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圣寿过去了数日,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王爷王妃进了一趟宫,苏嬷嬷的身影就再没在府内出现,丫鬟婆子私下都说是王妃忍耐了月余,终于将她连夜处置了,被路公公敲打一番后方才知苏嬷嬷竟是得罪了太后,打了板子被流放了,一时间皆禁了声,再也无人敢谈论。
而向侧妃也被禁足至净雅轩,门外还有侍卫终日看守,说是被□□也不为过。
净雅轩在王府的最西北角,院子又小又潮湿,因为常年照不到阳光,冷清异常,说是府内的小冷宫也不为过,通常无事没有人走到那儿去。
向妍如好歹是上了玉碟的侧妃,下人不敢将她拿上台面议论,但有眼色的都觉着她是没戏了,那先入府一个月的优势已是全然无用,王爷不爱看她,自己又被禁足,听说还带了一个严厉的嬷嬷进去教导规矩,这下待到王爷再想起她时,不知会到猴年马月了。
宋薇璇对于府内众人议论不是不知,她既决定了要开始将后院握紧,就不怕管不住下人的。
府里的丫鬟小厮大多是家生子,一大家子都在府里伺候,他们没念过书也不认字,不懂什么应是如否,闲时喜欢扯两句嘴皮子权当消遣。他们只看谁更得势,那便跟着谁后头拍马屁。
其实宋薇璇这几日一直在想的,是那日与顾靖逸说的话,她觉着是有些愧疚的,许是因为害怕顾靖逸会认为自己其实善妒,或是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大方贤良,反而拐着弯说话,藏了两句别的心思。
其实她就是想整治向妍如呗,见不得她在自己面前那样装模作样,还妄想窥探自己的心思,整治她的同时也是维护自己正妃的权威,所以将话说的冠冕堂皇,只怕以顾靖逸的聪明,早晚会摸着些端倪。
其实又有哪个女人会乐意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偏偏大多数男人认为,女人大方不善妒才是大家闺秀贤妻良母该有的表现。
宋薇璇这时完全被自己这不同寻常的想法给惊到了,她自觉到了逸王府,心态好似发生了一些变化,幼时所学的女戒女训好像一时之间都要被推翻了。
“妈妈,我该告诉王爷我就是讨厌向妍如,讨厌看到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站在他身边吗?”她撑着下巴,有意无意地捏着一株君子兰,将长叶掐出一截一截的痕迹。
恰巧青禾带着一个小丫头各自捧着一大叠账本进来,闻言噗嗤一声笑道:“咱们素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宋大小姐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难道成了亲性子也会变?”
“去,你这臭丫头,还不赶紧闭上嘴。”陈妈妈就要去拍她,“别以为娘娘喜欢你纵着你,你就能没大没小的乱说话。”
陈妈妈知道王妃自小就甚少接触外男,素日里学的完全就是如何能成为一名完美的宗妇,首要的就必须是端庄大气不善妒。而逸亲王天赋异翎,明显是一个善于调情的中高手,一举一动都戳到了宋薇璇那颗未被指染过的少女纯心,少女一时间沉腻于此,实属正常,没有女孩能抵抗的了样貌才情皆出众的男子的贴心呵护。
至于宋薇璇何时能发现自己其实已将王爷归属于自己所有,而王爷是否能一直如此对待王妃,那也不是一个下人能够评价的了。
一边青禾缩着脖子吐吐舌,说:“娘娘还是快来看看这些账本罢,也不知苏嬷嬷是如何打理的,奴婢瞧着好些都有问题呢。”
宋薇璇闻言便上前,大致翻阅了一下,见皆是苏嬷嬷在时的这几年间记录的账本,便问:“都在这了?在苏嬷嬷之前是谁打理这些的?”
