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日,整个沧州大大小小的官家夫人都知道逸王妃来了沧州,拜帖如雪花般排着队递入行宫,宋薇璇随手翻了一下,却再没有接任何一位夫人的拜帖。

    小公公站在门口叹了口气:“咱家王爷前些日子受了伤,身上还不得好呢,王妃娘娘也是心急,这才不远千里赶来照顾王爷,哪里还有心思与你家夫人喝茶。”

    拿着拜帖的小厮听了这话,回府后跟着学了一嘴,又过了没多久,沧州人都知道王妃是来照顾受伤的王爷了,人人都赞王爷王妃伉俪情深,不离不弃。

    “逸亲王已经休养了有半个月了罢,为何还不见好?他王妃进了城,这你都不知道?”沐绍堂躲在府里悄无声息也有了半个月,直到听到宋薇璇都来了沧州,这才坐不住,找了个机会偷偷去了邵东阳府上。

    “嘿嘿,这又与我何关,逸亲王受伤你不去见,连你家夫人的亲侄女那王妃娘娘来了你也不见,整天躲在府里做鳖孙,有你这样做亲戚的么。”邵东阳翘着腿嘬了口茶,好不惬意。

    沐绍堂见他逍遥自在,冷笑一声提醒道:“别以为那姓程的死了你就死无对账了,我不叫将东西送回来,你以为你能脱得了身?”

    一听这话,原本一脸自得的邵东阳猛地跳起来,抓住沐绍堂的衣襟质问:“你还好意思说,说好的十日,你看现在都多少日了,你就是故意吊着我的是不是?”

    沐绍堂见他气急暴跳,这才满意了,笑着安抚道:“邵大人,您家的两个姑娘进了行宫,还是多抓抓紧,让她二人发发力才是。”

    邵东阳冷哼,别的不说,送女人进去他也是同意这个做法的,可宁家那两姊妹虽说都被接进了行宫,但怕是还没来得及被收用,现如今王妃又来了,那王爷看在王妃的面子上,要收用那二人更是有些难度,女人就是麻烦,一点成事都做不上,尤其是光有脸没有脑子的女人。

    “你就说税银何时能归位,赶紧结束了此事,将那两尊大佛送走,咱们也好安稳过个年。”邵东阳很是急切。

    沐绍堂并不急着回答,反而慢悠悠问:“邵大人既然如此恳求下官,可下官并未见到任何诚意。”

    邵东拧着的眉头渐渐松开,不屑地上下打量他:“呵,还以为你沐绍堂是多么的高风亮节,说了半日,不过也是想要些好处。”

    沐绍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邵东阳以为被他说中了,心下得意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大方道:“你是知道我邵东阳的关系网的,也不能说真不给你沐小弟一点吃的对罢,这样,多出来的那些,就分给你一成,如何?”

    沐绍堂听了气笑:“邵大人,这么点渣子,您喂狗呢?”

    邵东阳哈哈大笑:“可不是么,喂狗这些就够……”

    沐绍堂猛地一个擒拿手推拉,将邵东阳的手臂用力反折到背上,脸朝下按压在八仙桌上,沐绍堂喘着粗气狠声道:“邵大人,看来你还没有分清楚状况,税银不到位你别说想私吞了,这颗脑袋,我看你也别想要了,现在可不是你挑三拣四的时候。”

    邵东阳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涨得满脸通红,用力拍打挟制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哑声道:“好兄弟……万……万事好商量……”

    沐绍堂这才甩开他,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那咱们还是一九分,我九,你一。”

    邵东阳咳着嗽,一时不敢出言反抗,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一贯温文尔雅的男人陷入癫狂,竟是力大无穷,摸着脖子生出一丝后怕。

    待沐绍堂甩手出去后,邵东阳恨恨地招来亲信,报出一串数字叫他测算,亲信拿着算盘珠子拨算,随后报出一个低得完全不能入眼的数字,他愤怒地摔碎手中的茶盏,暗暗发狠。

    ……

    “王妃娘娘,那吴嬷嬷被捉住了,王爷请您现在过去。”路德丰进来轻声说。

    宋薇璇闻言有些惊讶,立马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起身跟着他出门,一路无言,越走越偏,被带到了一个角落的院子里。

    “璇儿。”顾靖逸正站在门口等她,见她来了立刻上前轻声叫唤。

    她跟着顾靖逸进了耳房,只见隔着正房的那堵墙上被敲开了一个口子,糊上了好几层泥灰色的细纱,又涂了些什么特制的涂料,从正房看过来竟和旁边的灰墙相差无几,而耳房的人又能很清晰地听到正房里的声音,是一间完美的审讯室。

    吴嬷嬷坐在正房的正中央,眼上蒙着黑布,用力抿着唇一言不发,在她对面安静地站着两个暗卫,等候发令。

    寻常的婆子在面对这样的情况时早该吓得瑟瑟发抖了,偏这嬷嬷依旧镇定自若,她并不知道所处的环境,也不知道抓她的是何人,胆识过人到宋薇璇见了也要夸一声厉害。

    暗卫的耳力过人,听到隔壁的细微动静,知道是主子已经就坐,便按照先前得的指示,开始审问。

    吴嬷嬷蒙着黑布正提心防备,乍一听到有人说话时,还是被吓了一跳,再仔细听到问的问题,表情还有些不屑:“老身不知你家主子到底是谁,老身也不知道你问的这些是何意思。”

