带韧,张弛有度。
宋薇璇知道也有那么些的男子喜爱会武艺的女子,于是便有专门训练这样女子的教所,她原本以为廉洛雅也是如此,想走不同于当下贵女的路线,但是一番观看下来,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单看廉洛雅一招一式刚劲有力,指手挥间毫不含糊,便知她定是有功底在身的,不是那种三五个月便训练出来给人做乐的武妓可比的。
“妹妹快来歇歇罢。”宋薇璇见她收势,招呼她过来坐下。
今日跟着的是那大力的丫鬟青雪,她有一身蛮力,但无人教过她技巧,如今见了这位廉侍妾是真正有正紧武艺在身的,早就心痒痒地搓着手指。
宋薇璇含着笑看在眼里,暂且按下不提,想着要聊会子天,试探试探廉洛雅的底细,看她为人如何。
“听说妹妹是台州知府的女儿,想必在闺阁中也是从小受宠的,否则家中会允你习武。”宋薇璇问道。
“是,奴婢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从小家中便请了教头教哥哥练武,奴婢在旁看着,便也学会了几招,却上不得台面。”廉洛雅淡声回话。
“哦?你上头还有习武的哥哥,有何建树不曾?”宋薇璇听她说起哥哥,随意问道。
廉洛雅这时抬起头撇了一眼宋薇璇,好似无意道:“是,奴婢的大哥哥现下正在司马大统领的麾下。”
司马大统领?那不正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顾靖逸的亲舅舅?
“那你这是……?”宋薇璇突然顿悟,认真审视她。
“是,皇后娘娘当时找遍了司马大统领麾下所有下属家中的适龄女子。”廉洛雅郑重说道:“只有奴婢第一个说是自愿进逸王府的。”
“所以你是对王爷……”听她说道自愿,宋薇璇以为又是一位对顾靖逸暗藏深情的女子了。
廉洛雅急急打断:“不,不是的,奴婢对王爷是不会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的。”
她顿了顿,明显瞧出王妃一脸不信的表情,看了看两边站着的丫鬟,欲言又止。
宋薇璇见了,以为她要表白一番不会争宠的衷心,便挥了挥手叫丫鬟们都退避亭外去。
廉洛雅突然起身下跪,低着头恳求:“娘娘,奴婢求您,今日奴婢说过的话,请您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奴婢只告诉您一个人,这是连皇后娘娘与王爷都不知道的,他们一旦知道了,那奴婢也就没法活了。”
宋薇璇见她说得如此严重,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就怕她说出甚么大逆不道的惊雷之语,应道:“那你说罢,本王妃酌情思虑。”
廉洛雅知道宋薇璇误解了,连忙摆手:“不是的娘娘,和国事无关,是奴婢自个的事。”
也不待宋薇璇松口气,直接抛出一个惊雷:“奴婢不爱男子。”
宋薇璇喝着茶的手直接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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