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靖逸出行已有了三日。
宋薇璇这三日一直睡不□□稳,幸好这日进宫陪皇后闲聊,听闻收到了回信,逸王一行人已在沧州的行宫安顿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逸儿不过是去沧州,看你这样子,还以为他是要去打仗的呢。”钟皇后调笑她。
宋薇璇有些不好意思:“母后,怎么这样说?”
太子妃杨晗嫣笑着说:“弟妹你可别说,当年太子出征,母后那样的状态,可是更甚于你的呢。”
太子四年前领兵出征北越,苦战八个月,终于将北越乱贼一举击退八十里,短时不敢再犯,这一战从此叫不看好太子的人刮目相看,连宋薇璇这样当年还幼嫩的女孩儿都知道太子的英勇事迹,今日乍一听闻太子妃提起,也是好奇。
钟皇后笑着指指她:“本宫呀,既要担忧太子,又得照看你,可不是忙的焦头烂额。”
杨晗嫣见宋薇璇看向她,抿着唇抱起仪曦郡主咕哝:“可不是儿臣啊,是仪曦呀,她也担心她的父亲,才在儿臣的肚子里不安稳呢。”
宋薇璇这才知道,原来太子出征时,太子妃已有了两个月身孕,可一个孕妇在最需要丈夫体贴关怀的时候,丈夫却要抛头颅洒热血地为国奋战,那种既辛酸又担忧的感受,是他人体会不到的。
三人正在感叹,一时忽略了待在角落的人。
沐芸萱从进宫后就被当成普通宫女一般,放在角落没人搭理,看着那天底下最尊贵的婆媳三人亲如母女般闲聊谈天,一时有些愤懑,又有些怨怼。
面对着一国之母的皇后,表姐就这样将她冷在一旁,也不为她做些什么,哪怕带着她说上一两句,能得到皇后的一句夸赞,也绝对受用许久的了。
杨晗嫣早就注意到了沐芸萱,她也从太子那儿得知了沐家此次颇为重要,悄悄碰碰宋薇璇:“我看你那表妹不是个安分的主,若不是你大量,她哪有资格进宫里来听咱们闲聊。
宋薇璇苦笑,她也不知道顾靖逸出行前是如何安排的,沐芸萱竟就真的这样继续住了下来,每日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一人思念夫君,惹得沐芸萱也不敢放松,两人一起烦闷,只好由她跟着,一起进了宫。
钟皇后这才抬眸扫了她一眼,沐芸萱被这略带威严的眼神看得心中一紧,只听钟皇后说:“沐小姐生的娇俏,本宫甚喜,芳春,看赏。”待她领赏后又说:“不过沐小姐第一次进宫,在这听本宫闲聊定是无趣,你们带她去园子里转转罢。”
沐芸萱这才脸色微霁,皇后自己就看到了她,还夸了她呢,赶忙磕头谢恩,可她却巴不得候在皇后身边,多听她们说话,无奈懿旨难违,她只好跟着小宫女出了门。
杨晗嫣这才摇摇头:“不大成器,略有轻浮。”
宋薇璇这时却拿出了本小册子对着皇后说:“沐家在沧州为官三年,有些事情,或许他们男子心大不甚在意,但女子心细,但凡身边有些细微的变化也注意到一二,这三日闲来无事,我与沐表妹聊天,问了些事情,都记在这册子上了。”
钟皇后闻言露出了一抹赞许的笑容,接过册子细细翻看,果真发现了一些端倪,譬如沐家原本每三日才能吃一回碧粳米,其余日子只吃普通白米的,前几个月却日日都能吃到碧粳米了。
“照理说靠近年关,官府会将秋税的粮食收走,百姓们手中应该是暂缺精米才是,可是沐家却日日都能吃到碧粳米,说明是有多余的碧粳米流入了市场,普通百姓才能吃到精米。”宋薇璇分析道。
钟皇后又细细看了一遍,将册子还给宋薇璇后,直言道:“这是你发现的,你便亲自上达,回去后,将你的分析与猜测细细写好了,明日交于我,我会呈予皇上。”
宋薇璇闻言有些迟疑,看了看杨晗嫣,见她无半点不悦,才说:“母后,儿臣不是为了抢功才做这些的。”
杨晗嫣直言:“放心罢,父皇与母后都是深明大义之人,况且此事与三弟息息相关,你想要帮帮三弟,大家都能理解,况且不过是些猜想,无人会怪你插手朝政。”
钟皇后颔首笑道:“璇儿才是真的聪颖,逸儿若是去了那儿一时无从下手,也许就真能从你的想法中找出些端倪呢。”
宋薇璇松了口气,她这三日想了很多,虽说大家都说逸王此去办事简单轻松,但她还是有些提心吊胆,只好拼命想些事情来做,正巧那日午膳吃碧粳米,沐芸萱见怪不怪,才知道她在沧州是日日都有吃的,出于好奇又问了她一些沧州的人文事故,这才有了这一出。
宋薇璇又试探道:“那此事呈交给父皇后,能抄送一份给王爷吗?”
