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少羽少见得穿了素雅的长袍,交领处露出白皙的肌肤,衣服上原有的花纹图案一概消失,似乎是他特意叮嘱下人们定制的。只是在腰腹处,还有收束的无暇玉带,坠着晶莹剔透的宝石,依稀有以往的少爷做派。
“之前叫你束冠,你总是百般推脱,今日难得如此听话,倒也有模有样,像个读书人了。”
凌盈盈一边替凌少羽打理衣衫上的褶皱,一边不住得感慨。虽说平时打骂随心,却是疼爱更甚。
凌少羽的头发罕见的束了起来,用一根玉簪横着,上面有金丝缠绕的冠帽,文雅之中更显雍容。凌少羽道:“姑姑可别埋汰人,侄儿是个什么货色,自己最清楚了。嘶……”
凌少羽话刚出口,凌盈盈却是故意用力了将他的腰带又紧了些,“这话我说得,你母亲你父亲你姑父都说得,唯独你不可如此自视。你是凌家的少爷,无论如何,你代表的凌家。今日去李家赴宴,将这门亲事订下,往后也算是平安喜乐无忧了。”
凌少羽想要说些什么,喉咙蠕动了片刻,终归是没能说出口。
“姑父也随着一起去吗?”
“他有巡查凌州城的职务在身,轻易不能擅离岗位。怎么,由我陪你去,落了你的面子?”
凌少羽赶紧摆手:“哪有的事。”
“这还差不多,你母亲少有出行,这宴席她更是不喜。你去内里与她辞行,我们便去李家赴宴。”
“嗯,侄儿明白。”
凌母卢氏已然虔诚得跪拜在佛像面前,似乎一直在为凌家祈福。只是从不参与朝廷江湖纷争的凌家,哪有许多冤孽需要祈祷呢?不过是求一个心安吧。
“娘,孩儿这便去了。”
“嗯,到了李家要讲礼数,不能像在自家一样肆意妄为。凡事不懂的,要多问你的姑姑。她虽然对你严苛,却是出于疼爱的缘故。”
“孩儿明白。”
凌母卢氏长叹一声,缓缓道:“你的姑姑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但是在母亲的心里,与朝廷有所牵连是祸非福。当年生下你的时候天有异象,以至于被人利用。不过如今局势安稳,总算是个了结。那刺史李家,我们不攀附也能世代安稳。皇恩浩荡,反而是种难以偿还的冤债,如果可以,母亲甚至不希望你与李家联姻。”
凌少羽转身擦拭自己的眸光润泽,“娘请放心,孩儿自由定夺。”
没有让母亲察觉自己的情绪波动,凌少羽快步离开了内室。
“哟哟,是叫你娶妻,不是把你嫁出去,怎得还哭上了。”凌盈盈开口便叫凌少羽尴尬更甚。
“哪有,姑姑看错了,我们快走吧。”说罢,凌少羽已经率先去了府外轿子等候。
“这孩子……唉!”凌盈盈轻叹,将一个少年囚禁在一城之内,实在是对他不住。朝廷既然将刺史之女嫁他,便是应得的。
只不过,凌家主母,自己的嫂子,向来不愿多生是非。与李家结亲有顾虑,如何不伤及李家颜面而退婚又是一番思量。自己的兄长凌千易又不在,唯一能做决断的就只有自己这个做姑姑的了。
与凌家的盛装出行不同,刺史李家却是没有那么大排场。
因为刺史李莲不在,一应事物全盘交给李承义操办。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对于这种结亲的讲究自然十分熟稔,只是李承义早已抱着退婚的念头,吩咐下人备一桌丰富的酒席即可。
既然等不到父亲回返,也无法商议小妹婚事,李承义只能当做这是父亲对自己的考验。自己十数年所学,究竟能不能处理这些事情。也是齐家治国的基础。
就在李承义张罗之时,有下人来通传,“少爷,凌家的人带着红绸聘礼,已到了门外。”
“嗯,我知道了。”
李莲不在,主母又无,则长兄如父,李承义必须担起这个责任。
整理好衣衫,李承义拿出自己在书院指点江山的气度,缓步而行。
“徐夫人不仅容颜冠绝凌州,更是举止有度,礼数周全,让晚生十分佩服。”
远远地瞧见凌盈盈正端庄立在门前,李承义朗声向前,恭谨垂手。无论他对凌少羽什么态度,对于凌盈盈却是没有半分轻视。
“李公子自幼进京读书,学得一身儒雅风度,今日一见更是仪表堂堂,将来必是国家栋梁之材。刺史大人有此天骄之子,必然是十分欣慰了。”
凌盈盈也是一番奉承,维持着表面的和气。
但是,凌盈盈此来乃是为了自家侄儿的婚事,李承义虽然叫她徐夫人不违礼数,却是点明了她是个外人,参与到这件事来并不适宜。
凌盈盈表面夸赞李承义学识风度仪表,却是暗讽他离家十数载,不能侍奉父母身前,所谓的欣慰,不如说是愠怒。
两人都是客套话,也都暗暗较量,各自明晓。
“哈哈,徐夫人果然名不虚传。”
“李公子亦是人中龙凤。”
“客套的话省下,徐夫人,请!”
李承义暗道这凌盈盈滴水不漏,竟是将自己的言语攻势都化解干净。
凌盈盈却是道:“李公子少待,我今日来不是做客,而是为了自家侄儿的婚事。羽儿,过来拜见你未来的大舅哥。”
又是这句大舅哥,似乎凌盈盈故意的,还把这三个字发音极重,落在李承义耳中,如坠铅石。
凌少羽内心乐开了花,自己喊大舅哥,李承义还能不认。如今姑姑这般说,却是让他难以回嘴,只能忍下。
“大舅哥!”
凌少羽学着那些读书人的样子,恭恭敬敬得作揖,不过垂下的面目,止不住得唇角都笑开了。
凌盈盈一掌拍在他的后背,“好了礼数已到,我们还是赴宴吧。”
李承义虽然心中有怒,却也只能做一个请的姿势,将凌盈盈与凌少羽迎入府中。
但是,在他们都进入内府后,凌家带来的这些冰聘之礼,却是被尽数拦下。李承义早已安排好一切,包括在宴席上摊牌,哪怕撕破脸面。这聘礼,自然也没有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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