    宋薇璇这才知道,吴嬷嬷看着有些年纪,倒也是个硬骨头,问的各种问题,都矢口否认,甚至连她是宫里出来的都妄想一同否认。

    不过顾靖逸在皇宫里待了二十余年,该知道的各种刑罚也懂得不少,若是用上酷刑,也是能撬开她的嘴巴的,但他并不想逼得太紧,怕她又是下一个程姓男子,便拍了拍宋薇璇的肩膀让她安坐,站起身,转去了正房。

    不多时,顾靖逸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好一位厉害的嬷嬷。”

    吴嬷嬷直起的身子明显顿了顿,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唇角,这一串动作叫顾靖逸瞧出了端倪,挑了挑眉沉声问:“看来嬷嬷知道我是谁了。”

    吴嬷嬷怎么能不知道这位是谁,做了三十多年的宫女,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虽然有那么多,但特别需要讨好的也就这几位,哪个宫女嬷嬷不会留意主子们的言行举止,声音身形,顾靖逸的声音年轻有朝气,还带着一股磁性般的少年气息,被宫女们很是暗慕的讨论过一番,她当然分辨得出。

    吴嬷嬷原本挺立的背脊又悄悄弯下,她嘴角下沉:“奴婢还道是谁,原来竟是您。”

    顾靖逸示意暗卫将她眼前的黑布拿下,吴嬷嬷逆着光线眯了眯眼,过了好一会才看清面前的人,果真是他,逸亲王。

    “奴婢只负责为她传送书信,别的一概不知。”还未等顾靖逸问话,吴嬷嬷自动吐出一句。

    “她,是谁?”顾靖逸追问。

    “哈哈哈哈,都说逸亲王是个聪慧的,您既然这么厉害,倒不如自己将她找出来罢。”吴嬷嬷很是得意,就是不说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顾靖逸冷哼:“你以为本王真不知你的那位主子是谁?”

    吴嬷嬷瞪着眼睛一直盯着他,像是要辨认他说的是真是假。

    顾靖逸倒是有些奇怪:“嬷嬷与本王相见不过几面,为何像是有甚么过节一般。”

    吴嬷嬷冷冷道:“哪里的事,做奴才的,怎敢与主子有过节。”

    这话一出,顾靖逸更加确信他们之前是有过甚么不愉了,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依旧不得要领。

    吴嬷嬷见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开口提醒:“王爷贵人多忘事,自然是不记得了,十多年前,您从一个孩子手中,拿走了一串流苏链。”

    银度藤花流苏链。

    听到这个,连隔壁的宋薇璇都坐直了身子,她已经是从第三个人口中听到这串手链的名字了。

    顾靖逸眼眸微眯,问道:“那与嬷嬷又有何干。”

    吴嬷嬷缓缓叹息道:“王爷自然不知,那孩子,是奴婢亲妹妹唯一的女儿。”

    顾靖逸侧着头仔细想了想,十多年前,他从宋府兴冲冲地回到宫中,翻看自己的私库,没有找到什么特别适合送给女孩儿的首饰,便找了个借口要去母后的库房找一本古籍,钟皇后不疑有他自是允了,叫人带他去开库门,后来他将册子都翻花眼了都没找到精巧又低调的,便从门口找了个小宫女进来帮他,小宫女为他寻了条流苏链出来,他一看就觉得合适,直接拿着就走了。

    原来那不甚起眼的瘦小宫女,竟是吴嬷嬷的外甥女,稍微有点资历的姑姑嬷嬷会悄摸安排自己的一两个亲信,那也算得上常事,毕竟抱团的奴才才有弱点,若真是一个人形影单只无所畏惧,那主子用起人来也不是特别的放心。

    “是有这事,她是看管母后的库房么?”顾靖逸问。

    吴嬷嬷一听他认了,情绪倏地高涨起来,怒气冲冲道:“王爷,您还记得呢,奴婢以为您早就忘干净了呢!”

    顾靖逸哑然,十多年前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子,做事也是莽莽撞撞的,哪会思前顾后。

    “您与皇后娘娘说的是找寻古籍,可您根本没有拿走任何一本,反而是拿走了那串手链,半个月后的库房盘点,偏偏就盘查出来丢了那串手链,所有人都指证那天只有奴婢的外甥女进过库房,可怜那孩子,一直老实本分,从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更也不敢指出是您拿走的手链怕您不承认,就任凭那些刁奴将偷窃的罪名安在她的头上,最后被女官打了三十大板,赶出了宫去。”

    吴嬷嬷一连串的指责叫顾靖逸听了面颊发烫,他也忘了他后来有没有同母后说过了,若真是因为他的疏忽,而叫无辜的人背上罪名,那吴嬷嬷恨他,是情有可原的了。

    “那你的外甥女现在何方,是本王的过错,本王定要弥补。”顾靖逸连忙问。

    吴嬷嬷幽幽道:“您认为一个十岁的孩子在挨了三十板子,被扔出去又无人照料之后,还有命活着等到今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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