“回王妃娘娘的话,在苏嬷嬷之前,账房先生是奴婢的父亲……”
宋薇璇这才注意到一同跟进来的那个小丫头,小脸白白的,说话怯生生。
“这是……”
“娘娘,王爷刚立府时,做账房先生的,就是这小丫头蕊儿的父亲,可不知为何,在苏嬷嬷进府后就被打了板子赶了出去。”青禾指着蕊儿说。
“娘娘,奴婢父亲绝对不是那等贪污小人……他时常教导奴婢做人要光明正大绝不能做对不起王爷的事,要感恩王爷给奴婢一家子的厚待……他怎么可能会自己去贪王爷的银子……。”
小丫头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子滴滴落落,又想着是在王妃跟前,忙用袖子擦拭,说话断断续续。
“可是没有人听父亲的……苏嬷嬷抓着不知为何会出现在父亲袖中的二两银子不依不饶,也没有告诉路公公,就直接将父亲打了板子赶出去了,父亲受了重伤,又无钱医治,没几日……没几日便去了……呜呜呜……”蕊儿想起慈爱的父亲,更觉难受,忍不住哭出了声。
“好了,你起来罢,那苏嬷嬷得罪了太后,她已受到了重罚,说不定早已死在了边外。”宋薇璇看着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还在颤抖,起了怜悯之心,对着青禾说:“这丫头家里没有别人了吗?既如此,看她也像是个识字的,就将她提到院子里来罢,按三等丫鬟的份例,先待在你身边,你教他点规矩,帮你写写字。”
“哎,是娘娘。”青禾脆生生地应了,心里得意,自己也有贴身小丫鬟了。
而蕊儿则是完全喜出望外,她只是帮青禾送了趟东西,竟能够进入到王妃的院子里来了,现在谁不知道王妃一府独大,进了玉笙院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她忙跪下狠狠磕了三个头,瓮着喉咙连连谢恩。
“王爷来了。”
顾靖逸一进门就见到这副场景,小女孩俯身微微颤抖,瘦弱的背脊被尖突的椎骨高高顶起,巴掌可握的细腰束在宽宽的腰带里,就像是一株寒冬里摇曳的嫩草,被拽着根却摇摇欲坠。
“这是怎么了?”顾靖逸随手甩着玉坠子坐下。
蕊儿头抵着手伏身不敢说话,余光中只能看到一双玄色银丝绣芙蓉的锦靴轻轻一踢。
宋薇璇叹了口气,将蕊儿父亲的遭遇告知了顾靖逸后又说:“不知这样的事还有多少……”
顾靖逸听了正色道:“倒是本王之前没有在意过这种小事,总想着等有了王妃来就好了,却忘了底下的人是等不得,小小的一点错就能要了命了。”
“既如此,那便叫他们来说,凡是被冤枉了受到过欺压打骂的,都来我这儿申冤,但凡有互相遮掩隐瞒的,一旦举报查实,都要受罚!”宋薇璇下了狠,想将藏在王府里的腌臜一并清理干净。
顾靖逸瞧着宋薇璇一股豪情,咧嘴一笑:“璇儿倒是想做青天大老爷,为民申冤了不成,那本王必须得第一个支持你。”说罢又要去捉她的手,宋薇璇只得悄悄给了个白眼,遮掩着推搡。
一旁的陈妈妈早习惯了王爷与王妃亲热调情,极有眼色地退了出来,只有小丫头蕊儿第一次见到王爷王妃,亲耳听到王爷对王妃的宠溺,知道府里传的不假,王妃现在才一府最得宠的那个。
她在关门前的最后一刻才撇见了逸亲王那俊美无双的面庞,心瞬间跳到了喉咙,他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青禾见她抚着胸口,以为她是初次跪见王爷王妃,害怕了,便上前安抚道:“如何?小蕊儿,我说了的,咱们王爷王妃都是好人,看,这不就替你父亲报仇了。”
蕊儿含糊不清地应了,看着青禾朝气满满的笑脸,又要跪下来谢她,却被青禾一把扯住,:“哎哎跪我作甚么,你已经跪谢过王妃娘娘了,走罢,带你去看看你的新住所。”
蕊儿想着即将到来的新日子,充满期待地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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