钟皇后笑着点点她:“若是你做得好,说不定还会赏你呢。”
宋薇璇摸摸发丝不好意思:“儿臣又不是为了赏赐来的。”说罢逗了一会仪曦,见小丫头打了个哈欠,便顺势起身要告辞了,看了眼四周,才想起来问道:“沐小姐还未回来麽?”
芳春正在外头候着,一听这话立马回道:“回逸王妃,沐小姐方才碰巧遇到了太后娘娘,说了好一会子话,将将才到,正候在门外呢。”
屋内三人闻言皆是一愣,还是钟皇后反应快,笑道:“沐小姐果然是个好的,第一次见面,竟能与母后投缘呢。”
这话叫正候在门外的沐芸萱听了个正着,她今日可是得意,方才皇后对她又夸又赏,连偶遇到的太后也拉着她多说了两句,说明自己还是很得贵人眼的。
相较起其他人,宋薇璇的神色更为凝肃,她一听到太后的名字,就会回想起那日的场景,每每回想起时,就会忍不住后怕。
事后顾靖逸与顾靖晏又查了好几次,根本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且此事又过于耸人听闻,说出去谁会信太后是那样的人,只得放下暗中再查。
宋薇璇深吸一口气,笑着同钟皇后与太子妃告辞,坐上王府的马车后,才舒出一口气。
沐芸萱对此一无所知,坐在一侧捏着发梢愣神傻笑,宋薇璇仔细看了看,果然见她腰间多了个眼生的香囊。
沐芸萱不多时便回过神来,一如往常笑着与她闲聊,宋薇璇等了许久也不见她主动提起遇见太后的事,便问:“表妹这个香囊很是别致,出门前竟未见你戴,是宫里哪位娘娘赐的麽?”
沐芸萱笑着的嘴脸微微一僵,这才转了转眼珠笑道:“这个…是太后娘娘赐的,我正要和表姐你说呢。”
宋薇璇微笑着表示洗耳恭听,沐芸萱却三言两语道完:“方才碰到太后娘娘,许是娘娘心情好,便随手赏了个小玩意给我。”
坐在车门口的月兰闻言偷偷抬头看了眼二人,她远远的看着,太后拉着自家小姐说了怎么也有半柱香的时间了,哪里是随意的,不过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她一个下人怎么会去拆穿。
宋薇璇知道她有所保留,揣摩着她到底是羞于言表,还有有所顾虑,也不好强迫她细说。
所以也未再说别的,只说:“今日皇后娘娘也夸你娇俏可人,看来表妹果真是长大了呢。”
沐芸萱笑意更深,可不是么,长大了,该许人家了。
……
沧州。
今日已是顾靖逸到的第五日,白日里他装着样子去坝头上巡视,夜里就派暗卫去各处调查,可收获甚微,沧州巡抚邵东阳的宅府已经被里里外外偷偷翻查了三遍,也没见到有多一枚铜板。
沐绍堂是到了沧州的第二日才明白,顾靖逸此行根本不是来查大坝的,他有心去问一问邵东阳,却发现去哪儿都有人紧紧跟着,知道自己也怕是被列入怀疑对象中去了,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顾靖逸今日收到了一封从雁临来的书信,看完后沉思了半晌,随即带着小厮出门了。
宋薇璇的书信里前半部分是日行关切,后半部分却说了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话,他稍一思忖,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璇儿竟是变着法子在提醒他呢。
“王爷,您今日的兴致可是特别的高,是有什么好事不成?”苦哈哈地陪同顾靖逸的是邵东阳的亲信,邵东阳被关着岀不了门,其他人还暂时未被殃及。
顾靖逸闻言轻轻瞟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并不说话,路德丰向后看了一眼,小安子不动神色地上前顶开了那亲信。
亲信无奈只好跟在人群外围,眼看着逸亲王专寻小街小巷走,又特意到菜市集场里面转悠,这里问一句那里问一句,也没明白个章法。
顾靖逸也不怕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寻了许多人问话,沧州百姓许是近几个月菜米丰硕,日子过得舒畅,待人接事都热情客气,他问到了商铺小贩,又捉了几个富家宅院里出门采购的下人,心中默默算计,有了些成数。
逛了一下午,亲信累得口干舌燥,他未见逸王问任何人有关税银的事,真以为他只是来看坝的,坝头修造不好只得拿邵巡抚关着出气,心中又轻视了一层,到底是个温室暖房里的花骨朵,以为脱离了皇帝的庇护,自个就能大显身手呢。
他命下人偷偷捉来一只黄色土犬,在狗腿上绑了个字条,朝着邵东阳的府邸后门放去,亲眼见了那看似普通的土犬训练有素的钻进一个隐蔽的狗洞,得意地拍拍手,嘿嘿笑着离去。
却不知洞的那头,早有人蹲在角落候着了,狗头一露,立马被卡住了脖子套住了嘴,没发出一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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